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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綠痕    


  她不想對自己撒謊,誰騙自己不會相信一見鍾情這回事,她更相信誘人的色相,是任何一個女人永遠都口是心非地保藏在心中不肯說出口的第一選擇。

  雖說單憑表相而選擇良人,在別人的眼中或許太過淺見、短視,草率,但若真要說起真話,若是一個萬般皆上品卻獨缺色相這一品的男人,真會有人看得上嗎?無論他人將會如何作想,但她是個對自己很現實也很誠實的女人,她可以肯定的告訴自己,她目前看上西門烈的一點,就是他迷人的色相。

  「小姐,你……」丹鳳遲疑地拉長了嗓音。

  許久過後,一抹細緻的微笑,自迷迭的後邊漫開了來。

  「我中意。」

  「女兒。你喜歡他?」破天荒的一件事發生了,居然有人能讓女兒看得上眼。

  「嗯。」她老實地承認。

  南官鐵人喜眉笑眼地問:「那我派人去通知西門總督你願考慮這門親事,但得先觀察一下西門烈的人品,過陣子再由你親自上門去答覆願不願嫁,好嗎?」

  「好。」她並不是很在意南官鐵人說了什麼,只是笑意淺淺地瞅著畫中人瞧。

  丹鳳淡淡地看著那個現在看起來很快樂,但等到女兒真的出嫁時又一定會很後悔的南宮鐵人,在一聽完她的話後,身影便飛快地消失在門邊。

  「丹鳳。」迷迭以指尖細繪著畫中人的眼眉,偏首淡問:「你認識這個西門烈嗎?」素來有包打聽的丹鳳,應該會知道這個男人的一些底細。

  「不認識,不過他在咱們華山很有名。」她哪有機會能見到那個大名鼎鼎的師爺?但若是說到流傳的小道消息,她就聽了不少。

  「有名?」迷迭有些意外地揚高了黛眉。

  丹鳳兩手收在袖裡,馬上報出所知的消息,「除去西門烈是官宦子弟的身份不說,他在年少時就已考取了秀才的功名,目前他在總督府裡任總督大人的幕僚,偶爾在閒暇時還會去客串訟師幫人訟官非,而且他還允文允武,上一屆的華山盟主已在私下指定由他出任今年的華山盟主。」

  迷迭是愈來愈看好這個西門烈了,和那些紈褲子弟相較起來,西門烈算是這些年來,她所看過較有一點挑戰性,不那麼沉悶無趣的男人,只不過,似乎還有點美中不足……

  「他養貓嗎?」她忽地有此一問。

  「啊?」丹鳳怔在她的問號一果。

  迷迭的唇邊逸出一抹意喻深遠的笑意,「他有一雙銳利又溫柔的眼睛,很像是個會養貓的人。」

  丹鳳拚命搜尋著記憶,「聽人說,總督府裡似乎是養了很多貓……」

  「我想知道他的一切。」迷迭興致濃厚地再次打量起畫中人,並揚手向丹鳳示意。

  丹鳳一點就通,「我這就找人去把他所有的底細都調查清楚!」

  迷迭以玉筍般的纖指輕彈著手中的繪像,愉悅的笑意,在她菱似的唇瓣上徘徊不去。

  「就是你了。」

  *  *  *

  西門烈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他確定,這絕不是他的知覺過敏,也不是近來因披星戴月的趕路而過度勞累的緣故,確實有人在看他。

  西門烈身子半倚在山道旁的山石上,低首俯瞰華山雲門周圍的風景,並定眼四處尋找著那道讓他渾身都覺得不對勁的視線,究竟是從何而來。他可以明確清晰地感覺到,有股如影隨行的視線,已經隱隱地跟在他的身後數日,而那視線,彷彿像是在窺看刺采著他,令他這陣子背後都覺得涼颼颼的。

  縹緲的山霧雲海中,西門烈並沒找著那道視線的來由,但他卻在迤邐曲折、艱險崎嶇的山嶺峪道上,看到了某個急於追上他的步伐,在豁道上身形搖搖欲墜,走來甚是令人膽戰心驚的身影。

  兩個月前,為了幫助蒿山盟主靳旋璣尋找失散親人,他千里迢迢地趕至北嶽恆山,幫助靳旋璣順利找到二弟北堂傲後,他也順道向靳旋璣告知自己是他另一個失散的弟弟,自此之後,他便馬不停蹄地想趕回華陰完成另一件急須待辦的緊急事件,但這個腳步慢,趕起路來當走馬看花的靳旋璣,硬是在路上拖拖拉拉了老半天,害得歸心似箭的他不得不改而取道華山,以節省路程爭取寶貴的時間,可是在他們倆才登上華山沒多久。他就發現……

  靳旋璣居然有懼高症!

  西門烈煩悶地朝下方大吼:「靳大俠,動作再不快點天就要黑了!」他到底要像只蝸牛爬到什麼時候才能克服他的恐懼?

  走在路寬約一尺左右,建築在高聳人云的峪道小徑上,靳旋璣再一次為自己危險的處境捏了把冷汗。

  從他跟著西門烈登上華山起,他就開始懷念故鄉嵩山那一點也不折磨人也不駭人的山路,並且不停地在心底埋怨著為華山開山設道的先人們,為何要在這根本就不適合人爬的山上設道。

  怪不得人們會口耳相傳「自古華山唯一道」,這種鬼地方,完全役有空間再辟第二條更寬的路未走。雖說華山之景美不勝收,但走在這豁道上,他可是半點賞景的閒情逸致也沒有,此時此刻。他只希望自己能有足夠的勇氣和運氣走完全程,因為在山壑下方的保處,依稀可見前人烈士零落的白骨遺骸,不時地提醒著他,要是他的運氣一個不好,他就有可能跟那些先人們一塊作伴。

  滿頭大汗的靳旋璣,仰首看著遠處那個倚在石邊已經乘涼許久的西門烈,終於深深體認到在地人和外來客的差別。

  走在他前頭的西門烈,彷彿不把這些足以把他嚇破膽的驚險山壑給看在眼底似的,身手矯健得有如山林野猴般,腳跟一蹬、身子一躍,就輕輕鬆鬆地攀上崎險的峪道,不但走來如履平地,還可一路哼著愉快的小曲漫步,也不普見他喘過個大氣。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爬上這華山上難得一見的平地後,靳旋璣便癱坐在青蔥的草皮上,安撫胸膛內那顆過度劇跳的心,打算休息一會後再繼續挑戰等會兒要走的險路,但位在他身後的一道巨大石影,又讓他轉過身去一探究竟。

  「回心石?」他兩眼打直地瞪著石上的大字。

  「回心石走華山峪道的盡頭,遊人至此,上則更險,下則不忍,處於猶豫之中。」西門烈不耐煩的聲音自對面的山崖傳來。「會在石上寫那三字,主要是在告訴登山的人們,不願再登者可以知難而退,如仍繼續前進,接下來就要經過千尺豁、百尺峽、蒼龍嶺等十分奇險的地段,」

  「有多奇險?」靳旋璣一骨碌地自草皮上躍起,走至崖邊問。

  西門烈柯行地向他介紹,「路徑兩旁保壑千仍、峰淵似海、三面臨空,登山者需手挽鐵索、腳蹬千鎖、石窩上登……」

  靳旋璣壓根就沒聽完西門烈後半段的話。

  兩腳在崖邊站定後,一縷軟胖的雲朵即吸引去了他全副的注意力,當他低下頭想看清那縷雲朵時,卻赫然發現,華山的千幽萬壑就近在他的腳底下,而這深不見底的山谷上方,什麼羊腸小徑也沒有,就只有一道可凌空手攀的鐵索,和一條可以腳踝的鐵鏈連接著兩邊的山崖。

  難怪那些英明的先人們要在此豎立回心石,光是看到眼前的這副情景,他就已經夠猶豫要不要踩上鐵鏈走過去了,而在到了對面山崖後,還有比這更艱困的路在等著他,若是打消念頭不上去的話,那他先前爬得那麼辛苦不就全白費了?這回心石上的字還寫得真貼切,果然是上則險,下則猶豫,必須回心轉念好好考慮一番。

  在靳旋璣的臉上寫滿猶疑不定時,冷眼旁觀的西門烈先聲奪人地開口。

  「別告訴我你要打退堂鼓。」沒用的傢伙,一路上山來,就哼哼唉唉地抱怨個不停,好不容易邊哄邊騙才帶他;走到此地,他居然為了塊石頭就想打道回府。

  靳旋璣恐懼地直嚥口水,「我懼高……」若是他腳下一滑,恐怕不只是會摔散,就連想要把屍骨拼湊齊全都很困難。

  「不過來你就少認一個弟弟了。」西門烈涼涼地提醒他。

  "我摔死了還不是一樣認不到弟弟。「又沒人事先告訴他認個弟弟得這麼出生人死的!

  「這麼點高度就怕摔死,你是怎麼當上嵩山盟主的?」他盟主之位的可信度,實在是很需要商榷。

  「誰說當盟主的就不能懼高?」每個人都會有弱點的嘛。

  「快過來。」愈等愈不耐煩的西門烈不再跟他囉唆,一手拍著崖邊的鐵鎖催促。

  靳旋璣膽小地搖首,「我……我還是下山繞遠路好了。"

  「那樣你得繞上半個月!」都說要趕時間了,他還想再浪費更多的時間?

  「哇啊!」靳旋璣在他健步如飛地踏著鐵鏈走來時,急忙地朝他大叫:「你不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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