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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孟華    


   

  現在,他們正朝北走,預計明天就要過江,一旦過了江,也就到達金人所佔領的土地,也就是她真正的「夫家」。

   

  金國……多陌生又教人害怕的國家,聽說女真人都很蠻橫、武勇、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所以宋室才會被他們趕到長江以南,丟掉了半壁江山。

   

  「顏勃烈」,一個打鐵的——這是她最初所知道的一切。

   

  當他帶著她和蘭兒,旁邊還跟了一個楊玄,離開醉顏樓,到江南各處踏青遨遊。他像一個好奇的大男孩,什麼都要親自去嘗試,他可以跟一群農夫蹲坐在田中央,一起吃著烤鳥,也可以突然跳進人多的場子裡,和當街賣藝的比劃身手,一較高下,也可以興匆匆地拉著他們去其它青樓觀看歌舞,看完後再轉頭對她說——還是你跳的最棒!

   

  他可以在上一刻傲慢得像個難以親近的皇帝,下一刻卻隨和的與庶民打成一片,他的多變讓人目眩,也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她無法讓自己不去看他,想知道他接下來會如何……

   

  所以當他宣稱自己其實是個金國人,她反倒沒有太大的訝異和不悅,但蘭兒的反應可就沒如此平靜。

   

  「什……什麼,你們就是……那群害天下大亂的金狗!」蘭兒簡直快昏過去。

   

  被人罵金狗的兩人毫無脾氣地聳聳肩。

   

  「是你們宋人太懦弱,所以才被趕到這來。」楊玄不慍不火地說道。

   

  「誰說的,我們可有岳飛、韓世忠等名將,曾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蘭兒不服地說道。在這一路行來,蘭兒和楊玄,簡直是物以類聚,像是要比誰長舌似,總吱喳個不停,彌補了依依的少言。

   

  「是呀!倘若你們朝廷沒把那些忠臣良將貶得一塌糊塗,殺的殺、不理的不理,你們可能早就把我們趕回老家去了,是不?」楊玄笑咪咪地說道。

   

  「你……」

   

  「總而言之,現在我們要回家,依依小姐當然是跟我們走,所謂『嫁雞隨雞』嘛!至於你呢——隨便嘍!要跟我們走就走,不要就請……自便。」

   

  蘭兒在仔細思索一番之後,才下定決心同他們走——別開玩笑了,她才不會讓依依一個人淪落「異域」。

   

  而勃烈……不!是完顏勃烈則表情高深地望著她。「你會厭惡我是金人嗎?」

   

  她靜靜的凝視他。「那會有什麼改變嗎?」她指的是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也一瞬不瞬地回望她。「不會!」簡單的兩字宣示了一切。

   

  是的,的確沒差,即使在知道他是身份尊貴的王子時,她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動。不管他是富、是貧、是賤……她所認的,就是他這個人。

   

  這一個多月來的朝夕片刻不離的相處,他的一舉一動早就深深牽引著她。白天的他是一面,有好看、好玩、好吃的,他絕不會獨樂樂,總會拉著她一道,讓她這只看過西湖好山好水、一向不主動感受外界事物的井底之蛙,見識了另一番風情。

   

  他幾乎是使盡全力的討好她……印象中,不記得有誰曾這樣專心的取悅她,而在她成長過程中,更未曾這樣玩樂過,驚訝、好奇、新鮮的情緒總不斷充斥在她的胸膛。

   

  可——

   

  夜晚擁她共枕的他又是一面。

   

  想起夜晚……她眉頭微擰,老實說,她現在很害怕夜晚的到來,害怕與他親密相濡的那一刻——白天所有奇幻的魔力,好像都會隨著太陽西沉而消失不見。

   

  自那可怕的早晨,在她發燒一天一夜以後,他未曾粗暴對過她,相反地,是更加溫柔體帖,而她也傾意配合,可是不知怎地,她愈柔順,他就愈煩耐不安……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抗拒他嗎?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做?近來,他明顯的不耐,尤其當他在她體內爆發後,那份焦躁和不耐愈來愈明顯,他注視她的眼神有著無奈、不解,還有……還有……她無以名之——但見了就會讓她整顆心揪了起來的感情。

   

  她知道他想從她身上得到某種東西……可是——她搖搖頭,她真不知道還能再給他什麼,她整個人都已經給了他,不是嗎?甚至他要她死,她也無話可說,這樣還不夠嗎?

   

  他到底要什麼?她無助地咬住下唇,他要的,她真的不懂,不懂……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不知何時,他已來到她面前,他們已經把馬車拉出來了,此刻的他全身都沾滿了泥。

   

  「水……」她停了一下。「蘭兒已經去幫你們打新的水來。」她補充道。對他那沾了泥的赤裸半身,突覺得害羞了起來。

   

  「我要喝你的。」他霸氣地張開兩隻腳站著。「你餵我。」

   

  她靜了一會兒,才掀開斗笠上的罩巾,露出絕美的臉蛋,慢慢站起身,將剩下一半的水的竹筒遞到他面前,可他卻文風不動,嘴巴連張開都不肯。

   

  又來了!他又像個大男孩般的耍賴,讓她無處可躲,視線移至他的眼,然後她就再也動不了,他那專注的目光令她全身發熱,她不由自主往後退,直碰到樹身為止。

   

  一隻手拿開那礙事的斗笠,支在她的頰旁,另一手則拿起放在她手上的竹筒,將竹筒湊到她唇邊,引她喝了一口,才俯身——小心不讓自己骯髒的身子碰到她,用嘴巴接飲她唇中的甘甜,然後伺機吸吮那清涼甜滑的小舌,反覆數次,直到兩人氣息不穩的分開。

   

  看到他眼中那抹熟悉的熾熱,她整顆心立刻揪了起來。不會吧!現在是……隨即她甩掉那可笑的想法,若他真要她的話,是不管時間、地點的。跟他相處這些時日,她很清楚體認到這一點,只要他想得到的,他就一定會做到,他所擁有的決心和毅力非常人所能及的。

   

  幸好——他只是拉開距離,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我太髒了。」盯著那已被他吻的紅腫,他有點不甘願地說道,然後轉過身大步離去。

   

  待他一走,她才軟軟沿著樹幹滑下,心跳一直無法平復下來,隨著與他相處時間日久,發現自己的體內似乎產生了另一個她。那個她……會讓現在的她感到懼怕,不知道一旦將「她」釋放了出來之後,會發生什麼事?

   

  完顏勃烈——

   

  他就像他所說的,他活著是有意義,每一天,總是那樣朝氣蓬勃的過著。

   

  跟著他,看著他,她都會有種感覺——覺得自己是真正的活著。

   

  只是——

   

  她陰鬱看著那已空的竹筒。

   

  一個害了自己母親的人,有資格活下去嗎?

   

  -  -  -  -  -

   

  前方約莫五十尺處的林後有座清澈見底的水塘。

   

  「喂!這些水是用來喝的,不是洗……澡用的。」澡字還沒說完,一個撲通聲粉碎了一切。蘭兒瞪著已泡在水中的楊玄,後者正用無辜的表情看著她,甚至還低頭浸下去,才抬起頭甩了甩,硬是將水滴甩到她的身上,弄得她驚叫連連。

   

  「蘭丫頭,這水涼的緊,要不要一起下來洗一洗呀!」

   

  蘭兒眼睛瞇了瞇,她的回答是將手中持著一個竹筒砸了過去,楊玄雖接住了竹筒,可也被筒內的水潑了滿臉——只是錦上添花。

   

  「你真該下來把你那臭脾氣洗一洗,看看能不能跟你的主子的修養比一比。」楊玄嘻嘻笑道。

   

  蘭兒聞言橫眉倒豎。「你少拿我跟主子比,她是仙女,我啥都不是。」

   

  楊玄偏頭瞧著她,心中有絲驚異,這丫頭還真看低自己,他用手指輕撫下巴,刻意地用雙眼來回打量她。「嗯!不會呀!你不是『啥都不是』,橫看、豎看,怎麼看——都像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

   

  「丫你個頭啦!」蘭兒蹲下身子開始找石頭準備丟人,結果卻發現勃烈如牛般朝她……喔!不!是朝她身後的水塘,她連忙閃過。

   

  撲通!

   

  又是一堆水花濺到她身上……該死!這回她也懶得吭聲(事實上他也不是她能罵的),非常乾脆地,她把另外一支竹筒的水倒掉,然後往旁邊一丟,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下次——她發誓,絕不再幫這兩個討厭鬼做任何事,即使是主子哭著求她,她也不肯了,哼!

   

  不過——她不做,依依便會做,然後她又會不忍心……所以到頭來,她還是得做……噢!好不甘心。

   

  勃烈將整個人埋進水底,直到透不過氣來才浮上。

   

  「殿下,你沒事吧?」楊玄小心翼翼地觀察他。

   

  「我會有什麼事?」立刻招來一聲低吼和白眼。

   

  沒事——才怪。

   

  他立刻將身上的淤泥清洗乾淨,以最迅速的方式離開水塘,免受池魚之殃。

   

  毫無疑問地,會造成勃烈如此陰晴不定、風雨欲來的主因,絕對是那個像木頭……不!像冰塊的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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