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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鈴蘭 她站在路口紅綠燈下,隔著馬路,遠遠遙望那微胖、不停熱絡招呼客人的母親。 母親在笑,發自內心,她看起來年輕許多。 店面光潔乾淨,生意奇好,客人進進出出,老是有人排隊等座位,還有個東南亞籍的女傭收拾碗筷,掌廚的是個年紀與母親相仿的男人,不時與母親相視微笑聊天。 隔著川流不息的車陣,她裹足不前,抬不起腳來跨過去一步。 真是!看著看著,鼻頭發酸,淚水又想淌下。要命!最近淚腺發達,身體裡水分過多,動不動就會滲出來。 她站了有二十分鐘之久吧!她沒注意到,倒是男主人發現了,他好奇的喚母親瞧瞧對面呆站著的女孩。 母親眼睛好,馬上認出她來,急急的對她揮手,丟下圍裙衝出店舖。 夏冬看見母親想奔過來,卻礙於紅燈,兩腳不停的在原地踏著,好似怕她消失,一刻都等不了。 不一會兒,穿過馬路的陳淑珍氣喘吁吁的來到她面前,驚喜又不自在的笑著,嘴裡直問:「怎麼啦?怎麼有空過來?我們到店裡坐坐。吃過飯沒?你好像穿得很少,會不會冷?」 她無言對應,眼眶發紅,淚水終於流下來。 陳淑珍見到她哭,急得慌張起來,手忙腳亂,「怎麼啦?你怎麼啦?」 無轍之下,趕緊對店裡的男主人招手求救。 在她回頭求助時,肩上突然多出一雙手,從背後摟住她的肩頭,緊緊的趴在她的肩膀上。 夏冬抱著母親,像個無助娃兒般嚎啕大哭。 陳淑珍意識到女兒主動的擁抱,心一酸,忍不住也落淚,哽咽的拍她的手。「你哭什麼呢?告訴媽媽,媽媽幫你忙。以前媽媽對不起你,現在一定會補償你的,你說誰欺負你?」 聞言,她哭得更凶。 小店裡吃飯的客人全觀賞著老闆娘跟女兒抱在馬路上哭,而老闆則不顧店,在一旁急得無措的畫面。 第十章 「少爺!夏小姐來了。」 鐘點傭人在傍晚時分準備回家時,幫夏冬開門,順便以對講機如此報告著。 正在接聽手機的傅衡生一收到訊息,即刻向對方交代,「好了,我不多說,公司的事再做份簡報傳真到家裡書房來給我。」然後掛掉電話。 接著飛快拔掉眼鏡,搓亂頭髮,解開上衣鈕扣,務必做到潦倒邋遢、落魄失意的假象,並且力求逼真。 「衡生!」夏冬在客廳喚著。 他聽見後,懶懶散散的從房裡出現,有氣無力的問道:「你又來做什麼?」上次被她氣得不輕,調理好久才恢復。 「來看你發臭沒啊?」她不理會他的無禮。 他頗她一眼,心有怨懟,語氣埋怨,「昨天去哪兒?」他可是需要關心的人,她理當天天上門受他悶氣,以他為重。 怎麼可以被他激幾句話,就怠情不上門,忽略他? 「我去找我媽。」 「喔?」他訝異的揚眉。鼕鼕跟她母親之間的情況他一清二楚,主動上門,勢必有蹊蹺! 她嘴角微扯,「是啊,我們原諒彼此。」 怪不得神清氣爽,眉宇舒展,陰霾不再。他衷心的細語:「恭喜你!」很喜歡見到她笑的模樣,因為她稀有的一笑,對他來說是開懷的萬靈丹。 或許她沒照過鏡子,並不曉得其實自己笑起來很甜很甜,小小的虎牙襯著淺淺的酒窩、彎彎的瞇瞇眼,都使他驚艷心悸,心跳加速。 可惜她吝嗇,鮮少賞賜給他! 與母親和解,對她是件好事,沒有恨意才能解脫自己,擁抱別人。 「知道嗎?是幼梅鼓勵我去的喔。她為我的生命帶來陽光。」當初也料想不到會與幼梅演變成有血緣關係一般的親近。 傅衡生臉色大變,吃味又不悅的低聲發牢騷,「不到一年就說是生命的陽光,那我算什麼東西啊!?」 夏冬聽見他的嘀咕,啼笑皆非,連忙安撫的拍拍他的臉。「你不是東西,你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如此坦白又誠懇的話使他一愣,笑容不斷的擴大,他像個呆子,連牙齒都露出來,直到夏冬怪異的盯著他,他才緊張的收斂。 她似雷達的雙眼緊盯著他。 以一個自己畢生事業面臨泡沫化的男人來說,他有些太「正常」。 她的意思是,躲在家裡是正常,自甘墮落也是應有的行為,怨天尤人、外表邋遢、舉止委靡不振都是,可是自己來那麼多次與他對話後,心理總覺得怪怪的,哪兒怪異卻挑不出。 「你看什麼?上門來找難堪?」傅衡生故意惡言相向。萬一被看出來他是存心偽裝,那可就前功盡棄。 夏冬狐疑的瞪他一眼,「你……」誰知一開口,狠話就嚥了下去。 人家是失意人,何必與他計較!? 她好聲好氣的從包包掏出一張紙,在他眼前晃動,「嗯!」 「什麼東西?」他被晃得頭昏眼花,一把取過。 「上回你不是說缺錢嗎?我籌錢去了。這支票上的數目看看夠不夠,不夠我再想辦法。」 傅衡生仔細的一瞧,是筆不小的數目。他何來缺錢之說? 不對!他正色,沉聲問:「這錢從哪兒來的?」 「別擔心,不是用搶的。是我的私房錢。」 「你哪來這麼多錢?」據他所知,她的稿費雖高,一半卻撥給兒童之家,剩下的一半給母親和支付生活費用,再來就是剩那地價不低的房屋。 不會吧!那是她辛辛苦苦繳貸款買來的房子,當初還堅持不讓他幫忙付。他暗中與房地產公司議價,才減輕她的負擔。 那是她獨立的驕傲。 他一驚,「不要告訴我你賣掉房子?」 「房子很搶手,馬上就有人預定,是有錢人家買的,交屋時可以馬上付款,所以我先開支票給你。」 「糊塗!」他又急又惋惜,「那是你的避風港。」 她眼珠一轉,遲疑半晌後,釋懷的說:「不是,你才是我的避風港。」 「什麼我啊你——」他急得聽不清她的話。等等,傅衡生肅然的問:「你剛才說什麼?沒聽錯吧?你說……」 她仰起頭,無所謂的表示,「我說你才是我的避風港。一間屋子算得了什麼?反正我還有你,不是嗎?」 「你……你覺得我是你的避風港?我有那麼重要嗎?」他明知故問,眼睛充滿笑意,只想再次聽聽自己在她心中的觀感。 夏冬發覺這個話題讓他心情大好,整個人活力四射。「當然。」 「可是現在我無能為你擋風。」 「你怎麼會這樣想?你在我心中絕對無人可以取代。」 他殺風景的問:「包括段一軒?」 她聳肩,「他什麼也不是。」甚至聽見他的名字,嫌惡之感油然而生。 「秀玉呢?」 夏冬怪異的搖頭,「她是個朋友。」 「是不是包括她?」他堅持的逼問。 順著他的意思好了,他的精神又開始不穩定。夏冬敷衍,「是,你比她重要,行了吧?」 「幼梅也是?」 太過離譜了吧!連自己的甥女也要比!? 她無可奈何的點頭,「是、是、是,你絕對是我最重要的人。」 瞬間,傅衡生的嘴角大大的往上翹,又笑傻了。不過這次,他小心的回過身,沒暴露出來。 「既然滿意我的解釋,那麼把錢收下來吧,趁伯母還在國外,你趕緊東山再起,免得讓她擔心。」 哎呀呀!這呆頭鵝,到底懂不懂一個男人需要女性的撫慰,而不是事業、朋友呢? 「收下啊!都那麼熟了,你還矜持什麼?」 傅衡生認了,他露骨的說道:「我媽擔心的不是事業,而是我的終身大事。」 終……終身大事?她總算明白了。 他虎視耽耽的瞄準她,端詳著她的表情,「你怎麼說呢?」 「關……關我……什麼事啊?」她惴惴不安、眼神遊移、心跳加速。 「你敢說不關你的事?」他理直氣壯。 夏冬羞赧的看看他,又別開眼睛,鎮定的問:「我又有什麼事?」 「三年前的某一個晚上,你曾經可憐我,所以我們有過——」 她激動的摀住自己的耳朵,大聲制止,「停!不准說。」 他好整以暇的凝望她,等她冷靜下來。 感情是要兩人一起談。況且套句名言,愛情若沒有阻礙,那便不叫愛情。 夏冬怯生生的放下手,逃避他詢問的眼光,期期艾艾的解釋,「我不是同情你才……才那樣。」允許發生,自己百分百同意,責無旁貸。 要是沒有感覺,當時雙方也不會越雷池半步。 「你現在對我有什麼感覺?」 「你很好啊。」 她又想逃,傅衡生抓住她的手,兩人往沙發上坐。他怕她跑走。 「我不是要這種答案,你曉得我對你是怎麼樣的心意。」他說得含蓄。 「我知道,我也……」」句話吞吞吐吐說了半天。 他捧住想逃避的臉,湊近她燙紅的臉龐問:「也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