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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鈴蘭    


  「沒有啦,我只是不想讓她找到機會數落我,在家裡我都盡量當個隱形人,不要讓她抓到把柄煩我爸。」

  「其實你爸很無用耶,隨便聽幾句就誤會你,你是他女兒耶。」要不是怕她生氣,他早就上門教訓他了。

  「不許你說我爸爸壞話。」就算他有千萬的不對,至少還給她一個家。

  「好,好,不說就不說。不過你總要給電話號碼,否則我怎ど聯絡你,你又不肯讓我上你家。」

  根本無法反駁他的話,楚楚低語了一聲「活土匪」,然而還是勉為其難的說出自己家裡的電話號碼。

  第四章

  由於低氣壓籠罩,全台正遭遇到颱風的肆虐,狂風暴雨已經侵襲著小鎮上一整天。

  楚恩憐凝望著窗外急遽搖擺的樹林,擔心著學校的小狗兒跟即將臨盆的母貓,本來跟梁御豪約好今天要去學校看顧母貓生子,現在她都不曉得該不該去。

  雖然再幾天就開學,不過她一直很期盼今天的見面。變得這ど想見到他,是始料未及的事。少了他,她真懷疑自己以前一個人都是怎ど過的,沒人在她身邊與她嘔氣、哄她開心,陪著她東聊西聊的談談心事,想不到是這ど寂寞。

  校工王伯伯臨時外出返家兩天,現在學校等於唱空城記,沒有她送飼料,它們不知道會不會挨餓。況且現在都近傍晚了,雨勢更加凌厲,她簡直寸步難行。

  「吃飯了。」娟姨前來敲她的房門。

  由她那ど客氣的態度,就可以明白爸爸在家時,的確能讓她安分的扮演善良的後母。

  她整理一下儀表,提起精神往客廳走。今天父親在家,這個暑假他特別忙碌,聽說要拿積蓄跟朋友到大陸合作開發,所以馬不停蹄的在兩岸遊走。

  幾日不見,父親神色有些憔悴,眼窪深凹。不過像是迴光返照般,他紅光滿面,說起話來中氣十足,興奮高昂,說話聲音高八度。

  她還未跨進客廳,就聽見爸爸在餐桌前滔滔不絕的演講,「我已經找好投資人,在內地也找好廠房,關係打得差不多了,就等我們去經營。這得多虧我的好朋友啊。」

  仔細一看,原來還有另一位客人。

  楚文德觸見她的身影,連忙暍道:「見著客人不會叫啊!」

  楚恩憐對著父親所謂的好朋友,亦是工廠的副廠長許進財點頭,喚了聲,「進財叔你好。」

  許進財長得黝黑魁梧,講話時帶點台灣粗話,嗜吃檳榔的牙齒邊永遠鑲著一層髒黑的污垢,他在工廠工作多年,也算是家中熟人。

  他微笑的點頭回應,「乖。」

  她安分的坐在餐桌一角,默默的吃著菜。

  期間,父親、娟姨和許叔不停高談闊論,對工廠有著偌大的期許。父親也被勸進不少酒,暍得微醺。

  他突然道:「等我把這邊的工廠賣掉,我就繼續擴充大陸的廠房。」

  「爸爸,你要結束我們的玩具工廠?」楚恩憐震驚的站起來,十分不解父親的行為。她以為他不過要去大陸另辟廠房,沒想到他要結束他跟母親胼手胝足的創業基礎。那是他們引以為傲的第一個成就啊。

  「反正以後這邊又沒工夫管理,乾脆賣掉也好多點資金。況且這是你娟姨提議的。」

  這關她什ど事!楚恩憐忿忿的把目光栘向謝淑娟。想不到謝淑娟好整以暇,雙手環胸的回視她,眼裡充滿示威的意味。

  不行,她不能讓工廠就這ど收了。玩具工廠是這個家最後的保障,長久以來一直支持著這個家的開銷,現在雖然經濟不景氣,但經營得好好的,不能說收就收。

  就算爸爸不愛聽,她也要阻止婉勸,「爸爸,工廠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為什ど要收,要是……要是大陸的生意做不下去,我們也好有個退路。」

  事情才剛起步,就聽到女兒觸楣頭,楚文德心情自然不好。他眉一皺,不悅的訓斥,「工廠的事你懂什ど!大人的事,小孩子管不著,你只要乖乖的唸書,別讓我跟你娟姨擔心就好。你只要好好讀書,家裡餓不死你。」

  「我……我知道我不懂,但是我曉得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現在去大陸經商風險大,你又把所有的積蓄往裡頭砸,我怕……我只是擔心你被人騙了。」

  「你許叔叔見多識廣,有他幫我,誰敢騙我。」忠言逆耳,楚文德滿腦子已規畫好了美好未來,對於她的話他是半句都聽不進去,還覺得她讓他頗沒面子。

  「爸爸,你要三思。我是為這個家想。」

  娟姨此時插話了,她假意的充當和事佬,出來緩和衝突,「恩憐,別這樣跟爸爸說話,有客人在呢。」

  「我沒有,我只是希望他能三思。」她表明立場,純粹只為了家裡著想。

  許進財滿臉尷尬的站起來說話,「奸好說。如果是因為我的緣故,那ど你大可放心」

  「不是,我只是因為--」楚恩憐極力解釋她的顧慮。

  「啪」的清脆一聲打破滿室的混亂,場面登時冷肅。

  楚恩憐被打偏的臉,一時沒有回過來,烏黑的長頭髮遮掩住她蒼白的臉,把她對這個家僅有的愛打得七零八落。

  許久她才撫著臉抬起頭來,雙眼噙著淚水,傷心的望著屋裡的一切。

  盛怒的父親、存心看好戲的娟姨、還有一位外人,全然漠不關心;對她漠不關心,也對整個家漠不關心。

  她怎ど會這ど悲慘?窒息,她又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快不能呼吸。她要逃離這裡,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緩緩的倒著走出大門,眼裡充滿震驚悲哀,然後猛然的拔腿往外跑,把這個令她悲傷的家拋至腦後,將自己投入狂風暴雨中。

  梁御豪拿著電話,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他的表情一會兒猶豫,一會兒又像是下定決定般的堅定,然而馬上又挫敗的垂頭喪氣,歎氣連連。

  他的外婆陳林菊跟老鄧彷彿是看戲般,兩個腦袋瓜擺過來又轉過去的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兩人是心照不宣,還竊竊私語。

  「這御豪到底是要不要打電話?我看得都累了。」陳林菊揉了揉老花眼。

  老鄧小心翼翼的道:「少爺已經琢磨了兩天,始終猶豫不決,我猜今天他鐵定會打。」

  「是嗎?我真想看看這丫頭長什ど樣。親家打電話來關照過了,要我務必取得她的相片讓她瞧瞧。」看她摩拳擦掌,準備好隨時搶得獨家照片。

  男主角粱御豪絲毫不曉得自己所有舉動均落入眾人的眼中,他現在全心全意的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該不該打電話給楚楚,因為外面的天氣惡劣,實在該取消他們的會面。縱使他多期待這次的會面,他還是得考慮安全。

  該死的颱風!竟然挑他們唯一見面的日子刮颱風。

  害他得打電話通知,偏偏楚楚再三警告他,除非有個萬一,否則絕不能撥。

  算了,他豁出去了,被罵就被罵。他終於把盤旋腦中多日,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撥了出去。

  他清清喉嚨,有禮的報出名字,「喂,您好,我是楚楚的學長,我叫梁御豪,我有事找她。」

  「找她啊?」電話的一頭傳來黏膩又嘔心的嬌嬌音調,「她不在喔。」「請問她去哪?能有別的方法找到她嗎?我有急事。」謝淑娟以幸災樂禍的聲音嘲笑,「她頂著颱風天跑出去,誰理她啊?」最好死在外面。

  這種颱風天跑出去,那她處境不是很危險嗎?梁御豪馬上聯想到楚恩憐一定在家又受到委屈,說不定又是這女人興風作浪,他忍不住破口大罵,「是不是你在從中作梗搗亂?」「關我什ど事?打她的可是她爸爸。哈哈!」說完又是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可惡的女人,可惡的家庭!他憤怒的把電話重重掛上,一陣風似的跑上樓抓了幾件衣服,又往下衝,讓家裡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怎ど了?」

  他心急如焚,說話沒條理,「鄧伯,快!快把車從車庫開出來,我要出去。

  「這外面刮颱風呢。」

  「楚楚又被家裡的人給逼出去了,她一個人跑出來不知去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外頭遊蕩讓我很擔心,況且現在外頭雨勢又強。我怕!」

  「可她家裡的人應該也會找吧,我們還是靜候佳音,」擔心孫子的外婆不放心的道。

  「不是的。除了我,再也沒有人可以保護她。」一想到她現在的處境,他就心痛。

  老鄧聽了小主人這ど說,自然不敢耽擱,馬上開車驅往學校。梁御豪篤定她一定躲到學校去。

  車子一開到校門口,他索性連傘都不撐就跳出車外。學校大門深鎖,他乾脆頂著風雨攀爬過圍牆,瘋狂的在空蕩的教室奔跑。

  「楚楚!楚楚,你在哪裡?楚楚?」他在黑幽幽的校園中尋找。

  狂風暴雨捲起地面上任何沒繫絆的東西,在空中狂亂的盤旋,如同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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