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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默嬋(沐辰)    


  餘下的,只是冰冷平靜的他。

  然而,水傾染卻希望辛濟清別用那種近乎苛責的目光看著她,她寧願承受他的怒火,也不願領受他那無言的尖銳責備凌遲。

  「除了這兒,哪兒都好。」反正她只是一個無家可歸,沒有身份沒有過往更沒有未來的遊民,今天可以知道自己的名字,她當自己踩到狗屎走運。

  辛濟清不願意告訴她更多有關於她的事情就罷,她仍然可以過活,過去幾年,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坐下。」辛濟清冷聲命令。

  她還能上哪兒去?為什麼她總是在不必要的時候展現她傲人一等的自尊,不肯稍放?

  打他認識她開始,她便是如此,離開六年後再相見,她仍是如此。

  水傾染杏眸圓睜,本想大聲宣告自己有人身自由權,任何人都不能命令她做任何事,但一接觸到辛濟清那雙寒眸,她所有的宣告詞不知何時皆消失無蹤。

  她不爭氣的乖乖坐回椅子上,身上仍是穿著辛濟清拿給她的浴袍,而浴袍下——空無一物。

  她不想讓自己好不容易清洗乾淨的身體因穿上原先的髒衣服又弄髒,才會穿著浴袍下樓的,現在一想,她這麼做看在辛濟清眼裡不啻一種引誘的手段!

  「啊!」也難為他能正視她而坐懷不亂。水傾染在發現自己的失態後,趕忙這邊拉拉那邊拉拉,就怕被辛濟清瞧出些什麼來,一邊忙著解釋:「我……我無心的……我只是……只是……衣服……我的……」

  辛濟清瞥眼衣衫不整的她,目光似乎在說,該看的他都看過了,現在遮也來不及了。

  這讓水傾染不由得紅了雙頰,頭兒低垂,逸去滿心想解釋的話語,不想接觸辛濟清的眼。

  他不置一詞地上樓去,不一會兒,他手中拿著一套女性的貼身衣物,長袖毛衣和牛仔褲下來。

  「穿上。」說完,他人便走出飯廳,一直到客廳背對飯廳的沙發上坐下,背對著她,讓她有空間和時間換衣服。

  訝異於他對自己身材的瞭解,水傾染頰上的紅暈一直到穿好衣服,站在客廳都還未消褪。

  腿上攤著本書在看的辛濟清注意到水傾染的到來,因而抬頭看她一眼,態度冷漠恍若她是陌生人,「坐。」

  水傾染為自己找了個離辛濟清最遠的位子坐下,惶惶不安的等著辛濟清開口。

  氣氛沉重難捱,最後還是水傾染受不了開口,「打擾你了,這衣服我會洗完後再送還的。」

  「坐下。」辛濟清合上一直攤在同一頁的書本,將之夾在兩手中間翻轉,已經重複這句話不下三次。

  「你想怎麼樣?請你說清楚,我不喜歡你這種態度。」她雖然是遊民,但也是有尊嚴的。

  「你應得的。早在你六年前不告而別,丟下我和小耀,你就該知道我會怎樣待你。」辛濟清口氣陰寒,面色蒙上一層冷霜。

  「我不懂。」她不懂辛濟清在說什麼。「我六年前離開你和小耀?你是我的誰?而小耀又是誰?」

  辛濟清把玩書本的力道加重,一本精裝書的厚書皮被他捏彎。

  「我不想說你作戲,但你讓我分不清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辛濟清記憶中的水傾染是不屑說謊,誠實正直的一名女子。

  但時間會讓海枯、讓石爛,同樣的,也會讓人改變。

  水傾染一頭霧水的看著辛濟清,她聽出他冷硬苛刻的指責之下有著隱藏良好的苦意,心一揪,她咬住下唇,有些遲疑的說:「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問過很多人,但他們都不知道我是誰,我沒有過去,也沒有身份證明,打我一睜開眼醒過來,我就是獨自一人。」

  辛濟清瞇起眼,在評估她說的話語。

  「你不相信我,我也沒辦法,但我說的都是實話。」水傾染看得出辛濟清並不相信她,心有些酸苦,但她不知是為了什麼而酸苦,是因辛濟清的不信任多一些,還是為自己的處境多一些。「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是你告訴我的。」

  「你想告訴我……」辛濟清頓了頓,後道:「你失憶?」

  「我……」她遲疑了下,找尋著適當的說詞,「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水傾染茫然但無懼於他吃人的凌厲目光以及迫人的尖銳氣勢迎視。

  在遇見辛濟清之前,她看什麼都是陌生而疏離的,直到見著辛濟清,她腦海裡才有那麼一點熟稔浮現,但這份熟稔過於縹緲,讓她不知該不該牢牢捉住。

  「你失蹤了六年,我一直在找你。」辛濟清緊盯著水傾染,不放過她容顏上一絲一毫的變化,有些試探、又有些質疑的開口,「你可知……你是我的妻子,我兒子的母親?」

  水傾染聞言,瞠大黑眸,蒼白不健康的容顏滿佈震驚,下意識的想開口否認,但話一到口,卻又不知被什麼給阻擋。

  幾度欲言,又止。

  「我……」水傾染眨動睫羽,凝視著辛濟清,想指著他的鼻子說他說謊,說他必定是因為她失去記憶而編造這樣的謊言,但她不知為何無法反駁他。「我…

  …我不相信……怎麼可能……」

  「你是否覺得我很熟悉?是否覺得這屋子的一切都很熟稔?」辛濟清輕問,凝盼著她慌亂無措的面容,眼神教鏡片的反光給掩去,看不真切。

  「我……」水傾染的眼眸游移在屋內的擺設和辛濟清之間,心頭不期然生起辛濟清所說的「熟悉感」。

  可是……可是……縱然有熟悉感,卻也有著更多的陌生疏離啊!

  但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辛濟清說的是真是假。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眼前的一切頓時扭曲成了漩渦朝她襲來,她站不住腳,覺得噁心。

  剛剛吃下的東西在胃裡翻攪,毫無預警地嘔出,她死命吐、拚命吐,辛濟清似乎在她耳邊說了什麼話,但她沒有聽清楚,直至她再也吐不出東西來,才虛軟地靠著沙發喘息著。

  她搖搖晃晃的想要捉住某樣東西好讓自己能站起來……

  黑暗,侵蝕了她的意識。

  辛濟清在她倒地之前將她抱人懷,沐浴乳和洗髮精的香味還有她嘔出的穢物的味道撲鼻而來,他盯著她沒有意識的容顏,指尖輕觸她的額角、眉尾、眼睫、鼻尖、微翹的菱唇……

  最後收斂成拳,深吸口氣,將她抱起轉身上樓。

  水傾染是被某人的大嗓門給吵得不得安寧的,但她全身沒力,睜不開眼來看是誰打擾她安眠,只能任那不絕於耳的噪音干擾她。

  「God!Oh,myGod!」向湛雲一見到床上安睡的水傾染時,暴出的驚呼說明他受到的打擊有多大。「你怎麼找到她的?」

  那張安詳甜美的睡容,曾經風靡他們高中母校多少少男的心,就算化成灰燼他也認得出來。

  「她就是水傾染?」祁晴挽著向湛雲的手臂,探頭看著床上的她,她睡得不是很安穩,因而祁晴放輕音量。「她好像生病了。」看起來病懨懨的,像是沒有經過良好的照顧。

  「我請醫生出診過,她長期營養不良,需要調養。」辛濟清簡單扼要的說明。

  會昏倒與嘔吐是因為她情緒受到刺激加上一下子吃太多東西所致,不過她本來就不胖,辛濟清對她最後的印象是她生下起耀後身材微走樣,但是抱起來剛剛好。

  現在這個水傾染的纖瘦,對他而言,不過是回復到她沒有生孩子之前的身材。

  「我關心她的健康做什麼,我是問你怎麼找到她的?」向湛雲對水傾染再有好感也因她六年來的不見蹤影,讓好友飽嘗痛苦而消磨殆盡。

  「我今天去工地巡視時發現的。」辛濟清言盡於此。

  向湛雲聽了卻大皺其眉,他拍拍祁晴,「祁晴娃娃,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哦。」祁晴莫名地瞄一眼向湛雲,沒有阻止他拖著辛濟清出房去。

  未久,在書房傳來他們的爭執聲。

  「Sunny.」辛起耀拿著課本爬上樓,途經書房聽見向湛雲和父親的爭吵聲,只是微皺下眉頭,但沒有進去湊熱鬧,找到祁晴,拉拉她的衣角。

  祁晴摸摸他的頭,笑問:「怎麼了?」

  她和向湛雲一聽到辛濟清找到水傾染都太過震驚與訝異,一時間竟忘了辛起耀的存在。

  「我功課做完了,你替我看。」辛起耀與辛濟清如出一轍的黝亮黑眸注視著祁晴,完全沒有發現床上的水傾染。

  「你能不能像個正常的六歲小孩,一回到家不是先做功課而是先玩啊?」祁晴綻放笑顏,坐上床邊的椅子,拍拍自己的大腿,讓辛起耀拿著課本爬上她的大腿,她抱著他坐穩,捏捏他的鼻子。

  「不要捏我鼻子,會塌掉。」他將來是大帥哥,他可不要當塌鼻子的大帥哥。

  「小鬼頭,來,讓我看看你的功課,我好久沒有改你的作業噦。」祁晴原本是起耀的幼稚園老師,這半年因為課業的關係,由教師轉為行政人員,也少了與辛起耀一天到晚相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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