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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呂希晨(晨希) 這個姑娘還真會——安慰人哪!曲翔集覺得自個兒剛才彷彿不小心跌進刺蝟堆中,紮了滿身窟窿。 瞧見他欲發作卻不能的尷尬神情,季千回抑不住滿臉笑意,吟吟呵笑。「遇上這事也非你所願,先躲到一旁吧!」唉,本來還期待能有英雄救美的事兒發生哩! 無奈哪!武功高強的俠女似乎遇不上能救她脫險的英雄呵! 素手撫至腰間,解下纏腰黑羽緞,竟是四尺八寸長的黑色軟鞭,垂落於地靜待來人。 不出半晌,十來個大漢的腳步聲已至,轉眼間黑影幢幢朝她直衝而來。 「姑娘小心!」躲在一旁的曲翔集緊張得叫出聲。 就在同時,吧的一響劃破半空,立刻聽見如熊受傷時所發出的哀號聲。 「嗚哇哇——我、我的眼!」 「哇啊……我的腿……」 哀叫聲此起彼落,讓躲在暗處的曲翔集噤聲不語。 該小心的似乎不是那姑娘…… 未受襲的其餘大漢連忙定睛一看,只見以為嬌弱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手執長鞭。那鞭黑得發亮,與白雪相呼映,就像是在雪地上的一條黑蛇。 而這女子把玩的姿態更是讓這黑鞭看來儼然就是條活生生的蛇。 「快、快走!」見情況不對,山寇頭子趕緊出聲吆喝,閃人逃命為先。 「想走?」季千回柳眉一挑,未達眼底的虛假笑容讓她的花容月貌看來陰險許多。「門兒都沒有。」 劈嘶—— 內勁運至細長黑鞭驅使其劃破半空,鞭鋒夾刃,所到之處無一不是血光四濺,哀叫連連。 頃刻間,十來名大漢個個倒地不起,尚有氣息的所剩不過三、四個。 「女、女俠饒命啊!饒命啊!」 「方纔要你們放過我,也不見你們點頭呵!」 「這——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小的有眼無珠,不知女俠來到這玉皇頂,冒犯了女俠,請女俠饒命、饒命!」 「被你們燒殺搶奪、姦淫擄涼的人可曾這麼求你們饒命?」 「這……」 「你們可曾饒過?」 「那……」 「既然如此,又怎奢望我饒人呢?是你們自個兒把自個兒往死路上送,怎怪得了我呢?」巧笑隨鞭落,蓮步輕移後,原先所在之地已是一片哀鴻,再無生息。 惡人自有惡人治,她無意當惡人,但若被迫做惡人,也怨不得她。 季千回收鞭回頭,卻不見方才男子身影。 怪了!「姓曲的,你躲到哪兒去了?」 「我在這兒。」 她循聲抬頭往上望,這男人有沒有搞錯?「你躲也該躲得好看點,竟然跑到樹上去?」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逃命要緊,哪管得了好不好看?」真冤枉,他逃到樹上也錯啦? 「噗哧!呵呵呵……」掩唇直笑,季千回被他逗得笑疼了腸子,不得不彎腰。「哎喲,我的肚子……呵呵……」 這人好好笑,一會兒氣得她腸子打結,現下又惹她笑疼肚子,真是活寶。 「你笑什麼?」慢吞吞地爬下樹,曲翔集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讓她覺得好笑。 垂首望見倒地再無生息的十數名大漢,很難想像他們竟是葬身在一名女子手中。「一個活口都不留。」該說她狠,還是說她嫉惡如仇?一時間他真不知該撿哪個詞說。她肯定武功修為不淺,甚至謂之高強也不為過。 北武林何時出現這麼一位擅長使鞭的能手?曲翔集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他這個北方人沒聽說過有哪號人物擅長使鞭的。 而這時,季千回的聲音引得他回神,吐出的是令他哭笑不得的問題。 「你怕?」 一朝懦夫行,百年無勝名。唉,早知道就別膛這渾水,瞧,現下被看輕了吧!曲翔集摸摸鼻子,尷尬地笑了笑,「女俠武功高強,在下佩服尚嫌來不及。」 「油嘴滑舌。」季千回美目含悄地睨了他一眼。「下回麻煩你隨便找個樹枝什麼的去打草驚蛇,免得讓人以為你武功了得,是個響噹噹的大俠。」 大俠二字聽來尤其刺耳。真是個嗆辣子,三言兩語便令人辣嗆得幾乎溢出淚。 看了看隨身的棍棒,曲翔集搔頭揚笑,「要真遇上麻煩,多少還可以拿出來充充場面嚇唬人嘛!」棍棒還是有它的用處的。 「你可知螳螂的下場是什麼樣?」 「怎的?」他很有興趣知道。 「慘死馬車輪下。」甜甜一笑,她說得很絕,暗示他少做螳臂擋車的愚蠢舉動,自找死路。 曲翔集咳了咳,趕緊轉移話題:「敢問女俠怎會出現在這山間野嶺?」 「我要去徐州,可惜迷了路。」 「哎呀!你該不會是要去五台山觀看武林大會吧?」 觀看?「是啊,這等武林盛況不看就可惜了。」呵,她不只看,還要參加,要取得盟主之位呵! 「真是巧遇!在下正好要往五台山去,如果女俠不介意,就讓在下為你帶路如何?」 「你也要去五台山?」 「當然。雖然在下武功不濟,可也不想錯過這武林空前盛況。女俠你——」 「你別開口女俠、閉口女俠成嗎?」聽來亂奇怪的。 「要不,該怎麼稱呼?」 「我姓季,名千回,百轉千回的千回。」 櫻唇綻放如春花般的嬌甜笑靨,炫人而不自知,抑或是早習以為常,曲翔集不得而知,但一時片刻間還無法習慣佳人便在眼前的驚艷,會失神,著實不能怪他。 「叫我千回便成。」話語間豪氣干雲似也不讓鬚眉。 「季千回……嗯,季千回。」曲翔集細細咀嚼她的名,看似頗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百轉千回的千回吶!」這是什麼樣的女子?令人費思量。 「你嘀嘀咕咕些什麼?」 「沒、沒什麼。」那出塵的容貌得看慣吶,要不一路上腦子怎麼清醒。曲翔集傷腦筋地暗想。 就在他失神的時候,季千回才空出心思打量他。 此人約莫七尺有餘,身穿土黃短衣長褲,腰間繫了條墨紫帶,腳穿外纏綁腿高筒皮履;相貌平庸,稱不上丑,也沒有一處俊美爾雅,平淡如水的長相,坦白說,就是在夜裡挑燈一照也有一、二十個的類型,但是—— 這人雖初見面卻不令人討厭,武功雖不濟卻能自我解嘲、談笑風生,見她時除了起初第一眼的驚艷外,再無其他失禮目光,可見為人還算正派。反正她身邊正缺一人充當護花者,他武功雖不濟,好歹也像他方才說的能充充場面,替她省些被攔路調戲的小麻煩。想來也是,現在要找燕奔不可能,現成的便有一個,雖幫不上什麼忙,倒還是有瑣碎用處。 物盡其用方能取其利,這簡單的道理季千回還懂得。 姑且就這麼辦吧,心念一定,她開口催促:「那還不走?」 「走,當然走。」曲翔集執棍倚上肩,先行帶路。 江湖,說無情是忒煞無情,言有情倒也有情。 瞧!現下不就由陌路轉為同行夥伴。 怪哉乎,江湖人。 第三章 她定是個窮極奢侈、不知人間百姓疾苦的破財敗家女。 瞪著眼前好酒好菜——百味羹、兩熟紫蘇魚、排蒸荔枝腰子、錦雞簽、白燠肉、乳炊羊肫,再加上一醴瓊花露,一餐飯已逾二百兩。 「怎麼不吃?」 細嚼慢咽個中好滋味的季千回,這會兒總算注意到同桌人瞪凸了眼珠子的詫異臉色,這才停箸。 「你出身豪門?」 「自小無父無母。」問這作啥? 「你乍獲橫財?」 「普天之下有幾筆橫財好發?」這人也得了,淨問這些風馬牛毫不相干的問題有何用意?「吃飽好上路不是?」 「的確是吃飽好上路,但我懷疑你能安然無恙地踏出這酒樓。」 「為何不?」 「你有銀兩可以應付這一桌?」 「怎會沒有?」 「為什麼有?」 「這位公子——」雪凝織指打蛇隨棍上地點上他的胸口,竄至他下顎貼住多話的嘴唇。「你是懷疑人家存心吃白食、喝霸王酒嗎?」醇酒芳香自美人櫻唇傳來,添了點胭脂味、增了點曖昧。 曲翔集直覺地喉結上下一動,嚥入尷尬。「你不必靠這麼近說話。」 「人家只是想讓你知道人家的委屈,誰教你平白無故誤會人家!」啐,這些不過是小魚小肉,敢情他是嫌她招待不周,伺候得不夠好?哼,做人要知足才能常樂!季千回忿忿暗忖。「近一點才能說說體己話,不是嗎?」 感覺喉間硬塊又是困難的一個香咽。「用不著太多體己話吧?」他跟她又不熟,哪來體己話說? 「就知道你瞧不起人家。」黛眉含怨夾愁,看似怨慰身旁男子對自己的薄倖無情,害她枉送芳心一片。「人家……人家闖蕩江湖也是迫不得己,你何必這麼作踐人,欺我如此之深?我好可憐,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