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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綠痕 「最近是不是不再一夜噩夢到天明了?」戰堯修緩緩地踱至他面前,洞悉的眼神似要看穿他。 雲掠空緊斂著兩眉,「你怎麼知道?」 「你的這裡……」戰堯修唇邊泛著謎樣的笑意,以釣竿指向他的心房,「以前常因少了個東西而空虛得不知如何是好,而現在,你還會因覺得裡頭少了什麼東西而覺得不踏實嗎?」 「戰堯修,把話給我說清楚,你到底送了我什麼?」被偷窺感和透知感令雲掠空的火氣全都湧了上來,攤開了兩掌就想拉出火雲劍來對付他。 方纔戰堯修手中輕拍的柳葉瞬間劃破雲掠空的兩掌,讓他那雙烈火不摧金鋼不敗的手掌,頭一次道人劃出一道筆直的血口。 「你……」從來不曾有人傷得了他這雙手的雲掠空,直瞪著那個隨手就能傷他的主子。 「害你作噩夢那麼多年,我總不好再讓你失眠下去。」戰堯修若無其事地搔搔發,沒頭沒尾地又對他說著,「我已經把被我拿走的那樣東西還給你了,所以往後你別再一看到我就沒好臉色。」 「這話是什麼意思?」雲掠空不敢再輕易漏掉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我被你拿走了什麼東西?」 戰堯修的眸間閃過一抹詭譎的笑意,「不要告訴我……你作了快二十年的噩夢,卻還是沒看清楚你的夢境?」 「到底是什麼東西?」雲掠空沒心情和他猜謎,更討厭他這樣耍著他。 「別問我。」戰堯修卻是吝於提供解答,轉身收抬釣竿就要走人,「你自個兒再回去看看你老是不願看的夢境。記住,下次在你逃出夢境之前,最好是先有點耐性把它看完。」 「在夢裡頭有什麼?」雲掠空正要上前去攔下他,但戰堯修方纔摸過的柳條卻像把利劍般自樹上落下,直插在他面前阻止了他的前進。 戰堯修沒回答他,衣袖隨風飄飛地躍過溪面,身影漸漸消失在微薄的晨霧裡。 雲掠空站在原地大喊,「戰堯修,回來告訴我!」 ★ ★ ★ 熟悉的黑暗又自四面八方湧來,一種古老恆久的氣味,旋繞在空氣中。 雲掠空一腳踏進夢境的邊緣,舉目四望,周圍摸不著邊際的漆黑,像一潭沉淪不敬的黑霧包圍著他。 眼前的黑暗緩緩被一抹明亮趨散,他忍不住舉步上前,去尋找那份令人心安的光明,好緩和他胸口這份窒息的空虛感,但當他才想靠近,一陣陣熟悉的耳語又自遠處傳來。 「今日我們要將身上的責任移交給你們。自你們接下這些八卦玉起,無論發生任何事,你們永世都不能違背你們的主人,要永遠像我們一般盡心盡力、聽命行事。永遠服侍他,是我們四大家族這四百多年來一直遵守的誓言,你們這些四大家族的傳人必須將這點牢記在心。」 雲掠空握著胸前所佩戴的雲玉,轉身尋找那熟識的嗓音,尋找那些夜夜推他入這個夢境的人,但他的腳步卻被阻絕在夢境外無法前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夢境裡的人事再一次地發生。 映入他眼瞳的依舊是相同的情景,在幽幽的光亮中,四名身形佝僂的老人正為四個少年佩戴上他們口中所說的八卦玉,在那四個少年中,他除了看見年少時的自己外,也看見了那三個和他一樣往後二十年都因此而被束縛著的朋友。 「為什麼要給我這塊玉?」接下玉石的封貞觀,不明所以地拉著老者的衣袖。 「這塊玉是你今生的責任。」老者拍撫著封貞觀的手殷殷叮嚀,「接下了這塊玉,你就得像我們一般盡心盡力為他效命。」 「我們要向誰效命?」一旁的宮上邪拉扯著繫在頸間的玉石,對這無原無由的命令滿心不情願。 「別這麼做。」另一名老者阻止著宮上邪的舉動,「不要反抗,更不許有一絲不願的念頭。」 「為什麼不行?」也是一臉不願的段凌波瞪著胸口的玉石問。 「因為你會生不如死。」一道人影自黑暗處走出來,淡淡地回答段凌波的問題。 站在夢境外的雲掠空,握緊了拳緊盯著戰堯修年少時的臉龐,很難忘懷當年的這個小孩,將他們四個人往後的人生都改變了。 封貞觀頑抗地址下頸間的形玉,「我不會效忠於你!」誰要效忠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戰堯修揚眉冷笑,「你們這些心都缺了一半的人沒有選擇權。」 「什麼心缺了一半?」宮上邪用力拍著自己的胸口,「它不就好好的在這裡嗎?」 戰堯修彎身笑問:「在哪裡?」 「在……」宮上邪低下頭,一陣疼痛感自胸口裡爆烈地傳來,像是撕扯心房的疼痛讓他瞬時流下了豆大的冷汗,「你對我做了什麼?」 「你說,你們的心現在還完整無缺嗎?」戰堯修合握著雙掌問,每當他一放鬆手掌時他們就覺得胸口不那麼扯心掏肺地疼,但當他緊握手掌時,他們又覺得自己那顆心彷彿就要被他捏碎了。 封貞觀兩手按在地上喘著氣,「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每個人的心都是由兩塊八卦玉做成的。」戰堯修自袖中取出了四塊晶美澄澈的八卦玉,「現在你們的身上雖各有一塊玉,但你們缺少了的另一塊都在我這裡。」 「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段凌波搖著頭否認,不肯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戰堯修無所謂她笑笑,「那你們就來試試可不可能。」 夢境外頭的雲掠空撫著空蕩蕩的胸口,看見戰堯修將手中的四塊玉扔進一旁的火堆裡,黑暗中,瑩瑩閃耀的刺眼光芒吸引了他的目光。 四塊八卦玉在烈焰中劇烈地燃燒,那樣子像極了四顆被燃燒的心,朵朵飛焰緩緩地吞噬、緩緩地啃蝕,那些被焚燒的心在烈焰中透漾著譎幻的色彩,美麗得讓人心碎、讓人疼痛……讓站在夢境外的他好痛好想逃。 「住手!」夢境外的雲掠空猛烈地拍打隔絕著不讓他進入夢境的牆,不忍心看戰堯修又再一次折磨他和他的朋友們。 「戰堯修……」夢裡年少的雲掠空嘴沒嘔著血水,忿忿地抬首仰視那個焚心之人。 「鳴……」受不了疼痛的宮上邪跪倒在地,直咬著牙忍耐一波波不斷湧來的痛楚。 「好疼……」封貞觀勉強地抬起手阻止,「不要燒它……」 「還給我,把我的心還給我……」段凌波緊揪著心口,疼痛難當地向戰堯修伸手索討。 「這些東西,就由我先替你們保管。」戰堯修笑意可掬地在他們四人面前蹲下,用力握著手中的四塊玉,音調輕快地向他們叮嚀,「所以千萬則惹我,不然我可是會把它們捏碎的喔。」 四個受不了扯心之病的少年一一在戰堯修的面前倒下,讓夢境外的雲掠空大聲嘶吼,「貞觀、凌波、上邪!」 夢境裡的戰堯修似是發覺了站在夢境外的他,刻意走至他的面前揚高了手中的玉猛力一握,面無表情地看著夢境外頭的雲掠空疼痛難當地彎下了身,在他黑亮的眼瞳中,反射著雲掠空痛苦的臉龐。 雲掠空喘息不止地看著戰堯修將那令他們四人都痛苦難當的玉收放在衣袖裡,對夢境外頭的他冷冷笑道:「我把你們另一半的心暫時放在四個人的身上,二十年之後,我再還給你們。」 雲掠空汗流浹背地掙扎站起,「你把我另一半的心放在誰的身上?」這一次不管他的心將會有多痛,他也不要在這時又夢醒,他一定要撐著把這個夢境看下去。 「你想知道?」戰堯修意外地看著他那副硬撐到底的倔強模樣。 「在誰的身上?」雲掠空強忍著痛苦,執意要得到這困住了他快二十年的答案。 「風指柔。」戰堯修在他瞪大雙眼時把他一直想知道的話說完,「我把風玉放在她的身上,而擁有風玉的人,今生就擁有你的心。」 「是她?」喜悅和慶幸齊上他的心頭,他簡直不敢相信戰堯修所說的那樣寶物就是指柔,而他更不敢相信戰堯修會這麼大方地把指柔送到他的面前。 戰堯修將手伸出夢境外推著他,「你該出去了,往後別老跑進夢裡頭來煩我。」 「慢著……」被推離的雲掠空無法控制地傾身往後退,想要再問得更仔細時,他卻已退到了夢境的最遠處。 被人自夢裡推出來的雲掠空,渾身汗意地一骨碌自床上躍起。 「原來……」他喜不自勝地低喃,「我一直在尋找的人就是她?」 他那顆破人分割了的心,原來就一直存在指柔的身上!難怪他第一眼見到她時就無法控制自己地想接近她,難怪他一靠近她就覺得心安,難怪在得到她的心之前,他總是覺得心頭不能踏實。 戰堯修說擁有風玉的人,今生就擁有他的心,那麼,擁有雲玉的他,是否今生就擁有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