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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綠痕    


  「收留你,好讓你肚子餓了隨時可以吃掉我?」開玩笑,誰收留了他就準備洗好脖子等著當他的消夜!

  吃了一記閉門羹的嘲風並不氣餒,不改其志地一步步朝他前進,當退無可退的燕吹笛不小心撞上了躲在角落的藏冬時,嘲風頓時風向一改,改而上上下下地瞧起藏冬,還迫不及待地嚥了嚥口水。

  「我是神。」被他看得渾身上下發毛的藏冬,在他改把目標擺至自己身上前,不安地先向他聲明清楚。

  「有規定不能吃嗎?」他淡淡地問。

  「……」這是個好問題。「想做什麼就去做,這是你教的。」打定主意後的嘲風,大跨步地朝他們倆進逼而來。

  藏冬恨恨地瞪著身旁的同伴,「你可真會教啊……」

  燕吹笛已經很後悔了,「先一塊把這個麻煩解決掉再說吧。」這傢伙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他哪會知道這傢伙骨子裡卻是個無所不吃的大食客?「啊。」藏冬在他逼近時,急中生智地指著他的身後,「有食物。」

  沒想那麼多的嘲風連忙往身後看去;把握時機的燕吹笛,則是飛快地施法將他來個五花大綁,並趕在他發揮神力將術法做成的束縛掙開前,與藏冬同心協力地將他給抬出家門。

  「你們要把我帶去哪裡?」掙扎不開、又吃不到的嘲風,天生的火脾氣漸漸湧了上來,火上心頭燒地對身下的兩人低低嘶吼。

  邊抬邊跑的兩人當下頓住了疾奔的腳步,緊接著,是一段室人的沉默。該把他扔去哪裡?這又是一個好問題。

  藏冬與燕吹笛站在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許久,當他們抬首無言地凝視對方的雙眼時,有志一同的答案,霎時在他們兩人的心底同時浮現,接下來他們再度發揮團隊精神,再一次地抬起他們都收留不起的神獸,一路直奔至一處懸崖邊才把他給放下。

  「喂,喂喂……」嘲風不安地看了看身下那片深不見底的懸崖。不給他半點為自己求救的機會,他們倆齊心齊力的一同抬起腳,兩腳合力把他踹下山,在他一路往下墜時,他們還不忘順道給他附上一句臨別贈言。

  「下去好好體驗人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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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之季,陽光特別美好,溪畔山野間的青草滋長四蔓,放眼望去,一派綠漾漾的春景夏姿。

  走在青蔥翠鬱林間的嘲風,豎起了雙耳,留神地聆聽林間的動靜,但,在這片太過安靜的林間,除了風吹草動外,他聽不見其他動物的聲響,就連枝頭上的黃鶯也不再嘹亮啼唱,或許是它們都知道他來了,為求自保,故噤聲,空自枉費了這片好春景。

  肚子好餓。撫著餓扁的肚皮,嘲風漫無目的地在樹叢裡繼續走著。距離被那一人一神踹下山已有十日,而這十日來,每當他餓了就什麼都吃,只要是看起來似乎能夠填飽他肚皮的,哪怕是飛禽走獸、妖魔鬼怪,不忌口的他皆照單全收,可無論他吃得再怎麼多、再怎麼不挑食,腹內的感覺依舊空空如也,他就是覺得餓。

  他已經餓了千年。

  這千年來,蹲踞在廟上的他,除了吸嗅廟中香客們所燃起的裊皋煙火外,他不曾食過半點人間之物,也不曾開過吃戒。但自那一日吃了三位天將後,他首次知道了「食」的滋味,在那之前,他從不知曉「食」是多麼美好的一件樂事,食物由喉際咽落至腹內的那種感覺,給了他一種難以形容的滿足感,也是自那個時候開始,他變得飢餓,變得無時無刻不都在想著下一餐在哪裡,或滿腦子想著他只將品嚐到什麼新鮮的滋味,他真恨不得能把這一千年來沒吃過的份,在短時間內全都補齊吃盡。

  在這片林子裡徘徊了老半天,仍是找不到半點食物後,嘲風在氣餒之餘,自懷中掏出一本書,撕下僅剩最後一滅的紙張,先把書皮往旁一扔,再把手上的紙張揉成一團後塞進嘴裡咀嚼了起來,泛著油墨味的紙張,吃起來半點可口也無,感覺上像是嚼食野草,初入口時硬邦邦不順口,吃到後頭黏牙又沒有滋味,最後還得勉強自己才能強吞下腹,且在吃完了後,他還會有種無以名狀的空虛感。

  不行了,不能再繼續吃這種不中看也不中吃的東西,照這樣下去,拙只會愈吃愈餓,他得快點想個辦法解決飢腸轆這個棘手的問題,無神的眼眸,忽地燦亮了起來,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城鎮。

  這裡,就是人間吧?不遠處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各色男女,像極了他夢想中的人間該有的模樣,嗅著東風帶來的陣陣難以分辨的食物香氣,他整個人都精神過來,一掃之前因肚餓的委靡喪氣他興致勃勃地摩拳擦掌,就連腳尖也躍躍欲試想加入這個人間。

  夕陽的餘暉自城隍廟的矮牆照射過來,喜樂頭昏眼花地癱坐在城隍廟旁的一座民宅門前的石板路上,在腹中又傳來陣陣飢餓的鳴唱時,她忍不住一手輕撫著作響連天的肚皮。

  肚子好餓。

  這已經是她今日第三十一次這麼想了,她開始懷疑,她若是再遲遲不開張要來一頓晚飯的話,她今晚又要和廟爺爺抱著一塊調肚子了。最近她會常挨餓乞不到一頓飯吃,說起來,都是因前陣劃嚇人又可怕的天火,為了那個天火,無論是內城外城的百姓人家,皆家家戶戶緊閉門戶,就連飯館或是食堂也統統閉門不做生意,為的就是想消災避禍,可這樣就苦了他們這群在城中以乞食為生的乞丐,一連餓了好些天,也不見哪家善宅富戶願意開啟家門賞他們一頓飯吃。連著那麼多日沒乞到一頓飯,她個人挨餓事小,但再這樣下去,上了年紀的廟爺爺恐怕就撐不住了,因此無論如何,她一定得開張做生意,就算是賴在人家門前不走也要乞到一頓能讓廟爺爺,停住思緒,漾開了一張笑臉,拾起地上用來乞食的飯碗大步上前,而在那時,在城裡走馬看花了一下午的嘲風,正好自街角的那一端轉過來。

  歡歡喜喜捧著這陣子乞來的第一頓飯萊的喜樂,才鞠躬歡調完民家女主人,並掛著笑臉看女主人將門扉關上,笑容都還來不及收拾,突不期然地,她渾身泛過一陣哆嗦,正當她猶在納悶這陣惡寒是打哪來的,她微微側過身子,恰巧瞧見了那道讓她起雞皮疙瘩的不及收視線。

  她抬首望去,就見一名男子正兩眼直不隆咚地看著她,順著他那熱情的視線,由遠至近的一路瞧到自己的身上來時,她赫然明白了那道視線的目標。 

  幹嘛?想搶飯吃啊?喜樂連忙掛下了臉,悍衛似地將手中的碗挪到身側,不讓他繼續瞧下去,同時也不客氣地惦量起這道充滿企圖心視線的主人。

  瞧瞧他,一臉饞相,口水只差沒流出來而已,可瞧他一身乾淨整齊又昂貴的衣著,看來得體得像是會散放出萬丈金光,能這麼體面,八成是住在內城裡的大富大貴人家,像他這種上流階層出身的,幹啥眼巴巴的瞪著她這小臭要飯的碗?怎麼,看不順眼呀?還有,他那個笑容,實在是……實在是……有點可怕。

  雖然他這個人整體看來,並不是特別的俊帥好看,就跟她每日所見的路人一般,沒什麼格外招人注目的長相,可在他那平凡的臉龐上,卻配上一張令人看了也忍不住想陪著他一塊傻笑的笑臉,而問題,也出在這張笑臉上。以她閱人無數的經歷來看,這張笑容基本上看來是沒什麼問題的,可是裡頭卻好像摻雜了某種不知名的執念,不但讓他的笑容甜美程度大大地打了個折扣,而且看久了,還會很懷疑他到底是想搶你身上的什麼東西。

  愈看他深具吸引力的笑容愈覺頭皮發麻的喜樂,重重地再抖了陣身子,不知怎地,她就是覺得他的白牙很眼熟,似曾在哪兒見過。

  不願意繼續深想下去的喜樂甩甩頭,杜絕視線地一手將碗藏好,轉身急急離開原地,想在碗裡的黃米飯還熱口時回到廟裡拿給廟爺爺止饑。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轉角前,嘲風像是遊魂般地也被牽動了腳步,緩緩地尾隨在她身後,保持著一個距離跟上她。這時的他,腦海裡並沒有多做思考,一切但憑直覺而行,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哪裡有飯吃,就往哪裡去。

  這下他總算在對未來的一片混沌的遠景中,清楚地找到他所要的東西了,他也不需再煩惱他該何去何從,就如燕吹笛所說,想做什麼就去做,順從自己的渴望……最、重、要。

  渾然不覺自己被跟蹤的喜樂,踩著愉快的腳步,飛快地離開大街拐至彎彎曲曲的小巷裡,到了小巷的盡頭時,再采捷徑地彎身穿過一片矮牆下的狗洞,回到沐浴在滿天彩霞中的土地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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