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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綠痕 「我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這世上最親近他的人。」能夠接近朵湛身旁的人,就只有她一個了,連冷天色也沒法靠朵湛那麼近。 楚婉惻然地垂下眼眸,「就算與他靠得再怎麼近,我也不會知道的......」他藏得那麼多那麼深,她怎有法子貼近他的心? 「什麼?」巧兒有些錯愕。 在同一刻,因忘了帶奏折而反回殿內取的朵湛正好揭起紗簾幃帳走進來。 「楚婉......」他的聲音消失在與他正正打了照面的兩個女人身上。 巧兒飛快地將楚婉自妝台邊拖起,一把將她拽在胸前,將短刃緊壓在她的頸間拖著她住後退。 朵湛極為緩慢地轉過身子,在兒著楚婉頸上的絲絲血痕後,一雙森栗的眼緊鎖住巧兒,一步一步地舉步走向她們,沉重的步伐聲,在寂靜的殿內重重迴響。 「你若要她,拿手諭來換。」仗著自己的優勢,巧兒得意地笑了,以為一舉就能成事。 朵湛愈走愈快!怒火如焚,「我是你能指使的嗎?」 「你......」見他步步逼近,她大驚失色,沒料到他絲毫沒有顧忌到楚婉。 她咬牙,貼頸的短刃就要往楚婉的頸上劃,卻被趕至的他一掌緊覆住刃身並拉開,他不留情,甚至不將她視為女人,毫不猶豫地使勁將她摁倒,執刀的手臂達離開了楚婉,並傳來骨頭一響。 怔愣地將朵湛的一舉一動都看進眼底的楚婉,覺得自己又再度被他拋棄了一次。 這樣的不留情,這樣的狠決,不是她記憶中的朵湛。 往事不記,他早就變了,不只是外貌、氣韻神情變了,他早就成為一個她不認識的朵湛重新在大明宮出發,而她卻還在原地踏步,守著先前不變的心和緬懷惦念著過去的美好,渾然不知他又走遠了,並在無形中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這樣,她會追不上他的。 「冷天色!」胸口急速起伏的朵湛放聲一吼。 「我在......」已經習慣當炮灰的冷天色,一掌擒起斷了臂的巧兒,在朵湛的怒火殺過來前先一手指著楚婉,「不過這次你別急著吼我,先看看她吧,這傢伙我抬出去就是。」 強烈拍擊的心跳聲還在耳際轟轟作響,朵湛蹲跪在楚婉的身邊,指尖有些抖顫地輕觸她劃了口子的纖頸,在確定深度後,心慌意亂地自她的袖中取來她的繡帕壓緊她的傷口。 只是一時不防而已,只是稍稍離開她的身邊而已,就馬上有人想藉她來得到手諭,這殿內的守護再怎麼森嚴周密,總在百密裡還是會有一疏,這要他怎麼放心、怎麼離開? 「我沒事。」看著他眼底的害怕,楚婉拉下他的手,在他的掌心拍了拍,並強迫自己釋出一抹讓他安心的笑。 他用力吁了一口氣,將她整個人攬至身上深擁,用雙臂和身體去感覺她的存在,但他抱得太緊,令她疼痛地蹙緊眉心。 「你過得不好。」在被他揉碎之前,楚婉出聲輕歎。 「什麼?」 「你在這裡過得一點都不好。」她淡淡地陳述,「無論白天黑夜,你隨時隨地都劍拔弩張的,不然就是心驚膽跳的在提防著什麼,你甚至連夜裡都睡不著。」 「你想太多了。」他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抱穩她便朝榻邊走去,在想離開她去叫人來為她看傷時,她卻一手拉住他。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再這樣下去,他會累壞的,而這種日子,也不是他該過的。 朵湛坐至她的身旁,執起她的雙手,與她眼眸齊對。 「什麼都不用,你只要留在我身邊就好。」這座大明宮再怎麼黑暗,只要有她的存在就有一絲光明,若是無她,他反倒待不下去。 楚婉卻不同意,「在這裡,我只會成為你的阻礙,和別人用來威脅你的日標。」 他微瞇著眼,「誰告訴你的?」 「事實很明顯,剛剛才印證了一回。」她笑著搖首,眼底寫滿了悲哀。「拖著我,你在大明宮裡的日子不會安寧的。」這事還需人說嗎?她再笨也看得出她是他左右受制的主因。 「沒那種事。」不願她想得太多也不願看到她有這種眼神,他很想將她眼底的那些都抹去。 她拉來他溫暖的掌心,將它貼在面頰上,「我不願再只是株依附你的蓮,更不想成為你的弱點或是牽絆,我要幫你。」 是該做些什麼了,她不能停在原地不追上他,她不是他的負擔,他若有野心,那麼她便有,她的野心是來自於他。道人說她是水,水隨形塑,既然朵湛將她放進了宮斗的這個框框裡,那麼她的本質,是否也已隨著環境和境遇而改變了? 「幫我?」她怎麼會突然有這個念頭? 「你若要站上西內之巔,我會幫你站上去。」楚婉沉靜地對他微笑,「只是,在我趕上你的腳步前,請你不要走得太遠。」 「楚婉?」 第七章 「只要抽走了下頭最重要的重心,那麼無論塔再怎麼高,也得倒。」 冷天色緊皺著兩眉,看楚婉坐在小桌旁,在桌上堆滿了一錠錠官銀,將官銀堆排成一座高塔,而後邊說邊抽走高塔最下方基座上的官銀,讓她排了好半天的銀塔,在他們的面前嘩啦啦地倒下,透過早晨的朝陽,一片瀲灩的銀色光影,在他們的面前閃閃生輝。 他回頭看看坐在楚婉對面的朵湛,完全不明白朵湛今日不上朝留在殿內的原因,也不知道楚婉特意將他們叫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只是朵湛的那張臉,在今天看來,好像又變得更陰森了。 「西內,也是如此。」楚婉在散了一桌的銀堆裡拿起一錠官銀,話中有話地對朵湛說著。 朵湛迎向她的眼眸,「你想做什麼?」 楚婉柔柔一笑,「我要一層一層剔除西內的人脈。」西內的人脈紮實穩固不打緊,只要從下頭破壞,那麼朵湛要在西內站穩腳步便不是難事。 「喂。」冷天色聽得一頭霧水,「她在說什麼?」 朵湛明白她會突如其來對他說這些是為了什麼,自從那日她忽然說要幫他站上西內之巔後,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但找來陽炎叫他對她報告目前西內的狀況,還特意去把西內所有的朝臣都給研究過一回。 這幾日來,她日夜都在研究重整西內的對策,本來他還當她是說著玩的,所以也沒去理會她,但現在他才知,她是當真的,而且他知道,以她的個性,她若真要做一件事,任誰也無法打消她已定的念頭。 但她不是對朝中的事不感興趣嗎?她不是一向都過得無慾無求的嗎?為什麼她變了? 「你不明白,這不是遊戲......」或許讓她明白這其中的困難度後,她就會死心不膛這池渾水了。 楚婉迅速截斷他的話,「它是存亡的戰爭。」 「存亡?」他怔了怔,沒料到她看得那麼重。 「你的性命,就緊繫在那道手諭上,如果要讓你的性命無憂,那麼就必須讓你當上西內的主人,如此一來,你的性命才會有更正的保障。」再怎麼防人也沒有用,想殺他的人還是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滲進紫宸殿來,與其治標,還不如就一次徹底治本。 朵湛一手壓向桌面想起身,「你已經知道太多了,夠了,我不想讓你再陷進去。」 「在你身邊的每個人,哪個不是早已陷進去的?」楚婉笑著反問,揚起柔美的下頷專注地望著他,「我們能活著,因你;會死在這,也因你。」 朵湛霎時頓住了身子,眼眸緩慢地定在她的身上,從不知她的眼眸是如此明亮耀眼,和能把事情看得那麼清楚透徹。 每個人,只要心懷野心目的,那麼便會變得聰穎無比。 她會突然變得如此,就是因為她有著目的,只是他怕她太過投入,到了底,反而會無法抽身。 她是個事事都放在心底輾轉琢磨的人,雖然病弱的外表掩蓋了她的本質,但他知道她太聰明心思太周密,這就是他從不在她的面前談論政局和朝中之事,並刻意瞞著她的原因,他不能冒險。 「你......要幫他?」旁聽了好半天,冷天色終於弄清楚她要做什麼,並訝異地張大了嘴。 她輕輕頷首,「是的,我要幫他。」 「你能幫他什麼?」柔柔弱弱的一個小女人而已,他怎麼想也想不出她能做什麼。 「很多,只要他肯放手讓我去做。」她邊說邊看向一瞼陰晴不定的朵湛。 冷天色小聲地問:「你肯嗎?」這傢伙的佔有慾那麼強,他有可能讓她走出紫宸殿讓別的男人見到她嗎? 「不肯!」朵湛果然悍然拒絕。 楚婉幽幽輕歎,「你保護過度了。」 「我不會讓你去冒任何風險。」先不要說她患有心疾的身子有多差,光憑這一張傾城的面容,只怕她一走出紫宸殿他就再也搶不回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