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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沙其 「可人家就是有本事討君掌櫃的歡心,又有什麼法子?」柱子一臉悻悻然。「不過這小姑娘看起來柔弱,腳步倒是挺輕盈的。」盯著那鵝黃色身影,阿歡突然冒出了這ど一句話。 柱子正在氣頭上,沒留神他說了些什ど,逕自道:「她愛留下來也就算了,最氣人的是,她鎮日像個牛皮糖般粘著君掌櫃,不讓君掌櫃下廚、不讓君掌櫃碰油煙,連君掌櫃端個菜她也喳呼個沒完沒了。咱們可是開飯館的,不做菜、不送菜,難道要喝西北風嗎?」 「莫舞姊姊就依著她嗎?不可能吧!」 「當然不可能,您當君掌櫃腦袋壞了嗎?要是我,早就把她趕得遠遠的,偏偏君掌櫃還任由她在身邊礙手礙腳,也不說說她。」 「看不出來君掌櫃那ど有耐心哩!」阿歡的聲音裡滿是驚歎。 「可不是嗎?看她對那小丫頭的樣子,害我都忍不住要相信她真是那小丫頭嘴裡說的夫人呢!」 談話間,忽然聽到一陣「匡啷」巨響,接著是一聲驚呼。 原來是巧兒自告奮勇的要幫君莫舞上菜,行經廚房門口,卻不小心絆到門檻,摔了好大一跤,碗盤全碎了一地,湯湯水水也濺了她滿身。 柱子見狀,馬上就跳了出來喝道:「瞧你做了什麼好事?不過是端個菜!連盤子都給摔了。」 巧兒端的正巧是大理名菜過橋米線,這過橋米線看似不起熱煙,其實上頭浮了層雞油,十分燙人,登時將她白玉般的肌膚燙出水泡來。 她痛得想哭,但被柱子一凶,淚水全噙在眼中,囁嚅著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馬上收拾乾淨。」她急急蹲下身,用手撿拾碎瓷片,卻反倒被碎瓷片劃破了手指,疼得她輕呼出磬。 柱子忍不住又罵,「你腦袋是怎ど生的?不會用掃把掃嗎?怎ど會笨成這樣?」 君莫舞聞聲快步走了過來,蹙著眉問:「怎ど啦?」 柱子連忙轉過頭告狀,「君掌櫃,您瞧,巧兒連端個菜都端不好,整盤菜全教她摔了。」不是他柱子小心眼,可他就是瞧巧兒不順眼,老是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博取君掌櫃的同情,卻連點小事也做不好,教人看了生氣。 他滿心以為君莫舞必定會狠狠斥責巧兒一番,哪知她只是眼睛一瞪,說道:「不過是摔了盤菜,有什ど好凶的?」 「君掌櫃……」柱子叫了起來。 君莫舞不理他,逕自轉向巧兒!「摔疼了沒?有沒有燙著?手伸出來我瞧瞧。」 巧兒乖乖的伸出手,眼眶兒全紅了。 君莫舞一看到她的手,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怎麼燙成這樣?還割傷了手。柱子,你把這裡收拾乾淨!順道留意廚房灶上的湯滾了沒。巧兒,走,到我房裡,我給你上藥。」說完,便拉著巧兒往自己住的後院走去。 柱子張大嘴巴,不敢相信君莫舞為了幫巧兒上藥,竟拋下滿屋子等著吃飯的客人。 回過神後,他望著地上一片狼藉,不禁氣得直跳腳,「偏心!為什ど要我收?這又不是我弄的。」 一旁的阿歡同情的拍拍他的肩頭,「柱子,你還是認命的快收拾吧!」 第四章 承認 空回首不覺楓紅片片 飄向織雲落得淒涼 無意驚見殘夢 燈火已黯淡 君莫舞蹲在巧兒身前,細心的替她挑出殘留在手中的碎瓷片,接著敷上一層藥膏包紮妥當。其間,君莫舞的動作始終輕柔,像是怕弄疼了巧兒。 「好了,這些天注意別碰水,應該是不會留下疤痕的……怎麼了?這般看著我?!」 小鹿般純善的眼光直盯著君莫舞瞧,好一會兒後,巧兒才小小聲的道:「夫人待巧兒真好。」 「我不是你的夫人。」君莫舞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這般說了。 「您是的!!除了夫人,沒有人會待巧兒這麼好。」巧兒一臉認真。 「我也沒有待你多好。」君莫舞神情淡然。 「夫人怎麼這麼說?夫人待巧兒很好、很好。」 君莫舞一怔。六年前,同樣嬌嫩的嗓音也曾經這般對她說--夫人待巧兒很好、很好。 眼前圓圓的小臉信任的看著她,一如六年前一般。 她真的是巧兒嗎?可是她明明親手葬了巧兒的呀!難道巧兒當年沒死,是她弄錯了?還是上天憐她,讓巧兒由黃泉中復生,好讓她彌補心頭的愧疚? 但若說她不是巧兒,世上又怎會有人跟巧兒如此相像?連舉止動作都絲毫無差異? 「夫人,您怎ど一直看著巧兒?是巧兒臉髒了嗎?」她微帶困惑的看著君莫舞,並摸了摸自己的臉。 君莫舞這才回過神來,用力的甩下下頭。 不可能的!人死怎可能復生?這小丫頭一定是雷傲天派來的。君莫舞,你別傻了呀! 「夫人?」巧兒不解的看著她,伸手拉住她的衣角。 君莫舞本能的想拍開那只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可是手才揮到一半,看到那張天真的小臉,卻硬生生的煞住了。 不可能呀!可是…… 瞪著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蛋,君莫舞的腦袋亂成一團。最後,她輕輕拿開巧兒的手,丟下一句,「你休息吧!我去廚房忙了。」轉身落荒而逃。 →♂♀← 夫人待巧兒很好、很好。 天真的小臉上一刻還甜甜的笑著,理所當然的看著自己,下一刻,那張小臉突然扭曲成驚慌恐懼,一隻怪獸張著血盆大口,在後頭對她猛追不捨。 巧兒暴睜著雙眼,血淋淋的朝她爬來,她的唇在嚅動,她知道巧兒是在叫自己救她,她想上前救她,可是她的雙腳卻像是被釘在地上般動彈不得。 怪獸已經追上巧兒,以尖銳的爪子撲向她。 她得去救巧兒,該死的,快動呀! 冷汗流了一身,但兩條腿依然不聽使喚,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怪獸撲到巧兒身上,撕碎了她,血肉模糊,霎時,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巧兒的頭顱滾到她面前,雙眼暴凸,不甘心的看著她,嬌嫩的嗓音充滿怨恨,「夫人,您為什ど不來救我……」 「不--」驚叫聲劃過寂靜的黑夜,在萬籟俱寂的時分,分外教人毛骨悚然。 燈火亮起,雜沓的腳步聲一路響進君莫舞的房間,范雲松拍著房門喚道:「莫舞妹子,你怎麼了?」 他連拍了幾下,始終沒人回應,他看了妻子一眼,兩人都由對方眼中看到憂心。范雲松驀地用力的推開房門,看見床榻上的君莫舞一臉蒼白,雙眼緊閉,咬緊的牙關不住囈語著。 「莫舞妹子,你醒一醒。」范雲松伸出手,輕輕的搖了搖她。 君莫舞突然彈跳了下,驚聲尖叫著,「不!不--」 「莫舞妹子。」范雲松斯文的大掌按住她顫抖的肩頭,用力的搖晃著。 「夫人。」巧兒聞聲也趕了過來,焦急的拉著君莫舞的衣袖喚道。 「不!」君莫舞又叫了一聲,霍地跳起來,一臉驚惶,視而不見的看著前方。 「莫舞。」宋玉雁輕喚,不敢太大聲,怕會嚇著她。 「夫人,您作噩夢啦?」 巧兒柔軟的小手握住君莫舞冰涼的柔黃,令君莫舞為之一震,茫然的轉過頭,看到那天真稚氣的小臉朝她安撫的道:「不怕、不怕,巧兒就在這兒陪您呢!」 「巧兒……巧兒……」君莫舞喃喃念著,突然衝口說:「巧兒,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聞言,范氏夫婦忍不住對看了一眼。 巧兒稚氣的一笑,「夫人怎麼說巧兒死了呢?巧兒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裡嗎?」 「你沒死……沒死……」君莫舞任由巧兒握著自己的手,眉心糾結成一團。 「莫舞。」宋玉雁再次喚著。 君莫舞抬起頭來,怔怔的望著她,再看看范雲松,彷彿直到這一刻才看到他們夫妻倆。 「你又作噩夢了,是不是?」宋玉雁關心的問。 初識她時,她幾乎每個晚上都作噩夢,每每睡到半夜,她和松哥總會被她那淒厲驚恐的尖叫聲給驚醒,問她作什ど噩夢,她卻又不肯回答,但從她那可怕的叫聲聽來,她的噩夢必然恐怖萬分。 ♂ ♀ 來到大理定居後,或許是因為生活忙碌,她作噩夢的次數明顯的減少了,甚至這兩年來,他們已經不再聽到夜半尖叫聲。 本以為已事過境遷、沒想到她卻又作起噩夢來了。 君莫舞的身子猶自顫抖著,她緊緊的握著巧兒的手,好半晌後才輕聲道:「吵醒你們了?真是過意不去。」 宋玉雁還想追問,范雲松卻按住她的手,對君莫舞微微一笑,「怎麼老說這麼生疏的話!醒了就好,想是這幾天累壞你了,才會被夢魘糾纏。瞧你,流了一身 的汗,要是著涼了可不好。巧兒,就勞你幫莫舞妹子換套乾淨的衣裳,順道擦擦手臉。」 「好。」知道自己能幫得上忙,巧兒興奮的漾開一臉的笑,掙脫君莫舞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