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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路可可    


  ……樂意至極。

  雷子霆紳士般的有禮聲音是宋婉如踱瞻回到房間前,聽見的最後一句對話。她竄入洗手間內,在坐上馬桶的那一刻,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她這個「遠房親戚」做了什麼啊!

  第六章

  「我沒給過你機會改變嗎?」

  「我告訴過你別讓我失望!」

  「我說過我厭惡別人一錯再錯!」

  雷子霆將她掉落在樓梯上的那袋衣物重重摔落在地上,對著她的背影劈頭就是一陣暴戾怒吼。

  他扯開領帶,往桌」」扔,狠狠瞪著那個背對著他,縮在房間角落的女人。就連她現在穿的休閒長衫,都比她剛才穿的那套棄兒裝來得像話些。

  〔你要回娘家、你要拍記錄片,我有過意見嗎?我哪件事沒有由著你?我不過是要你多重視一下自己的穿著,你連這點都沒法配合嗎?」

  她今天在樓梯上表演的鬧劇,讓他心寒。

  他從沒妄想她成為模特兒、衣架子之流,可是一個邋遢的女人如何扮演好他妻子的角色?

  「幸好今天沒人知道你是誰。」他臉色鐵青地瞪著她的背影,指關節早已握成僵直。

  宋婉如瑟縮了下身子,仍然維持她面壁抱膝而坐的姿勢。究竟坐了多久,她不知道,只知道大腿早已麻痛得令她無力起身。

  F說話啊—.你在學校就是這樣教導學生的?教他們遇事不認錯,躲到角落裝可憐嗎?」瞪著她瑟縮的後背,他冷嚴的臉孔上沒有一點溫情。

  「錯誤早就發生了,是我太不自量力了。」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間,顯得模模糊糊。

  「話不要含在嘴裡,說清楚—.」雷子霆沒聽清楚她的話,只當她還在使性子,火氣於是更旺盛。「你自己說,今後這種情況,我還要看到幾次—.」

  「我妨礙你了嗎—.」她更加抱緊雙膝壓著胸口,不讓、心上的疼痛囂張得太過火。

  「對!」

  將她怯怯的話當成理直氣壯的詰問,雷子霆的怒氣火山爆發似的蔓延,充滿了整個室內。

  「你妨礙了我的生活品質、你影響了我的生活心情。能不能請你高抬貴手,扔了你那糟糕無比的品味?」

  宋婉如倒抽了一口氣,整個身子因為被侮辱而不停顫抖著。

  她看著牆上的華麗雕紋壁紙,沒有回頭去看他。她不要讓他盛怒的樣子擊垮她微乎其微的自尊。

  「你已經用這種方式生活了三十年,我才來了三個多月。」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只要不和他的火氣相對,一切還是會沒事的。

  「只要、心,沒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F只要有心?沒什麼事是做不到的?」她的語調帶著哭泣過後的濃重鼻音,聽在多疑人的心裡就像是一種控訴。「如果真是如此,你為什麼不多和我談談呢?」「要談是嗎別要談就別擺出一副受虐兒的樣子,那個角色你剛才已經扮演過了—.」

  雷子霆拉起她的身子,近乎粗暴地將她整個人向後一轉,他的憤怒僵化在臉上。她看起來比受虐兒還慘!

  又紅又腫的雙眼勉強還算能瞇成兩道細縫,脫皮的鼻尖周圍仍留著大哭之後的赧紅,加」她身後垃圾桶內那一堆戰況慘烈的固紙……三歲小童都知道她剛才哭得有多驚天動地。

  他扣在她肩上的十指,悍然地再將她拉近。

  而她像個紙娃娃」樣地任他拉扯著,沒有哭喊、沒有掙扎。

  內疚與心疼狠狠擊上他的心,他的尖言利語對她造成的傷害,全寫在她此時又懼又怯的雙眼中。

  他的要求錯了嗎?他太刻薄了嗎?對她要求是因為兩人要朝夕相對啊!

  雷子霆火速轉過身,跨步走向浴室。他需要冷水來清醒自己,而不是對著她哭泣的臉心慌意亂。

  、心軟,、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然則,他的心軟並沒有維持太久。在他跨入浴室的第一步,他的怒火再度躍然而出!

  一套未擰乾的女用內衣褲披掛在毛巾欄上,濕淋淋地滴著水!

  「你一定要把浴室弄成貧民窟才住得下去嗎?不好意思讓下人洗滌內衣,就不能洗完之後用毛巾包著放入洗衣簍內,讓別人處理晾乾嗎?」雷子霆咆哮地從浴室而出,指尖嫌惡地拎起那一堆衣物甩到她身邊的垃圾桶。

  水珠濺上她的臉龐,她一動也不動的樣子,卻像是被人從身後捅了一刀。「不要妄想用女人哭哭啼啼的那一套來解決事情。」怒目相向時,她的怯縮模樣只是徒然讓人更加火冒三丈。

  宋婉如向後退了一步,無助地靠在牆壁」。體內的力氣已經全數耗盡,她甚至懷疑自己怎麼還有力氣站立。

  「不流眼淚、不裝可憐就不會說話了嗎?」他傷人的話從來就不留任何餘地,總是要把人刺到傷重不治才肯罷手。〔今晚發生的事,你能保證不再發生嗎?」「不過是生活方式的不同,我們一定要這樣吵得不可開交嗎?」她的聲音卑微得讓她心驚,可她無法阻上自己想挽回的心。

  「*不過是*生活方式的不同?!」雷子霆咬牙切齒地瞪著她的臉孔,她究竟有沒有把事情搞清楚?

  「我只是覺得穿這些名牌衣服去上山下海過分奢侈,所以才會換下來的,我以為家裡沒有人才會……」她試著想解釋。

  「我寧願看到你揮霍無度,也不要一個寒傖、沒見過世面的妻子。你這樣是在對外宣揚我的審美觀有問題嗎?」

  「我有用心啊!」宋婉如狂亂地吶喊出聲,石破天驚的音量讓兩人皆是一驚。她蒙著水氣的眼倔強地瞪著他,氣他、惱他根本不曾對她「用、心」。

  她在外頭受了那麼多的挫折,他進門之後,有過一句安慰的話嗎?沒有,只有責備、怒罵。

  宋婉如忿忿地抹去淚水,倔強的眸不自主地氣瞪著他。

  「你有用心,用了什麼、心—.我只看到你在踩爛我的心—.」雷子霆刻薄地反擊道,被她不知悔改的模樣氣得臉色鐵青。今日若不是母親處理得宜,你知道樓下會變成什麼樣的鬧劇嗎?」

  「是你們在踩爛我的心。」她咬住唇,堅強的面具裂了一條縫。

  不要把我母親牽扯進來,這是我們的事。」他瞇起眼睛,打定主意要她今日徹底地悔改。「你說話注意一點,我對你已經夠忍讓了。」

  她仰起紅腫的雙眼看著他,也許是被嚇呆、嚇慌了,又或者是、心已經被踐踏到毫無反應能力了,面對他的指責,她竟出乎意外的冷靜。

  「*忍*字至少還有顆心。」她啟唇說道。

  「你還敢跟我咬文嚼字?什麼叫做*忍*字下頭至少四厘有顆、心?我只知道你像」把插在我心頭的刀。」他反唇相稽道。

  宋婉如握緊拳頭,指尖陷入掌問,烙下長痕。哀莫大於心死,原來是這樣無力的感覺啊!

  「請你給我一些時間靜一靜,好嗎?」她閉上眼,不願再談。

  雷子霆瞪著她蒼白臉上受虐兒一樣的忍耐神色,怒火直衝上他的腦門,她可憐的神態讓他反感。

  「我給你很多時間,我明天去香港,隨便你高興靜多久!」他低吼一聲,無情地轉身離開。

  「砰」!銅雕門被重重關上。

  宋婉如整個人從牆角滑落到地板,像條離水的魚一樣地在地面」掙扎喘息著。「對不起!對不起!」淚水從緊閉的雙眼中淘汨而落,她的、心中其實有一大堆內疚要衝口而出的。他若不指責她,她會哭著認錯的……

  可他的態度太跋扈、太讓人寒心。他把她當成敵人,揮刀而下時,沒有一點的猶豫,一定要砍到她頭破血流、無力掙扎。

  他不關心她的感受,他不關心她這個人,他關心的是「他的妻子」這個名詞!痛!休閒長衫蓋住她膝上巴掌大的瘀青及小腿流血的擦傷,他問過一句嗎?婚姻中的爭吵」定要把人傷害到身心俱疲嗎?

  她當真如此差勁嗎?那為什麼他一再要求她改變,而他只是冷眼旁觀呢;.因為他比較高級嗎?

  層層的疑慮讓她淚流不止——哭累了,她合上眼陷入一種不安穩的睡夢之中。哭了又睡、醒了又是、心酸的流淚,折騰直至天明。

  某來的日子……還要這樣過嗎?」她在噩夢中頻頻囈語著。

  荒謬至極!

  雷子霆瞪著報紙文藝版上那張熟悉的臉孔宋婉如!

  —   —台灣之光陳家明,以一部「流浪家」獲得國際記錄片大獎——報紙上斗大的標題赫然宣示著她上報的原因。

  見鬼的「台灣之光」!雷子霆在、心中咒罵著,冷眉銳眼全凌厲了起來。全開的報紙版面,刊登一篇座談會專訪;而他半個月未見面的妻子居然也名列其中,還被稱之為「導演的左右手」。

  好一個歡迎他回國的好消息!雷子霆低頭看著報導,掛上」抹冷峭笑意。一堆迂腐而不切實際的傢伙,記錄片不就是拾取一些人生的陰暗可悲之處,讓評審及觀眾們在同情之餘,卻又更加自滿於自己平安無虞的高姿態嗎?他譏諷地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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