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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綠痕    


  唐律當下拉長了黑瞼,「又去乞食?」沒出息的傢伙!什麼看家防宵小的基本才能都不會,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往隔壁大廚的牆角鑽,天曉得他當初幹嘛心軟的聽她的話,去買下那只專會吃裹扒外的叛徒!

  「別說得那麼難聽。」她皺皺俏鼻,「哈利只是懂得品嚐加工狗食外的美食而已。」

  負責餵食者的臉上更添數道黑影,「意思就是說我餓過它,還是我沒讓它吃過一頓好?」他每個月在寵物店進貢數千塊大洋究竟是何苦來哉?那只挑剔的傢伙寧可爬牆鑽洞地到隔鄰吃廚餘,也不願將就一下他特意購置的日本進口昂貴狗食。

  她以沒受傷的手推推他的胸膛,「你跟一隻狗計較那麼多做什麼?還有,它的主人是我又不是你,要數落也輪不到你出馬呀,不要老是跑來我家搶我的台詞好不好?」

  忍耐復忍耐,唐律謹遵懿旨地嚥下堆滿腹的牢騷,傾身將她放在沙發上,拉近了桌子將她的傷腳捧上桌,並且拿了塊軟墊擱在傷腳下。

  他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龐,「你好像很累,要不要回房去躺一下?」

  「不要,躺那麼多天,我的骨頭都躺得快散了……」樂芬不適地伸了伸懶腰,驀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纖指忙不迭地指向行李,「幫我把那個袋子拿過來好嗎?」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晃了晃紙袋。

  「蔻特意拿給我打發時間用的。」一系列特選的東洋鬼片一一被她擺上桌。

  唐律皺眉地拎起單看外表就血淋淋的片子,在她的催促下走至電視機前彎身將它放進下方的機器,而後踱回她的身旁。

  「我陪你看。」她身旁的沙發沉陷了一角,另一雙長腿也倣傚似地端上桌擱擺著。

  樂芬微微撇過嬌容,「你晚上不是還要去打工?」晚上還要上班的人還想陪她看片子?他現在應該乖乖的回家躺回床上才是。

  「沒關係。」他聳聳肩,拿起遙控器按下撥放鈕。

  她好心地警告,「你不愛看、也不敢看這種電影。」

  「沒關係。」原本還跟她保持—段距離的身軀,在聽了她的話後立刻往她挪近數寸。

  她再歎口氣,「你坐不住的。」等一下他不是被嚇得瞼色蒼白,就是逃避事實地閉上眼睛打瞌睡。

  「沒關係……」還是想逞強的他深深吸口氣,「我—定會把它看完!」

  樂芬質疑地揚起眉,在他仍不改其志地堅定朝她頷首後,她也就隨他去了,專心地看著電影前頭的字幕遭陰涼詭怪的畫面取代,領著她開始進人影片中令人精神一振的氣氛中。

  只是片子開始不過多久,逃避畫面的他便如她所料地閉上眼,再過—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即自她的耳邊傳來。

  她就說了吧,偏偏他老兄就是不信。

  樂芬在沙發上努力坐正,伸長了手臂去勾來擱放在沙發旁的行李,從中拉出一件上衣後轉身替他蓋上,但不經意地,杏眸卻瞥見了他眼底下累積的疲累。

  也難怪他會睡,這幾天都由他看顧著她,時常在半夜有個風吹草動,他便馬上擔心地過來看看她是否有何不適,或是又有何需要,白天裡他既要推著輪椅帶她到各科會診,又怕她在病床上待得煩悶,成天不是陪她聊天,就是在家醫院兩頭跑時,不忘為她帶來能讓她解悶的東西。

  飽覽睡相的視線在他的臉上流連不去,她忍不住伸手將快滑落他肩頭的外衣再為他拉妥些。

  視線微微往下一瞥,她有些抑鬱地看看自己一身將與她作伴數月的傷勢,再回眸看向完整無缺的他。

  同情和內疚很快就遭到放逐,報復的光芒在她的眼巾—閃而逝,以石膏腳勾來擱在小桌上的油性筆後,她咧出了自車禍以來最快樂的笑意。

  「晚安。」距離開店時間還有十分鐘,睡遲的唐律頂著一頭亂髮匆匆趕來上班。

  正在幫鋼琴調音的段樹人詫異地張大了嘴,不—會兒又馬上伸手掩住。

  一無所知的唐律繞過他的身旁,走至吧檯邊伸手推開吧檯的小門。

  「噗——」倚在吧檯邊吃晚餐的高居正,口中的熱湯差點飛噴而出,他忙不迭地以兩手緊摀住。

  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的唐律,自顧自地褪下襯衫換上工作服。

  自他進來就將—切看得一清二楚的尹書亞,站在休息室的門前饒有興味地挑高兩眉。

  「老闆……」窩藏著滿腹笑意的段樹人和高居正,隨即聚至他的身旁聆聽聖意。

  「誰都……」尹書亞愉快地下旨,「不准告訴他。」

  「收、到。」有志一同的惡笑浮現在兩人臉上。

  打理好自己,也做好開店準備工作的唐律,個解地看著躲在休息室門邊鬼鬼祟祟的三人。

  「都站在那邊做什麼?開店了啊。」他們的眼角幹嘛都笑彎成相同的弧度?

  當下三人迅速恢復面無表情,並且各自偽裝忙碌。

  很快地,在開店上班後,淡淡的疑惑,如同野火燎原似地在唐律的腦海中擴大。

  已不知是第幾次,唐律再次用困惑的目光掃視店內一回,但他依然在那些頻頻竊笑的客人身上找不到解答。他放棄去拆解開已成死結的眉心,難以理解地再看了看將吧檯擠得水洩不通的人群一眼。

  怪了,怎麼大家今晚都喜歡坐吧檯?平常不都是擠住鋼琴那邊,爭睹生得一張天仙臉的段樹人居多嗎?今天是怎麼回事,段樹人的美色魅力燒退了?

  「唐律。」連灌三杯黃湯下肚後,無法再壓抑腹裡問蟲的老酒客出聲咳了咳。

  「嗯?」他立即回神擺上職業式笑容。

  不解的指頭頻頻搔著發,「認識你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有這方面的喜好。」

  「什麼喜好?」唐律的眼眸在吧檯上左逛一圈,右晃一回,終於發現坐在吧檯前的人,眉峰的皺擰程度都跟這名酒客一樣。

  「告訴我,你是不是對這類動物情有獨鍾?」這是推敲後的結論。

  「哪類?」他豎起雙耳願聞其詳。

  「冬眠類。」

  三言兩語,頭尾重點皆沒有提示出來,相反的,派放出來的問號卻愈累積愈多,如此溝通能力,令霧水罩頂的唐律長長一歎,放棄迂迴直探重點。

  「說吧,你們到底在暗示什麼?」

  「喏。」坐在一旁的女客乾脆掏出粉餅盒,將盒內的小鏡擺至他的面前,讓他自己瞧個清楚明白。

  綵燈下,真人版趴趴熊再現江湖,不同的是,在兩圈特大號的黑眼圈外,他的左右臉頰上,還多了六條幾可亂真的熊須。

  詭異的靜默持續數秒。

  片刻過後,火大的怒吼直吼向那三名迅速躲進休息室避難的同事。

  「你們這些傢伙,知道卻統統都不告訴我——」

  ※  ※  ※

  她不確定自己是被什麼聲音吵醒的。

  在自家樓下看影片看到睡著的樂芬,張眼再醒來時,人已安躺在自己的床上,床畔的小燈散放著柔和溫馨的光芒,睡意仍濃的她不需細想,也知道會把她安頓得這麼妥當的是誰。

  張目四望,房內沒有唐律的身影,樓下也安安靜靜的,想是他上班去了,她坐在床上揉著睡眼,較為清醒後,一個疑問飄至她的心坎裡。

  既然唐律不在家,方纔她又是被什麼聲音吵醒的?

  樹葉稀稀簌簌的聲響,自她的窗邊傳來,她聽了一會兒,疑竇頓生,望著掛在窗邊近處毫無風兒消息的風鈴,睡意登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呼吸急促了起來。

  樹叢持續發出不自然的沙沙細響,一顆心跳至胸口的樂芬更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曾經有過遭竊經驗的她,在見著朦朧不清的人影掩映在樹影中時,霎時繃緊全身神經,伸長了頸子看向樹叢後的隔鄰,想趕在竊賊闖進她房裡前向唐律求救。

  偏暗的房中無一絲燈影。

  他還沒回來!

  她急急轉首看向牆上的鐘,赫然發覺此刻並非唐律往常的返宅時間,隨著愈來愈接近的沙沙聲,她努力按捺住在心底流竄的恐懼,強迫自己挪動不便的傷肢,伸手拉來床邊唐律買來助她步行的枴杖。她一擺一擺地努力讓自己走至窗邊緊貼著牆靠站著,接著再使出吃奶的力氣高舉起枴杖,在攀窗的宵小頭顱—探進窗內時,閉上眼使勁朝來者敲下去。

  暗魅中竄出的大掌,不疾不徐地接住迎面而來的凶器,她的手心抖彈了一下,驚駭地直想抽出枴杖。

  「是我……」腦袋差點被敲個正著的唐律淡淡澄清身份。

  擔驚受怕的樂芬,錯愕地睜開眼,在燈下認出他後,滿腹恐懼當下全都化為怒氣。

  「你你……」她邊抖著指尖邊開炮,「樓下有大門你不走偏爬窗?你以為你還是荷爾蒙過剩的青少年嗎?」回到家不開燈,想爬過來也不通知一下,虧他有這等好興致夜半三更來訓練她的膽量!

  「我忘了帶你家鑰匙。」見她抖得厲害,鑽進窗內的唐律焦急地扔開枴杖和手中的東西,快手快腳地攬住幾乎就快站不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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