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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梅貝爾(梅貝兒) 「哼!誰教她老是壞我的好事,我跟她永遠都不可能和平相處!」豐子勖悻悻的說: 「爹、娘,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們在打什麼如意算盤,告訴你們好了,這輩子我跟她是絕不可能的!恕孩兒先行告退。」 豐夫人氣得全身發抖,什麼優雅形象都丟到一旁涼快去。「這死小子居然敢拆我的台,讓雙喜難過,看我怎麼整他!」 「蓉蓉,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妳就放棄吧!」 她橫了夫婿一眼,「不行!這麼好的媳婦兒,我是要定了。」 那年,豐子劻十八歲,杜雙喜十三歲。 *** 沙飛船是蘇州豪門富商遊覽太湖的工具,船制甚寬,重簷走較,行動捩舵撐篙,船艙中綺幕繡簾,明窗幾淨,桌椅都以紫檀木鑲嵌大理石製成,門窗多雕刻黑漆粉地書畫,陳設有自鳴鐘、鏡屏等精美器具,艄艙有灶,可依需要準備三席至兩席的船宴,船隻劃過胭脂橋下方,擺渡操舟的是位身手老練、體格粗壯的駕娘。 「子勖,今天可是你滿二十歲的生辰,想好怎麼慶祝了嗎?」三進齋洋貨鋪的少東家高睿邪邪的笑問。 豐子勖搖著名家手繪的玉扇,斜睨他一眼,「你有什麼建議?」 「這就要問俊彥了。」 坐在對面的白面公子,也就是大雅堂書坊的二公子連俊彥啜著碧螺春,揚起比女人還美上幾分的眼兒,「那就要看豐少爺敢不敢去了。」 他馬上中了激將法,「有什麼地方是本少爺不敢去的?」 高睿等的就是這句話。「說得好,俊彥,快把你的安排說出來。」 「我已經吩咐下人在銷魂閣擺下花頭,要好好為你慶祝、慶祝。」所謂的「花頭」就是吃花酒,凡客人要在妓院留宿,必須先辦酒席請客,並開牌局賭博,妓院抽頭,花頭多少,視妓女的身價而定。 「太好了!好久沒痛痛快快的玩一場了。」高睿摩拳擦掌的說。 豐子勖一臉興趣缺缺,「沒意思。」 「那湯圓圓呢?」連俊彥曖昧的問。 「她?」他驚喜的張大俊目。「她願意?」 連俊彥嗤笑一聲,「只不過是個妓女,只要有銀子,還怕她不從?」 「圓圓姑娘跟別人不一樣,她風度出眾、儀態優美,而且不是每個客人都接。」豐子勖本能的為心儀的女子辯護,「她真的願意陪我一晚?」他不是沒試過,可是每次都鎩羽而歸,讓他又懊惱又失望,以為兩人今生無緣。 「我可是花了一大筆銀子才說服老鴇!也得到圓圓姑娘本人的同意,為了讓你開葷,我可是費了不少心血。」 他聽了面紅耳赤,「我……我才不是……」 「你敢否認自己不是童子之身?」連俊彥揶揄道。 豐子勖困窘的別開臉,「是又怎麼樣?」 「我和俊彥十五歲就上妓院見過世面了,你都二十了,還是童子雞一個,說出去真會笑掉人家的大牙,連我們這些做朋友的都覺得沒面子。」高睿很不客氣的嘲笑他的生嫩。 「你們以為我願意嗎?」說到這個,他就有滿肚子的委屈。「這還不是要怪那個醜八怪!只要我溜出門,她就有本事找到我,害我想玩也不能玩個痛快。」 有潔癖的連俊彥掏出一方帕子攤在膝上,才捻起一塊玫瑰松子石榴糕咬了一口,免得弄髒了衣服。「你說的醜八怪,就是那個叫杜雙喜的丫',我們好像只聞其名,還沒見過她長得什麼模樣。」 「那種貨色和我們是不同階層的,怎麼可能有機會見得到面?」高睿對低下的人始終存著鄙夷的心態。 豐子勖丟給他一記大白眼,有些不爽,「你的意思是我和她是同個階層,才會常常見面是不是?」 高睿不在意的為自己的失言作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只能說你比較倒霉,不幸跟那種階層的人做鄰居。」 「我看那個叫杜雙喜的丫頭八成是看上你了,妄想學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連俊彥意有所指的說:「你得小心點了。」 「憑她也配!」豐子勖不肩的冷嗤。 對於他的強烈反彈!連俊彥只是有趣的挑了挑眉,「可是你爹娘喜歡她,搞不好還會逼你娶她!到時你敢說不要嗎?」 「有什麼不敢?要我娶她,除非我死!」豐子勖傲慢的說。 高睿聽了拍案叫好,「沒錯!我們可不能屈服在父母安排的婚姻中,要娶就要娶自己喜歡的姑娘,可惜這裡沒有酒,不然我們就來乾一杯。」 「還怕沒機會喝嗎?」連俊彥拍去沾在手上的糕肩,將兩隻長腿抬到椅凳上,靠在椅背上假寐。「趁白天養足了精神,晚上可有得忙了。」 而豐子勖此時所有的心思全放在那名艷冠群芳、操著一口吳儂軟語的名妓湯圓圓身上,對於今晚能博得她的青睞,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 華燈初上,夜夜笙歌,正是秦樓楚館的最佳寫照。 雙喜將從不離身的斧頭擱在地上,找了一塊不受矚目的陰暗角落蹲下來,一臉無聊的打量那些遷往迎來的妓女,不過,她從來不曾用歧視的眼光看待她們,畢竟生活不易,誰也不想淪落到這種不堪的地步,所以她只有同情她們。 若不是自己與生俱來一身的怪力,可以做許多連男人都幹不來的粗活,恐怕也會跟她們一樣,只能靠出賣靈肉來改善家境,所以她十分感激老天爺賜給她這份禮物。 眼光須臾不離的注視穿流不息的尋歡客,就怕漏掉某個重要的人物,不過像他那麼醒目的目標,想視而不見都很難。 「大爺,你好久沒來了,人家想死你了。」妓女撒嬌的道。 被稱作大爺的胖子頓時翹起尾椎,「真的嗎?那我以後每晚都來。」 妓女雀躍的拉著他進去,「不可以騙人喔!」 這樣的對白每晚都會上演!而且幾乎是每個妓女的口頭禪,可是偏偏有人愛聽,還樂得掏出銀子來孝敬對方。 雙喜打了個不甚秀氣的呵欠,要不是答應豐夫人來抓奸……呃,不,是尋子,這個時間她早該上床睡覺了,想到明早還有很多工作等著她,要是遲了,還會被扣工錢,她就心疼。 都是那該死的豐少爺幹的好事!待會兒要是讓她逮到,非剝了他一層皮不可!他不好好在家學做生意,居然學那些沒啥路用的紈瓣l弟!跟人家跑來妓院嫖妓,真是浪費寶貴的時間和金錢! 就在她打了第八個呵欠時,眼角瞄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除了豐子勖還會有誰?還真讓豐夫人給猜中了,他正跟著兩名豬朋狗友往這邊走來。 豐子勖搖著玉扇!臉上好不得意,那俊雅的外貌和翩翩風度,以及迷死人的笑容,馬上掀起一場不小的騷動,連同身旁的高睿和連俊彥,憑他們三人的家世背景,鋒頭之健,無人能敵,莫怪一些好事者索性封他們一個「風流三公子」的美名。 「銷魂閣到了。」連俊彥手中的折扇往前一指,然後用手肘撞了下身邊的男人,「美人正在等著你呢!」 豐子勖露出意氣風發的笑容,「這得要多謝兩位成全。」 「哎呀!這不是我們蘇州城最有名的三位公子嗎?今晚大駕光臨,真讓我們銷魂閣蓬蓽生輝!是嬤嬤我的福氣啊!」濃妝艷抹的老鴨甩著手巾,笑得花枝亂顫,眼尾還示威似的瞟向左右鄰舍的同行,乘機藉三人的名氣打響自家的知名度。 高睿邪邪一笑,「嬤嬤,今晚是我們豐少爺的生辰,你們可得伺候得周到些,別惹得我們壽星不高興,往後生意就做不成了。」 「是、是、是,那是當然的。豐少爺,圓圓已經在房裡等你好久了。」 豐子勖恨不得馬上軟玉溫香抱滿懷,「那還等什麼?」 「哈哈……瞧你性急的,人又跑不掉。」高睿揶揄的笑說。 連俊彥用折扇擋在唇前,抿唇竊笑,「像子勖這麼癡情的男人還真少見,嬤嬤,妳可得交代圓圓姑娘好生伺候。」 「這還用說嗎?」老鴇笑得見牙不見眼,「三位快請進!」 就在三人跟著老鴇拾級而上時,雙喜冷不防的從人群中跳出來制止。 「慢著!」 即便是人聲鼎沸,豐子勖還是一下子就認出這個宛如陰魂不散的嗓音,驀地頭皮發麻,本能的轉過身去,果不其然,只見這輩子最難纏的剋星就站在眼前,不懷好意的笑睇著自己。 「妳……妳來這裡幹什麼?」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是不會到這種地方來的,可是, 對杜雙喜來說,恐怕還沒有她不敢去的地方。 雙喜將斧頭擺在肩上,衝著他笑了笑,「當然是奉夫人之命,來接你回家囉!時候不早了,豐少爺不該在外頭逗留太久,老爺和夫人還在家裡等你。」她得速戰速決,才能多爭取睡覺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