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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綠痕 楚婉伸手攀向他的頸項,將面頰偎進他的肩窩裡,稠密如緞的長髮像張黑亮的網,將他們兩人網羅在其中。 「答應我,不要加入朝爭,我不想失去你。」看過太多人的例子之後,她知道仕途太艱險多患了,而她更怕他會走失在其中,流連忘返而忘記了她。 「我永遠都是你的。」朵湛低聲地在她耳邊保證。 她搖搖頭,以指按住他的唇,「如果你做不到的話,那就不要輕易對女人許下承諾。」誓約是不能常說的,也不能不經意地脫口而出,因為往往他的一句話,就將成為她牽惦一生的信念。 「我可曾失信於你?」他拉開她的纖指,抱高她與她眼眉齊對。 「不曾。」楚婉垂下眼睫,聲音幾細不可聞,「但,凡事總有個開頭......」 「你在擔心什麼?」朵湛總覺得她今日說的話有些古怪,像極了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 「我擔心,有天我會留不住你,或者,你會被其它人拉離我的身邊。」那場宮變後所帶來的後果,已經影響了數字皇子,她怕,他將會是下一個遭受影響的人。 「如果......」他頓了頓,眼眸中閃過一絲詭譎的光彩,「真有那麼一天呢?」 她老早就想過這個答案了。「那麼在那之前,我會在你的心頭上烙下一個烙印,讓你永遠都惦著我。」 「如果我離開了你,並且無法回到你身邊呢?」朵湛更進一步地追問,話裡有著試探,更想知道她將會怎麼做。 「我會等。」楚婉朝他篤定地微笑,「我會一直等到你回頭來尋我。」 不在他預料中的答案自她口中說出後,朵湛沉湎在她的笑意中久久無法回神。 緩慢地,他伸出兩掌捧著她的面頰,將她拉湊近面前徐徐讓她盛往一個吻,虔心地品嚐她絲緞般光滑的唇瓣,和她清新甜美的氣息。 或許時間會使得一個人成長及蒼老,滄海也能在歲月中變為桑田,但他的心,不變。 這張已深深鐫刻在他腦海裡的容顏,無論他已看過多少回,但每回只要看她一眼,他便能再戀上她一遍。 從她走進他的世界的那一日起,他就沒有再讓她走出去的打算。這株綻放在他心中的蓮,這些年來,早已深入他的血脈之中難以拔除,纏戀著他整顆心不放的,是她綻放在臉上,獨為他而生的深情而放任的笑靨,為求能供養私藏這株令他深深傾心,只為他而煥發美麗的蓮,他甘願化為一池水,好能將她收藏其中,為了她,即使要他遺棄世上的一切,他也甘之如飴。 「我哪都不會去的,我怎可能捨得下你?」靠著她的唇,朵湛將心衷傾吐在他們兩人交織的氣息之間。「我是為了能和你結一段情緣才來到這人世的,我已在佛前求了那麼多年,為的就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康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願放棄所有來交換與你長相守,就算有人阻擋在我的面前,我還是會回到你的身邊。」 「不要忘記你說的,答應我,千萬不要忘記。」楚婉凝睇著他的眼眸,只希望他的這些話能像永不褪色的記憶,永遠深存在他的腦海中不被他遺忘。 「我不會忘的。」他收攏了雙臂,怎麼也想不出他怎可能會有離她而去的那一日,也不相信他怎捨得讓她不再停棲在他的胸懷裡。 只要能這般擁著她,依依嗅著她清香如蓮荷的香氣,無論在門外的世界是多麼地多變與動盪,或是充滿了刺激與挑戰,他也不想離開她半步。 蒙上眼,他就不會看見那些是是非非;關上耳,他就不須去理會那些誘人的耳語。現在他只想與她一起迎接夏至婚禮的來臨,他並不想和他的兄弟們一樣,在朝中披甲以心浴血奮戰。在這片眾世沉浮的蒼穹下,難道除了爭權鬥勝之外,就沒有更值得追尋的嗎?對他而言,世上最難的莫過於求得片刻與她在一起的時光。 雖然,他時常覺得某種空虛的感覺,會在不意間偷偷乘虛而入,偶爾,他血液裡頭的好鬥分子,會因外界而微微掀起一絲波紋,可是為了眼前這名女子的笑顏,和這份得來不易的小小幸福,他會把那些不安定的想法全都放下。 他想,他可以躲開的。 第二章 該來的,逃不開,躲不掉。 夏至在墨綠的樹影中甦醒來臨,入了夜後,沐浴在月光下的襄王府,並未在夜深時分睡去,整座府邸沉浸在喜氣洋洋的明媚燈火中。 大婚之期就近在明日,為了這一日,襄王府裡所有的人均已等待多年,在朵湛親送楚婉返家待嫁後,整座府裡的人們,便忙碌地在府中張燈結綵張羅大婚所有的事宜,直至夜色深沉,人們才停下手邊的工作,暫時歇息以等待明日即將到來的繁忙,留下不滅的燈火柔和地照亮襄王府的夜空。 夜深不寐的朵湛,在這明月窺人的時分,還留在書齋裡校校明日皇家婚禮該進行的每一項行程,並試著想辦法縮短婚禮進行的時間,以免冗長的婚禮會累壞楚婉。 驀地,他感覺一陣冷風湧進了書齋,案台上的燈火被這陣風勢吹掩得幾欲暗滅,一室的喜氣,也在搖晃不定的燭影中被迫散去。 他放下手中與國子監商議好的婚程事宜表,銳眼掃向站在門邊的不速之客,極度不願見到這個向來只跟在皇帝身邊的紅人。 「小王何德何能,竟能勞駕冷大公子夜半光臨寒舍?」客無好客,在他的婚帖名單上,他可沒有邀這位惡客入列。 「聖上要我把這東西交給你。」無視於他那雙想要將人掃地出門的冷眼,冷天放不火不徐地來到他的面前,慎重地將一隻以金繡緞巾包裡著的長形木匣放在他的桌上。 朵湛並沒有動,只是淡淡打量著它,「這是什麼?」 「聖上私下親頒的手諭。」 不祥的預感層層覆上朵湛的心頭,來得突然的心跳,不安定地撞擊著他的胸腔,一下又一下地捶擂著,像是某種事情即將開端的前奏。 私下頒的手諭?太可疑了。 父皇若要下旨,為什麼不正式頒詔,或是把他叫去翠微宮親自聆聽聖意,反而要在三更半夜派冷天放來這交託一道手諭?為什麼要這樣掩人耳目?為什麼不敢讓人知道? 「裡頭寫明了下一任的太子是誰。」冷天放盯著他漠然的神色,故意更進一步地解釋裡頭是放了什麼東西,而後好整以暇地看他的臉龐又將如何風雲變色。 心跳,有點亂了,撞擊得有點疼痛,嗡嗡不斷的回聲直在他耳畔響著,朵湛緊繃著全身的肌肉,像是蓄勢待發,又像是想要奮力抵擋。 瞪著眼前的長形木匣,他不斷問著自己,眼前的這道手諭,究竟是燙手山芋、可以點爆全朝的炸藥,或是會讓所有探子刺客全集中到他這來的致命催魂令? 都是,它都是,而且它還是將會令他性命危在旦夕的一柄利刃,而這把利刃,正狠狠地插在他的心口上。 「你不接?」等了老半天也不見他動手去拿,冷天放不禁要問上一問。 「不接。」朵湛坐在椅子裡的身形仍是不動,拒絕將自已置入這場他父皇的密謀中。 「抗旨,是要殺頭的。」冷天放陰沉地提醒他。 他冷笑,「叫我父皇來砍吧。」接了這道手諭後,擺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條,倘若注定要死,那麼他情願死在他父皇的手上,也不要不明不白的死在想得到它的人手裡。 「難道你不想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誰?」冷天放故意勾引著他的好奇心。 他很不給面子,「沒興趣,東西給我拿走。」 冷天放甚是意外,全朝的人為了等待下一任的太子名單出爐,哪個不是等得望穿秋水迫不及待?只要打開那只木匣,那麼這數月來一直存左全朝中人心中的謎底也就解開了,而他竟不想知道? 「若沒別的事,請你離開,明日我就要大婚了,恕我無暇招待你這位貴客。」在今天放僵站在他面前不動時,朵湛邊拿起手邊的折子繼續閱覽,邊開口趕人。 「你非收不可。」雖然沒有預料到他會拒絕,但冷天放並不因此而死心,反而走近他的面前將木匣推至他的手邊。 他連碰也不碰,「我想舒河和律滔都會很有興趣知道那裡頭寫了什麼,我父皇若是要給的話,你還不如拿去給他們。」 「但聖上指名要給你。」因為他的態度,冷天放的執拗被他點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