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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孟華 奇怪!此刻的她應該是要好好大哭一場,將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痛苦統統發洩出來,不是嗎?可是為什麼現在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他根本就不想娶妻的…… ──他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厭惡被她「選中」…… ──離開最好,省得他費心…… 喝!拋下所有賢慧女子的外貌,率性的改裝,以冠絕天下的家傳獨步輕功跟蹤丈夫,果然可以探查真相,雖然知道他在外面沒有別業,另外包養女人,足以讓人心慰,但當從他口中得知他對她的看法,竟是如此傷人。 原來如此呀! 無論這一年來,她做了什麼,甚至為他改變了原有的自己,他依舊沒有接受過她,喜歡過她,甚至認為她離開是最好的。 「穎兒……」 「是?」太好了,小姐總算肯開口說話,穎兒暗吐一口氣。 「我是不是很差勁的人?」她輕輕問道。 「胡說八道,您哪裡差勁了?您可是我見過最好的人。」穎兒睜大眼睛說道。 「可是,在我們姊弟三人中,我最不成材,既沒有荻蘭姊的聰明和勇氣,也沒有荻柏的執著和不畏世俗眼光的率性……」 穎兒搖搖頭。「我承認大小姐、少爺很了不得,但您也很棒呀!您可知道,老爺、夫人、大小姐和少爺以及所有下人,最喜歡的人可是您呢!因為您待人真誠、厚道,大家都很疼您、很親近您呢!」 荻蓮幽幽望向穎兒。「你現在說的,是那個以前的我吧?」 啊!穎兒張開了嘴,突然間,一個字都擠不出來,然後眼眶漸漸紅了。「小姐……」 荻蓮自嘲的笑笑。「你不說,我也知道自己變了,難得回娘家一次,卻從不對爹娘說實話,老說我過得很好、相公待我好,跟弟弟也淨說些客套話,還告訴他,一個大男人別管繡坊的事較妥當……唉!我怎麼會這樣呢?」 「小姐……」 「穎兒,我問你,若是我把那些什麼《女誡》、《女則》全都扔了話,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差勁。」 「我很樂意幫您放把火燒掉它們。」穎兒乾脆地說道。 荻蓮瞪著她半晌,最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先是格格笑,然後是開懷大笑,後來竟誇張到抱著肚子趴在床上。 穎兒被她的狂笑模樣給逗笑了,但笑了一會兒,發現她一點都沒有止住的跡象,這才覺得不對勁。「小姐?」 荻蓮笑得肚子發疼。「哈哈……放火燒掉,說得好呀!哈哈……早該這麼做了……」她邊笑邊撐起身子,走到梳妝台前,將抽屜拉開,把放在裡面的幾本書拿出來。 「哈哈……穎兒,去繡閣將放在那的幾本書都拿過來……哈哈……快去……」 穎兒有些擔心的望著笑個不停的荻蓮,猶豫了起來,此刻實在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在這,情況真的、真的非常不對勁。 「快去呀!」荻蓮將她推出門。「我在這等著,快去快回呀!哈哈哈……」 穎兒無奈地咬緊下唇,展開自小在戚家同荻蓮一道學習的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衝到繡閣去將書拿了回來。 當她回來時,發現荻蓮不知從哪找來一個瓦甕擺在房中央,裡面已堆了好幾本女字開頭的書,這些書多半是姑爺贈給小姐看的一些記載烈女貞婦的書籍,和賢者對女子教育的看法。 荻蓮雖不再狂笑,但臉上帶著的笑意卻充滿了狂氣,穎兒忍不住吞口口水。天!小姐到底有多少面?即使一同長大也仍摸不清,唯一肯定的是,她非常、非常害怕眼前這個小姐,小姐看起來好像……快瘋了。 荻蓮一把將她手上的書奪過,毫不留情的丟進瓦甕中,只留下那本《女誡》,穎兒再度吞口口水,是不是又要發飆了? 出人意料地,荻蓮未像過去一樣,將班昭好好痛罵一番,相反地,她若有所思盯著那本書半晌。「其實,班夫人寫的也不是太糟,有滿多算是教人修心養性的,但為什麼只規定女人要做到,而不是要求男人?為何就只有女人要遵守三從四德呢?男人也可以從母、從妻、從女呀?」 穎兒眨眨眼睛,這論調……還挺有意思的,不過外人若聽到的話,大概會囗吐白沫吧,她注視荻蓮將那本《女誡》放在燭火上,沒一會兒那本書便著了火,然後毫不留情將之丟進瓦甕中,瞬間,整個甕裡的書便燒了起來。 穎兒被那煙弄得嗆咳了起來。「咳!小姐,這煙太大,咳、咳!我們先到外頭避一避吧!」正想拉荻蓮到外頭透氣時,卻發現她滿臉淚水的注視著那一甕火。「小姐?」 荻蓮淚眼朦朧注視著那甕火,隨著這把火燒掉的不只是那些規範女人的書,還有這一年來那個莫名其妙的自己以及對……靖堯的愛戀。 她已經撐不下去了,早該學學她大姊,為了找回自己心愛的男人,不惜詐死以逃避世人的耳目,雖然結局是令人惋惜,有情人無法終成眷屬,但她卻以另外一個方式找到自己的歸屬,姊姊既然可以如此勇敢的面對失去愛人這項事實,她有何不能?尤其是,那個男人根本末曾將她放在心上! 她眼淚不停肆流,當整個房間都充斥了煙,讓人再也無法忍受,穎兒牽著她衝到外頭透氣時,她都毫無所覺,最後她竟像個孩子般哭倒在穎兒的懷中。 當火漸漸熄了,所有的書都已變成黑灰時,哭號聲已變成低泣,但淚水仍不斷的流出。 穎兒紅著眼將她扶到床上躺著,看到那雙聳動的肩膀,再低頭看著胸前已濕得可以擰出一缸水的衣服,輕輕歎口氣,這下將如何是好? 燒掉一甕書又意味著什麼? + + + + + 「抱歉,夫人!老爺交代過,除了我等隸屬於『覺夢書院』的下人可進書院做打掃整理工作,『閒雜人』等概不准進入。」負責掌管書院的四個奴僕,個個面容嚴肅地擋在書院門囗。 這四個面容俊秀的男僕。年紀約十五上下,皆自小就進了駱家府,在駱靖堯親手裡練下,行止與府內其他奴僕不同,但也更加傲慢並只接受駱靖堯的差使,其他人皆動不了,而他們這四人的名字也挺有味的,全都冠上駱姓,依年歲大小分別被名為甲、乙、丙、丁,現在代表所有人同荻蓮說話的正是為首的駱甲。 站在荻蓮身後的穎兒抿了抿唇,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會有什麼樣的僕人,居然敢用那麼硬的態度對女主人這樣說話,真是的,不過她望向並沒有因侍童傲慢的言辭而面露不悅的小姐,其實現在最教人擔心的是小姐的反應。 自昨晚將一整甕的書燒個精光,並大哭一場後,今早的小姐看起來出奇的平靜,彷彿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遇。 但,在用過早膳後,荻蓮神采奕奕的對她說要到「覺夢書院」時,並說了些什麼……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等之類怪怪的話,她才相信,昨夜那一切真的不是在作夢。 若是假的,小姐斷然不會想到要到「覺夢書院」,這個專屬駱靖堯的禁地。 不會吧!小姐該不會是嫌昨晚燒掉的書太少了,而打算來將姑爺書房中的相關書籍也全都燒燬吧? 儘管心頭的不安揮之不去,但穎兒還是咬牙跟著,反正她這一輩子是跟定小姐了,即使上刀山、下油鍋亦在所不惜。 荻蓮面帶微笑來回審視眼前這四個少年,這一年來,每當靖堯回到家時,第一個回來的地方不是去見她,而是躲進書院中,在她不顧顏面過來要求見他時,這四個小鬼可都擺足了架子,不僅不許她進書院一步,連幫她通報都不肯,說什麼老爺有令不准「閒雜人」進去干擾,無論她怎麼低聲下氣拜託、要求,他們皆充耳不聞;若非礙於靖堯為他們撐腰,她早就好好修理他們一頓了。 不過,如今她已不在乎了,也無所謂了,她今天會來書院,不是為了要見良人,反正他又不在,而是另有其他目的,不過駱甲剛剛說的那句「閒雜人」,可將壓抑在心中多時的怒氣給掀了起來,好傢伙,若今天她不報仇,她就不姓戚! 倏地,她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乍然見到,駱甲、駱乙、駱丙、駱丁不由得駭了一跳。 「我是誰?」 這個問題讓這四個少年愣了愣,駱甲垂下眼。「您是……夫人,」 「老爺不在時,這個家是由誰來做主?」 「是夫人。」 「那我姓『閒』名『雜人』嗎?」 「不是!」 她嘴角揚起冷笑。「原來你們還知道這點呀!既然如此,若是我執意進去書院,你們能奈我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