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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沙其    


  阿歡先喝了口茶,才道:「還不就是瞧熱鬧去。我聽說今兒個你們大理才女沈家千金要到崇聖寺上香,我想看看那才女到底生得怎番模樣,是不是真像傳聞中說的那般才德兼備,所以就去了趟崇聖寺。」

  「那你看到人了沒?」柱子追問。

  「看到了……才怪!」阿歡吐了下舌,「那大理才女好生寶貝,排場大不打緊,一座轎子更是包得密密的,連片衣角都不教人瞧見,害我白跑一趟。」他好生失望。

  「人家是才女,又是咱們大理首富的千金,自是不會輕易教一般人瞧見。」一名客人笑道。

  「這不是擺明吊人胃口喝?!她越是不教人瞧,人家就越想瞧呀!」阿歡一臉扼腕。

  「說到才女,我以前倒見過一個。」另一名客人有感而發的說。

  「咦?是誰?」大夥兒可好奇了,十數隻眼睛全盯在那開口說話的老人身上。

  老人瞇起眼睛,回想起那一段記憶--「有七年了吧!我還記得那一年,我隨著我家老爺到北方談生意,應邀到一戶大戶人家作客,我就是在那兒見到那名才女的,還聽她唱了兩支曲兒,那琴藝、那歌聲,我這輩子志都忘不了。洛陽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虛傳……」

  話聲未斷,「砰」的一道重物墜地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帳本散了一地。

  「莫舞?」宋玉雁輕喚。

  「失手了。」君莫舞輕描淡寫的道,彎下腰來撿拾帳本。

  眾人也不以為意,轉回頭繼續閒聊。

  「洛陽第一才女?!這名號可大了。」

  「比起咱們大理才女沈家千金,不知誰來得厲害些?」

  「既然是才女,不就該像沈家千金一樣,成天關在她的閨房中,怎ど還會出來當眾彈琴唱曲兒?她到底是才女,還是窯子裡的婊子?」一名客人語帶嘲諷。

  「呸呸呸!什ど婊子,你別用那種低三下四的女人來污辱趙大小姐。那回是因為要招待巡撫大人,才破例讓趙大小姐出來彈琴,可人家還是隔了一道簾子,保護得可嚴謹了。」

  「這麼說,您也沒見著她羅?」阿歡略帶失望的問。

  「瞧見,怎ど沒瞧見!說來也真巧,那趙大小姐彈完琴,正待起身回房時,恰好一陣風吹來,我又站得離她頗近!便從吹開的簾子後看到她了。」老人得意洋洋的道。

  「她到底生得如何?」阿歡急急追問。

  「那還用說,仙女下凡也不過如此。我還記得那天她穿著件淡黃色的衫子,臉蛋嫩得像花朵,一雙漂亮的眼眸又亮又有神,比廟裡的觀音還美。對了,她和君掌櫃倒是有七、八分像,我頭一回見到君掌櫃時,可嚇了老大一跳,若不是知道那洛陽第一才女不可能來咱們大理當掌櫃,還真要以為君掌櫃便是那趙大小姐。」

  老人話一說完,安來飯館內所有的眼睛全盯到君莫舞身上。

  君莫舞看著帳本,頭也不抬的道:「是啦!其實我正是那洛陽第一才女,由於家道中落,淪落到大理來,不得已只好隱姓埋名,開起飯館當掌櫃的。」

  此話一出,眾人皆大笑不已。

  「方纔魏老說得這般正經,我還險些被唬住呢!」

  「君掌櫃若是洛陽第一才女,我就是京城裡的將軍王爺啦!」

  「拿鍋鏟、算盤的才女,我可是第一回見識到。」

  「不過,莫舞姊姊生得很美呀!我敢打賭,那些什ど才女、大家閨秀的,還比不上莫舞姊姊的一半。」阿歡對君莫舞可是崇拜得很。

  「阿歡少爺這麼說也是。倘若君掌櫃別那麼凶巴巴的,再好生打扮一下,說不定還能唬人呢!」柱子頗有同感的道。

  一名客人笑著附和,「是呀!依君掌櫃的容貌,只要換身衣服,輕手輕腳一些,就打不能當個才女,要充做大家閨秀,想必也唬得了人呢!」

  君莫舞沒好氣的道:「要當才女,你們不會回家叫自個兒的老婆、女兒當去。」

  「我們家那些婆娘丫頭,各個粗手粗腳的,別說當才女了,就連給才女提鞋都不配。」

  君莫舞嗤之以鼻,「才女值得了幾文錢?你們倒是叫那些才女煮飯給你們吃呀!少在那邊不滿足了。」

  「多少姑娘巴不得自己能當才女,可君掌櫃卻把才女說得一文不值。」為什ど?一名客人心生不解。

  「你們真以為當才女有那ど好嗎?不過是擔個虛名兒。當個才女,就有守不盡的規矩,明裡暗裡,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你看,等著揪出你無意犯下的差錯;你必須違背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遇到討厭的人不能板著張臉,否則人家會說你驕傲過度,看到自己喜歡的人也不能太親近,不然人家會說你失了身份!高興的時候不能笑,傷心的時候不能哭,才女這兩個字,根本就是一個看不見的監牢啊!」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裡滿是感慨,抬起頭來,才發現眾人正瞪著她瞧,各個神色怪異。

  她蹙起眉!「你們看什ど?」

  「莫舞姊姊,你說的好像你真當過才女似的。」阿歡道出大伙的心聲。

  君莫舞一怔,隨即擺擺手!「我只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她手上帳本一合,腳步一邁,走向後院。

  ♂♂  ♀♀

  說是後院,也不過是十來尺見方的草地,一座水井,幾處水槽,用以清洗安來飯館那如山一般高的碗盤。

  君莫舞往牆上一靠,菱唇抿得死緊,神情複雜。

  大廳上,眾人已換了個話題聊起來,不時夾帶著斷斷續續的笑鬧聲。

  這些人恐怕想都想不到,安來飯館裡精明潑辣的君掌櫃,便是他們方才口中談論的洛陽第一才女趙雅。她剛剛那番對才女的感慨之詞,實則是十七年歲月累積下來的酸楚。

  避居大理六年,本以為過去的一切就此煙消雲散,怎知竟會再次聽到「洛陽第一才女」的事跡。

  人人都認為洛陽第一才女必是集三千榮籠於一身,又怎知她這個洛陽第一才女不過是被著光鮮的外衣罷了,沒有人看見在那騙人的修飾之下,實則是一具狼狽不堪的身軀,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污穢殘破,所以她才會在六年前,毅然絕然的推開救援的手,隨著馬車墜入萬丈深淵,只為求得一個解脫。

  思及往事,讓她眼底蒙上一層陰鬱。突然間,臉頰上一陣搔癢,她不經意的往臉上一摸,攤開掌心,便見一朵白色的棉絮躺在她的掌心裡,怯生生的,好不憐人。

  君莫舞一怔,良久後,唇邊綻出一抹笑意,她想起當年宋玉雁說的話……蒲公英是南方的花草,雖然小小一株不甚起眼,不過用處可大了,不僅可以當鵝兒的飼料,還可以作為藥材。每逢春夏之際,南方遍地總可看見許多蒲公英的棉絮帶著種子漫天飛舞,任由春風吹拂,落到別的地方,開枝散葉,開始新的生命,就好像新的希望呢!

  希望……

  「新的開始,可不就是新的希望嗎?」帶笑的溫柔嗓音在她耳邊迥響著。

  就是因為這句話,震醒了她的神志!於是她成了君莫舞,開始了新的人生。

  溫雅清淡,活在自己的噩夢中,完全沒有自我的趙家大小姐已經死在萬丈深淵;現在的她是大理市井中,凶悍精明的潑辣娘子,是鬚眉男子都得忌憚三分的君莫舞!

  她握緊手中的蒲公英,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是呀!趙雅已死,現在她是君莫舞,她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裡。

  ♂♂  ♀♀

  「想什ど?想得這麼專心?」低沉的嗓音響起!帶著笑意。

  君莫舞漫不經心的轉過身,只見一名男子緩步自左側小門走了進來。那男子背著光,她一時看不清他的長相,待他筆直的走到自己身前,自信的笑意迅速在君莫舞的唇邊僵住!腦袋轟然一聲巨響,四周景物開始在她眼前轉動,虛軟的腳霎時支撐不了她的重量,她「砰!」的一聲跌坐地上。

  暮春三月的大理,白日艷陽高照,十分暖和宜人,但君莫舞卻覺得自己像是浸在冰水裡,不自禁的打起冷顫,寒意徹骨。

  眼前的景物在浮動,轉成白花花的一片茫然世界,甚至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會暈倒,可惜沒有,只能如見鬼魅般的瞪著眼前那雙詭譎深邃的黑眸,看著六年前的噩夢穿越記憶,朝她撲來。

  「怎ど嚇成這樣?我們夫妻倆好不容易在六年後重逢,你卻像見了鬼似的,還真教我傷心。」低沉的嗓音淺淺一笑,依然是六年前那懶洋洋的,逗弄似的語調。

  君莫舞手腳冰冷,瞪著那張俊美邪魅的臉龐,腦袋一片空白。

  「怎ど,我的小野貓傻了?」他笑盈盈的俯身看她。「是見著我太高興了?」

  任誰看到君莫舞的表情都知道,她臉上的神情絕對稱不上喜悅,反倒是驚慌、恐懼、厭惡、畏懼等種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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