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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綠痕    


  楔子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封神四十六年正月,洪鐘曠雪聲中,即將續接帝位的太子臥桑,於策妃之日棄位遠  渡東瀛,俄頃間,天朝群龍無首,宮變遂至。

  宮變後,陷於政亂隱憂之際,皇帝遲不發詔宣揭繼位儲君,以致太子儲位空懸,於  是,龍誕九子,九子中余八皇子們,紛紛競相而起,皆意欲逐鹿東宮執鼎策國。

  風起雲湧的波濤間,史家默默隱身幕後,備好一籠熏香,攤開簇新的卷冊、備好筆  墨,在燭火下,將那些素來隱於汪洋中的八條蛟龍,一一攤開細看與端究,就不知,在  滔滔的歷史滄浪下,取代過往英雄豪傑的八皇子中,誰終將躍登於頂。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第一章

  封神三十八年,京兆盛夏。

  炎日漫漫,昏熱無一絲涼風的午後,太極宮內分外寂靜。

  太子臥桑頭疼地看著桌案上堆積如山還未批閱的奏折,大約也知道他的工作量會突  然暴增的原因,很可能又是來自那個專找他麻煩的皇弟。

  輕輕翻開其中一本折子,映入眼簾的,果然是朝中大公寫來抱怨有關震工霍韃的事  項。

  望著折子裡陳情的內文,臥桑覺得事情真的不能再惡化下去了。

  他投降。

  他決定放棄霍韃。

  大抵來說,霍韃在朝中算是個非常得力的左右手,決斷朝事從不拖泥帶水,在處理  政務上也相當有自己的主張。在他麾下所統領的京兆水軍,這些年來時常被派遣遠征,  不但戰戰皆捷並有相當輝煌的戰績,更為他贏得了「震王」的榮譽王稱。

  可是,臥桑還是得放棄他。

  開朗豁達、恣意率性、從不委屈自己。天氣好時,就像只好脾氣的綿羊,一旦天氣  不合他意時,便暴躁得有如一頭不講理的蠻牛,這就是霍韃。

  自他入朝的這些早來,他已經換過無數個職位,捅出來的樓子,幾乎可以串成一大  串粽子,可就算職銜一換再換,總有無法與他共事的朝臣,聯名書表上奏要聖上撤掉他  ,尤其最近上奏要參他一筆的人數更是不斷激增,最要命的是,今年的夏季偏偏又在此  時來臨。

  「老三。」臥桑不忍卒睹地擱下手中的折子,朝一旁使他頭痛的元兇輕喚。

  御案的不遠旁,因燠熱的天氣而昏昏欲睡的霍韃,正大刺刺地躺平在坐榻上。在等  了老半天也沒人應聲後,臥桑無奈地歎口氣,起身走至他的身旁,伸手拍拍他的臉頰。

  「霍韃,清醒點。」為什ど每年一到夏季他就是這個德行?他跟夏日的艷陽真的是  天敵嗎?

  霍韃勉強地掀開眼皮,雙目接觸到刺目的光影後,又痛苦地想閉上,但臥桑不肯再  讓他繼續昏沉的睡下去,強拉著他在榻上坐正,並揚手差人拿來渴解的甘泉。

  雙眼模模糊糊看不清事物的霍韃,朝眼前幻化分裂成三四個的臥桑伸出掌。

  「水……」

  「我人在這。」臥桑歎息地將他伸向空無一人方向的手挪到自己的面前,將盛了甘  泉的水盅放在他的掌心裡,再接過宮女呈上來已擰乾的綾巾擦淨他的臉龐。

  在喝下清涼的甘泉後,霍韃的神智總算有些清醒,不一會後,他開始伸展著久睡而  酸疼的四肢,扯開令他覺得一身汗熱的衣衫,並把綁束得他頭疼的宮冠也給拉掉,披頭  散發地坐在榻上,邊打盹邊展現他長年沐浴在陽光下顯得古銅色的結實身軀。

  驚歎、驚艷或是驚嚇的低叫聲,此起彼落地在角落響起,臥桑回頭看了看,就見目  炫神迷、以及花容失色的宮女們,皆把眼珠子定在霍韃的身上。

  臥桑緊擰著眉心,已經不知該怎ど再對這把儀教當耳邊風的皇弟說教。

  他總是這樣,毫不在乎別人的目光,逕自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管他為別人帶來了  什ど麻煩。

  或許他本人並不知道,每當他半瞇著一雙眼時,那性感的模樣不知勾走多少顆佳人  芳心,俊臉上那慵懶的熏人笑意更是讓人覺得暈陶陶,但,天曉得,他只是中暑沒睡飽  而已。

  「需要我叫太醫來為你看看嗎?」臥桑揮手斥下那群心花怒放的宮女,看不慣地將  他的衣衫拉攏整齊。

  「免。」霍韃撐起渴睡的眼皮,並對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你召我來到底有什ど  事?」

  「召你進宮,是因父皇交代我得為你轉調現職一事。」

  他早就習以為常,「這次你想把我轉調何職?」

  「邊關大將軍。」臥桑決定把他下放到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不讓他再搗蛋。

  「我不適合打仗。」他緊皺著好看的濃眉。

  「你不但適合,還非常適合。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我的太子令七日後就會撥下,  到時你得馬上離京起程就任。」

  「把老二和老八弄離京兆後,現在你又想再趕走一個皇弟?」霍韃忽地來到他的面  前,想也知道他在背地裡玩什ど把戲。

  臥桑看著他清醒的雙眼,選擇了吐實不和他玩心理遊戲。

  「我不能把你留在這裡。」把話說開也好,至少大家不必再掩掩藏藏的拐彎子。

  「我沒打算奪你的太子之位。」

  臥桑淡淡一笑,「冒險不是我的作風。」他會這ど想,但不代表他身後那些南內的  人也會這ど想。

  無論是霍韃還是鐵勒,他們都太過功高震主了,年少即如此得志,那ど在他們的羽  翼豐碩之前,若是不減少點風險,難保他們日後不會圖謀篡位。身為掌國的太子,為維  持目前的太平和自身的利益,他有職責在火苗蔓燒成野火之前,就防範未然地先將燎原  星火給掩熄。

  「你打算把送我去哪裡?」身子不適的霍韃懶得與他爭執,只是疲憊地爬梳著發。

  「南蠻。」

  霍韃手邊的動作倏然而止,緩緩抬起眼眸望著他。

  「我何時才能回中士?」他完全明白臥桑此舉是在假公儕私。「等你登基後?還是  這輩子我都得被流放在那個鬼地方?」還是那ど不信他?刻意把他下放到那ど遠的地方  去?臥桑到底是為父皇著想,還是在肅清未來可能會產生的競爭對手?

  「時局是會變的,或許你不必等那ど久。」臥桑語帶保留地輕應,期許地拍著他的  肩頭,「我很期待你能在南蠻闖蕩出一番事業。」

  霍韃不屑地撥開他的手,「貓哭耗子。」

  「還有一件事。」

  他懶懶回過眸來,眼底寫滿了不耐。

  「我決定減輕宮罷月的負擔,再撥一個人去你的身邊看著,所以在這兩日內,將會  有個服侍你的人去向你報到。」聽說前些日子他又氣跑了一個派去他身邊的人,再不快  點補齊人手,只怕宮罷月會招架不了他。

  「又派個牢頭來?你就這ど見不得我的日子過得太安穩嗎?」霍韃三步作兩步地來  到他的面前,火氣挺大地把話槓在他的鼻尖。

  他攤攤兩掌,表情顯得很無辜,「我只是向父皇進諫而已,指派她的人並不是我,  她是父皇親指的。」

  霍韃煩悶地在殿內來來回回地重重踱步。

  又來一個,每當他趕跑一個就又來一個監視他的新人選,全朝大臣幾乎快跟他翻臉  了,而他的兄弟們也沒有一個人受得了他,可是為什ど父皇就是不放棄?到底他要怎ど  做,才有辦法撤走身邊所有父皇派來監管著他的人?

  「別怪為兄的沒事先警告你,你這次真的不能再把派給你的牢頭給氣跑了。」據冷  天放說,他們冷家已經找不到半個人手可供霍韃調度使喚了,而且以他的脾氣,就算冷  家有再多的人,也都會一一被他給克光。

  他猛然停下腳步,「為什ど?」

  臥桑緩緩說完下文,「父皇說這個牢頭在監護你之餘,同時也肩負著向父皇稟報你  一舉一動的責任,你若是讓她向父皇告狀告上十回,你就準備進太極宮,跟我再次學習  身為一名皇子該有的素行。」

  「你的意思是!」他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集滿十次御狀,牢頭就換成你這尊大  總監?」想不到父皇竟然還有這種最後手段,若改換成臥桑來看著他,那跟坐牢有什ど  兩樣?

  「你好自為之吧。」臥桑非常期望他這回可以素行良好些,別再氣跑這次的人選,  免得他們兩人都要受罪。

  霍韃一個頭兩個大,「這次父皇打算派誰來?」

  「冷家劉付你的最後撒手錮。」他得意地挑挑眉,「她叫冷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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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霍韃奉召進宮的次日,照著霍韃的命令,離府去著手進行南下事宜的宮罷月,在  連日來的忙碌後,總算是敲定了大批船艦南下的日期,並與隘口官商議好船艦通關的時  辰,打算向霍韃做完最後一次的行程確定,就將手中的離京奏表上呈給太子臥桑蓋印放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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