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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貓子    


  只是一時撐不住昏倒而已,就把她們幾個從世界各地叫來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想想挺丟臉的,還是作罷吧。巴黎好歹也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爸媽現在也在巴黎,她的處境還不算太可憐。

  「你醒了……咦,你在哭啊?」

  抱她上救護車,並一路相陪的梵尼西,很高興地發現她終於清醒過來,總算有機會問她名字,看她在巴黎是不是有什麼親人朋友,可以先行聯絡趕來;隨後又看見她滑落兩頰的淚水,感到十分詫異。

  一醒來就哭,不會是哪裡很不舒服吧?他有些擔心她又會昏過去。

  一時軟弱,被無助的心情影響、朱利葉的確出乎自己意料之外,掉了兩滴來不及阻攔的淚水;然而,從沒在人前掉過眼淚的她,竟然在一個可說全然陌生的男人面前掉淚,自然讓她更覺得彆扭。

  「不要你管。」她硬生生回道。

  想抬手擦去淚痕,可恨她的手一點力氣也沒有,完全抬不起來。

  下一秒朱利葉才發現,梵尼西竟握著她的手,而且似乎一直都握著。

  話說回來,她可是因為沒力氣甩開他的手,也沒力氣罵他要他放開,所以才任他佔便宜的喔。總之,她絕對不是因為莫名其妙從內心深處湧出的感動,才一時傻住的……

  絕對不是啦!

  「你別哭啦!我沒學過怎麼哄女人耶。」梵尼西侷促不安的模樣,的確像是沒哄過女人的樣子。

  「我沒哭,也沒有要你哄我。」死人頭,不會哄人,也不會識相點當作沒看見!朱利葉軟趴趴的語氣少了分力道,難以表達不悅,眼神倒是瞪得夠用力,索性否認自己。

  「好,你沒哭,是我看錯總行了吧。」察覺她的彆扭,梵尼西不想在救護車上和病人爭吵,繼而讓救護人員用不以為然的眼神批判,所以並不堅持拆穿她睜眼說的瞎話;甚至他乾脆伸手把她臉上的淚痕都抹掉,好心地替她粉飾太平。

  不會哄女人,可是他聽得懂「人話」。病人最大,她高興就好。

  然而,他這過於明顯的舉動,卻讓她蒼白的臉龐湧上淡淡血色。難堪不已地躺在救護車上,連轉身不去看他的力氣都沒有,朱利葉從未覺得如此尷尬。

  可惡,他擺明在消遣她嘛!

  更可恨的是,她只能像是待宰的雞鴨任人消遣!連大吼大叫的力氣都沒有,她哪來的精力跟消遣自己的人對戰,好好的反將對方一軍。她可是「朱利葉」耶,竟然因為身體不中用,讓男人佔便宜佔到她頭上來了!

  真是窩囊吶!

  「希望是因為種族不同,我們才會如此溝通不良。」梵尼西似笑非笑地將他始終握在手心的左手放下,突然覺得她這人還滿好懂的。

  不是嗎?她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連純粹的好心,都能被她誤解成惡意的消遣,他已無話可說了。

  無所謂了,反正萍水相逢一場,緣分僅止於今天。

  朱利葉擠出力氣,有些用力的看著一個人在那兒感慨不已的梵尼西。最好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裡頭,沒有任何關於種族歧視的涵義存在。

  否則,兩人就別狹路相逢。

  「你在巴黎有親人在嗎?」沒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敵意,梵尼西兀自問道。

  何必在意?眼神殺不了人,她再用力瞪也沒有用。在他看來,白費力氣的人恐怕比較辛苦,對方肯定是不痛不癢。

  朱利葉輕輕點了頭。

  「聯絡得上嗎?」他又問。

  朱利葉又點點頭,開始有點明白他問這些話的意思,繼而莫名地生起氣來。縱使是不相干的人,可是他現在丟下她,不會太過分了嗎?說起來,在親人出現以前,她唯一熟悉、比較可以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啊。

  結果,他卻打算丟下她一個人不管。一點人類該有的同情心都沒有!

  「既然這樣,你介不介意我下車先走一步?」梵尼西證實了她的猜想。

  本來,他下飛機就還有事要去忙,為了她昏倒才拖延至今。

  還沒通知早約好的幾個人,得快點跟他們聯絡,否則他們說不定以為他一下飛機就被歹徒給擄走了,恐怕會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這女人都有力氣瞪他了,應該不會再昏過去一次吧。

  「不介意,多謝你的照顧了。」朱利葉冷冷地回答,意思意思道了謝。

  在父母趕到之前,得一個人孤伶伶等待,讓她有點害怕。

  不能把所有的情緒都推在生病上頭,可是她真的認為是因為病了,自己才會變得如此不中用,一點也不像原來勇敢自信的自己。

  梵尼西對她的冷漠不予置評,也沒傻得以為她真的心存感激。

  那點言不由衷的感激不要也罷。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沒找到你的家人,就打電話給我吧,到時看看我能幫上你什麼忙。」雖然她一直不友善,一點也不懂得感激他的幫助,梵尼西還是掏出名片塞在她不怎麼情願拿的手中,省得她要是沒找到家人,連求助的人都沒有。

  這可能是他對她僅存的好心。

  對一個陌生女子,他已經付出過多的同情心。

  梵尼西不由得自嘲,也許是他在事業上汲汲營營,漠視女人的存在也不近女色太久,所以老天爺才故意用這種惡劣的玩笑方式,讓他不得不正視地球上,還有女人這種難以搞定的生物。

  要救護車在路旁稍停,梵尼西就在自我懷疑中下了車。

  在他下了救護車之後,朱利葉相信自己不會找不到父母,隨手便想把他的名片扔在車上,念頭一轉又暫時收下,使力握在手中。

  這張名片,極可能是她的救命符。

  最近的運氣頗差,又是感冒、又是史無前例地昏倒,連還不該報到的月經都選在她難過不已的時候,提早十幾天報到;萬一真的找不到爸媽,連外婆家的管家都聯絡不上怎麼辦?還是等警報解除再丟吧。

  反正那傢伙早走遠了,哪知道她名片是丟還是不丟。

  賭一時之氣,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何況,笨人才做對自己不利的事,她可是比較喜歡當聰明人,從沒有當笨蛋的意願呢。

  留著名片,保險為上。

   ☆   ☆   ☆

  休養了幾天,朱利葉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本來是來探外婆的病,卻跟外婆住在同家醫院,感覺是有點窩囊;不過,她覺得大家都太大驚小怪了,明明不過是小感冒加上過度疲累,才會導致她被送上救護車,誰知爸媽替她轉到外婆住的醫院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她跟著住院做檢查。簡直把她當成弱不禁風的重病患者。

  還有,住院檢查也就算了,幹嘛連路都不准她多走?

  她是來探病,不是想來被人當小豬飼養,整天餵她吃這吃那的;再繼續整天照三餐、點心、宵夜被灌下大小鍋的補品,過不了幾天,她美好的身材恐怕難以維持,整個人真要圓得像隻豬了。

  天曉得那些燉的、熬的、褒的雞鴨魚肉熱量有多高?

  不過,得知外婆的病情趨穩,暫時沒啥大礙,總算讓她放下心中大石;乖乖躺在病床上讓人擺佈也就認了,就當自己在醫院裡休息陪外婆好了。

  「妹妹吶,來吃點點心。」朱母走進病房。

  「媽,告訴你幾次了,你女兒我已經是二十好幾的女人,別再喊我妹妹了啦!被人聽見要被笑死了。」對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朱利葉望著又端補品進病房的母親,不由得歎道:「還有,我現在一點都不餓,身體也沒虛到需要不斷進補,不要再拿東西來餵我了。」

  點心?她一頓正餐,還不見得吃得下那一鍋東西呢。

  就算她很能吃,多少也得為身材著想。

  一般食物吃多了還無所謂,可是補品吃多可就大大有所謂了。縱使她本來是不容易吃胖的人,任由她媽媽這樣定時喂補品,恐怕想不胖都困難。

  誰來救救她的身材吧!

  「不管幾歲,你還是媽心中的妹妹,管別人怎麼想。」朱母不以然反駁著,邊用小碗裝著煲湯,邊認真地對女兒道:「如果身體不虛,你怎麼會昏倒?你不好好補補怎麼行,要是再讓你出個差錯,你爸又要怪到我頭上來了。」

  女兒昏倒的事,老公就責怪她平常沒注意女兒的健康狀況。

  湯既不是她親自褒的,總得親自監督女兒喝下去。

  雖然他們夫妻倆一年到頭都在忙,事業、交際應酬總是令他們分身乏術,卻不代表他們不疼愛極少時間培養感情的寶貝女兒。還好女兒有幾個交心的死黨,似乎也不覺得寂寞,對他們從無抱怨就是了。

  他們夫妻倆一直很慶幸,有個獨立又沒因而變壞的女兒。

  「爸呢?」聽母親提起父親,朱利葉不由得問道。

  其實她心裡明白,除非想斷絕關係,否則跟母親爭論是無意義的事。

  既然如此,抗議過也就算了,多說無益。

  「公司老丟著不行,確定外婆沒事,你爸先回台灣忙了,過兩天再回來。」把裝好的湯送到女兒手中,朱母開始整理有些凌亂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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