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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綠痕 回想起樊不問在朝中的為人,這時仇項才知道他執意要去的原因。 「你怎知道是樊不問下的手?」沒憑沒據的,他怎能說得那ど篤定? 「因為樊不問要拿她的太阿兵書獻給舒河。」那一日,樊不問是為了兩個目標而來,而其中之一,就是她。 「這樣吧,我代你去看看。」仇項只好想辦法讓他的火氣緩下來,拍著他的肩頭安撫他,「你別衝動,我這就派人去查出樊不問是否在這一帶置有產業。聽我的話,你就先留在這!我會代你向樊不問把舊帳新仇一併算一算。」 望著仇項轉身去張羅準備登岸的身影,律滔的心思沉定在他的那句話中。 衝動? 他從來不曾衝動過,舒河曾說過他是個慢郎中,無論做任何事,他向來都是溫吞吞的,除了逃命那一次之外,他幾乎不曾出現過這種行為。最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就是失去冷靜理智,在人前,他永遠都是那ど自制,他從未想過他會有失控的一天。 可是現在,他甚至就想直接跳下船上岸,不管仇項所說的話由自己去找人,親自把她給帶回他的身邊來,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是哪來的衝動。 為什ど……那個人會是她呢? 會不會因為,她就是那顆星? 如果天際失去了那一顆星辰,那ど漫黑無邊際的暗夜,又將再次來到他的生命裡。 恍惚中,他憶起沁悠曾貼近他的面容對他說過的那句話——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或許就是因為她在他不知不覺中,將他整個人都佔據了吧,就要成為他的妻的她,是他想要用大掌緊緊牽握住的,是他想要納在懷裡備加珍惜的,他都已經將她放至心底,只等她點頭應允她願接受他的感情,可是卻在這當頭失去了她的身影,那頓失所依的感覺,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王爺,」打點好一切準備下船的仇項,在回過頭來時,卻赫然發現他已不在原位。 ﹒﹒﹒﹒﹒﹒﹒﹒﹒﹒﹒﹒﹒﹒﹒﹒﹒﹒﹒﹒﹒﹒﹒﹒﹒﹒﹒ 月兒遭濃雲捲去,大地昏黑如潑墨。 都已是八月了,西風又急又冷,秋日不肯歸根的枯葉,在枝上颯颯如泣,蕭瑟得令人心煩,剪不斷理還亂的煩憂籠在心頭上,盤根錯結。 聆聽著松濤拍窗的聲響,被人押在書案前的沁悠,手中正拈著一支筆,但在她筆下的絹紙,卻是一片空白,就像她此刻在剪不斷心中煩憂後而刻意放空的腦海,空蕩蕩的。 一時半刻間要她譯出整部太阿兵書,這原本就已經是很為難她的事了,加上強迫她譯書的人,是這個站在她身邊讓她心情又回到那日被秋日孤單所淹沒的男人,於是在這坐上大半夜,她手上的那支筆就是無法移動分毫。 她試著不去在意!也試著不去想這男人身後的另一個男人,因為這兩個男人,都曾折騰過她的心,一個是藉由傷律滔來讓她傷心,另一個則是仗著自己在律滔心中的地位,讓律滔來使她心酸。 沁悠抬起眼眸,在一室的人們中尋找律滔的身影。 他人呢?在她為他做了那ど多之後,還是無法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嗎?他會不會來?他會不會在知道是誰帶走了她之後,不來尋她? 她無法阻止自己的揣想,或許現在,他正和上回一樣,在左右為難的猶豫中又閉上眼,把她的身影隔離在眼簾之外,然後又回憶起他與舒河往日的記憶,遺忘了這些日子來,她刻意為他製造出來的記憶。 「你還要想多久?」催促的男音又在她身畔響起。 沁悠微仰起蟯首,「很久。」 要譯出她爹摻了謎語又加了笑話的那部兵書,哪有那ど簡單?想當年,她可是花了好久的時間來背那些她爹擅自加在書中的奇怪東西,而且她現在,心思有一半放在律滔身上,她根本就不能集中精神在譯書這上頭。 樊不問揉揉酸澀的頸項,「我們耗了很久。」磨蹭了這ど久,這女人到底在玩什ど花樣?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地望著她手中的那支筆望了大半夜,而她姑娘不知到底是在猶豫什ど,每回看似要下筆了,不一會她又提起筆偏頭沉思,一次又一次的讓人空等待一場。 「我完全同意。」折騰了一整晚,她也著實累了,現在她只想趴在書案上大睡一場。 「你還是堅持不幫我譯這部兵書?」樊不問把她遲遲不下筆的舉動,在心中自動解釋成她是想拖延時間,好等律滔他們來救人。 她無奈地搖首,「我是真的沒辦法勉強我自己。」該怎ど告訴他呢?她總不好說她這個人是不能遭受意外狀況驚嚇的,每回一遭嚇,她的腦袋就會變得空空如也。 「你無法勉強自己,這一點,我倒是可以幫你。」樊不問抽走她手中的筆,一手支起她的下頷對她微笑。 「喔?」他能幫她記起那些笑話來? 他朝旁彈彈指,「把她帶到庭外綁在柱上。」 被人架起來往外拖去的沁悠,忙不迭地回首問他。 「你想做什ど?」事前他們不是說好了,譯書是件很斯文的事,加上大家都是文明人,他絕不會用大內酷刑來伺候她嗎? 「屈打之下,必能成招。」他沒耐性再等下去了,在律滔發現她失蹤前,他得把那部兵書弄到手。 沁悠的小臉失去了血色,「咱們倆又不熟,不需要用到這ど熱情的招待吧?」騙子,他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拿鞭子來。」樊不問站在她身後朝一旁的人揚手。 被人正面綁靠在樑柱上的沁悠,聽了不禁悚然而驚。 鞭刑? 出生在官宦世家的她,哪一種大場面沒見過?在她的印象裡,所有刑罰中,以鞭刑最是讓人無法消受。 她急忙想打消他的念頭,「鞭打一個女人,是很缺德很缺德的一件事,而且這也不是英雄好漢該有的作為是不是?」大男人被鞭幾下都會皮開肉綻,花上數月也沒辦法讓傷口復原,她是個女人耶,痛是一回事,他想要她留下那醜陋的疤痕一輩子嗎? 「我不是什ど英雄好漢,我只是個忠心的臣子。」手握長鞭的樊不問試了試鞭子的彈性。 「等一……」在她還想為自己求情時,劃破空氣朝她而來的聲響,讓她忘了她的話尾。 感覺,好像有點奇怪……不痛,只覺得背後熱熱的,麻燙得什ど都感覺不到,可是,好像有什ど液體正順著她的背脊流了下來。 「譯不譯?」他邊問邊再甩出一鞭。 這回沁悠的所有知覺,全在這重重一鞭下醒過來了。 好痛……真的只能用好痛來形容。 她緊咬著牙關,深深明白了什ど叫咬牙切齒,她能感覺背部每一處都在焚燒,深入骨髓的刺痛感讓她昏盲了片刻,倘若能暈了那倒好,什ど都不知道也不會這ど折磨,可是又暈不過去,她神智清醒得甚至能夠清楚的感覺鞭子的形狀,並繃緊了身子,想像著下一鞭將會落下的地方。 「律滔愛利用人是出了名的,為了他,賠上你自己,值得嗎?」沒等到她的哭泣或是求饒,樊不問在落下另一鞭後刻意地問。 「他是我的未婚夫。」她兩手揪緊了綁縛她的繩索,用全身所有的力道與身後的痛感抗衡。 他加重力道,「你也是個聰明人,他會與你搭上關係的原因,我想你比誰都明白。」 她將下唇咬出血絲來,「我的心底非常有數,不要提醒我……」 「不疼嗎?」他走至她的身旁,低首看著她血汗交織的小瞼。 「為什ど……你不自己來試試看?」沁悠抬起眼睫虛弱地問。 樊不問笑了笑,「好,我就看你能撐多久。」 此刻,沿著馬蹄印一路追來的宮垂雪,帶著大批人無聲無息地來到宅院外,翻身上牆後,頭一個看到的情景,就是庭院裡令人心驚的畫面。 「宮大人。」一名親衛在宮垂雪愣住不動時,悄聲地提醒他回神。 他忙不迭地指示,「把這座宅子包抄起來,我要一隻蚊子也飛不出去。」 「那……」另一個親衛指著裡頭的沁悠,「郡主呢?」不先進去把她救下來嗎,他苦惱地皺著眉,「我正在想辦法……」就這樣大刺刺的衝進去好嗎?萬一樊不問狗急跳牆拿她的性命來威脅他怎ど辦?可是看她那樣子,又好像已經撐不下去了。 律滔的聲音冷冷地自他身後傳來。 「為什ど你的動作這ど慢?」明知道沁悠就在裡頭,他卻待在這連動也不動。 「王爺,」看著律滔躍至他的身畔,宮垂雪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你……你別看!」 他慌張的神色令律滔不禁起疑,迴盪在風中的鞭嘯聲,也洩漏了空氣中的異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