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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凌淑芬 她腦中再倒帶一遍,杏眸倏然大睜。真的耶—.她剛才居然跟他有說有笑,一點兒都沒有以往侷促緊張的感覺。她是怎麼了?居然這樣大膽。 蔚蔚捧住自自己的臉頰,不敢相信地盯住影印機。 「我我……我影印好了,我我!我要先回辦公室了。」又開始結巴。 張行思很禮貌地讓開一步,沒有阻止她。 「剛剛她們----其實沒有什麼惡意……」她遲疑了一下。 那根熟悉的食指又抵回她唇上。 他不疾不徐的,先把空咖啡杯遞進她手裡,再接過她手中的文件。 「私下說上司的小話是員工的基本福利,我如果計較到影印間來,就太不上道了.]語畢,怡然邁開長腿離去。 蔚蔚愣在原地。 看看空咖啡杯。 看看空空的臂彎。 再看看他的背影。 「下午我要出去開會,你一起跟上來當記錄。」這是他的背影被門掩往之前的交代。 哦!該死的! 他非得這麼帥不可嗎? 實如電通的董事長非常頭痛。 在通訊公司,正常的工作流程是這樣的 行銷部經過市場調查,找出一般手機用戶最希望得到的加值服務,然後內部開始規畫這個案可行性、總預算、及預估利潤;若一切可行,下一步便將需求告之機房設備的廠商,請他們提出詳細報價,接著再匯整自家工程部主管,進行研究。 待大事底定之後,三方面並進。行銷部開始打廣告,做新產品的促銷活動,廠商負責撰寫程式及裝設相關設備,工程部人員則參與作業,因為日後設備的維護,是一肩落在工程部身上。 從這個流程來看,行銷部必須研擬新方案,公司才有錢賺;工程部必須隨時支援,行銷部才能無後顧之憂。若行銷部和工程部兩大頭頭心中生了賺隙,那坐在最上位的大老闆就該吞止痛藥了。 原本好歹還有個工程部經理當緩衝,偏生經理最近請了幾個月留職停薪的長假,工程部的龍頭就剩禎綺了。 一邊是自己一手提拔的金童張行恩,一邊是疼之若寶的女兒,這個心結該如何解,老天當更考驗他的智慧。 「聽說禎綺最近很是刁難了行銷部一下。」大老闆乾脆自已先指名道姓出來。 「沒有的事,只是我們這次推出的單項計點加值服務,讓工程部和廠商較傷腦筋,必須再研發更節省成本的機組程式,鍾小姐的壓力難免大一些。」張行恩只是淡淡微笑,波瀾不興。 鍾老不是不知道,張行思的說法是在替他留顏面。否則半個月前兩個年輕人還好端端的,董事長生日宴之後他女兒的壓力就開始大起來? 原本七天前應該上線的新計點機制,卻因為工程部一直以「硬體和程式問題無法克服」為由,一延再延。七天說長不長,對於寶如電通這般的企業規模,那是一天七百多萬的減損。他私下找女兒談過,女兒嘴硬得很,堅持是技術性的問題,然而父女這麼多年不是做假的,鍾老只消瞄瞄她眉眼間的氣鬱,便心知肚明,分明是有人打翻醋罈子了! 這真令人難以想像!他的寶貝女兒最為人稱道的,就是沒有「千金小姐」的氣焰,做起事來公私分明,也因此,當年他才會內舉不避親,將主修電腦工程的女兒安插進工程部擔任副理。 「說真的,行恩,這裡只有我和你,我們不談上司下屬,純粹從長輩關心晚輩的角度來聊聊。」老人家推開滿桌子的企畫案,眼神帶著試探。「你……對禎綺有什麼看法?」 張行恩知道自己從現在開始,每一句話都要說得非常小心。衝著鍾老非常希望將他「變成自己人」的心息,他就不該出言不遜,損了長輩的顏面。 「鍾小姐熱情開朗,又有內涵,在清一色以男性為玉的電腦工程領域裡,能有她獨到的發展,我相信這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呢? 」鍾老眼睛亮閃閃的。 「所以? 」張行恩挑了挑眉,陪他裝傻。 更是老狐狸碰上小狐狸!鍾老白他一眼。 「所以你對她到底有沒有一點意思?」 又來了!行恩瞼上仍然保持不動聲色。 「董事長,我已經……」 「免!」話未說完,鍾老已舉手制止了他。「別拿那套。你已經有女朋友。來搪塞我。如果真有女友!怎麼又見你對祁蔚蔚特別關照?」 「會嗎?」他蹙起眉。無論他私心裡對蔚蔚有沒有好感,在公事上,決計不會另眼相待,這是他的原則問題。 「如果不會,為什麼你最近出出入入都帶著她隨行,不像以前只找陳秘書?」 「因為陳秘書的工作能力比她更好,能獨當一面,將陳秘書留在公司裡替我處理各種事宜,我比較放心。平時出門只需要做一些紀錄,帶著蔚蔚已經很足夠了。」他捺著性子解釋。 「怎麼你就直接叫她[ 蔚蔚] ,陳秘書跟了你三年了,還是[ 陳秘書] ?」鍾老調侃他。 「董事長!」這是雞蛋裡挑骨頭了。 「好好好,我不挑你語病。」老人家輕喟一聲。「我們兩個都是明白人,我就老實說了。以前你認識池小姐在先,禎綺也不是不識抬舉的人,滿腹的想法只好往心裡藏。不過,公司裡,哪個人不知道她喜歡你。結果呢?你沒和池小姐在一起,反而對祁蔚蔚特別用心。先不說禎綺感情上的傷害,光是面子就讓她下不來。你這不是在昭告所有的人,她比不上祁蔚蔚嗎?」 如果是其他女人也就罷了,祁蔚蔚的名聲卻並不好,這對好強的女兒來說,更是一種屈辱。 他不懂,是否世家出生,感情觀便如此不純粹?他發現由自己越來越厭煩聽見「面子」和「先來後到」這種論調。這種話在哪種場合都行得通,唯獨不適用在愛情身上。人心豈是能由先後之別來局限?若是有煤妁之言、婚姻之名在前,那還有個道理。他和鍾禎綺什麼都不是,難道他非得先和鍾禎綺走過一段之後,才有權利去交往其他他女人? 老人言外對蔚蔚的暗示,也讓他心頭生出一股不悅感。 「董事長,蔚蔚並不如您想像中的複雜,她其實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子.] 「怎麼,我說她幾句也不行?」鍾老半夏半假地開玩笑。 這個話題,再聊下去就臭了。張行恩很明智地選擇微笑以對,不再往下談。 鍾老盯著他無波無瀾的笑容,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新的領悟。 實如電通除了鍾氏一族,尚有其他幾支股東勢力正在坐大,當初想把女兒許配給他,不無籠絡的意思在內。而今聯姻結盟的路子是不可行了,張行恩又是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將來,僅是「同事之誼」的女兒,不見得對付得了他---- 電光石火的念頭在心中晃過,一閃而逝。 「也罷,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我們這些老頭子還是少干涉一點,以免以後媒人做不成,反而惹到一身腥。] 終究是在商場打滾久了的老江湖,鍾老微微一笑,不動聲色。「你先回去工作吧!工程部那一頭的問題,我會再找禎綺溝通。」 「那就麻煩董事長了。」張行恩恭謹地點頭為禮,轉身離開董事長辦公室。 糟了! 這是他心頭唯一的感覺。 方纔董事長的一瞥一笑,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被猜忌了。 只是一席談話而已,金童便由紅翻黑了……他苦笑,伴君如作虎。 這個工作他做起來頗為得心應手,如果可能的話,他並不是不願意一直待下去;然而,方才董事長眉角間的一閃而逝,分明已對他生出了警戒之心…… 鍾老是曹操的性格,一日一心中生了芥蒂,根苗只會越扎越深,要翻身是難上加難。 但願情況不會演變成他預想的這般,否則,美國的老麥大概會是最開心的人。 他望向電梯壁面,鏡子裡映照出一張清俊的臉孔,凝蹙的濃眉似深山水澗,流轉過許多細微的心思。 半晌,鏡中的男子彷彿掌握了某種念頭,嘴角悠然綻出微笑,眉宇間又回復了舒朗。 那是一雙明亮有神的目光,炯炯透著機睿之色,卻不帶威逼的神采,讓人放鬆之餘,又不敢小覦。 眼眶裡的兩顆黑眼珠突然一偏,對上她,蔚蔚立刻把目光移開,假裝沒瞧見後照鏡中的瞳孔。 眼睛的主人移視回正前方,繼續開車。 蔚蔚彷彿被磁鐵吸住一樣,不自覺又開始透過鏡子偷瞄他。 黑眼珠子再度轉過來。 蔚蔚火速瞥開。有沒有被抓到?好像沒有,他好像又專心開車去了。 她的眼珠子慢慢地、偷偷地投向後照鏡—— 抓個正著! 轟!她火速瞥向窗外,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赤紅的耳朵充分解釋了她的羞赧。 方向盤一打,他們的車子突然卡進路邊一處臨時車位裡,停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