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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呂希晨(晨希)    


  「我知——」等一下!福伯突然會意過來,什麼時候他得聽這小子的意見了?「你這小子!敢佔我便宜。」捲起袖子,又是一拳送他。

  「哎喲。」其實他一點也不覺得痛,只是喊來喊去覺得挺好玩的,要不他老人家當真以為自己的拳頭這麼硬啊!他沙穆又不是豆腐做的。

  「沙小子。」

  「福伯。」沙穆突然一臉正色。「閒事扯完,該談談正事了。」他的雙眼精亮敏銳地望向福伯,看得福伯也不由得凝起表情。

  「什麼正事?」

  「谷拓仁——我打算將這件事終結,不讓他再繼續打擾絕音的生活。」他的存在是個危險。

  「這幾年他暗中窺探絕音的生活存的是什麼心我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他對那架象牙白鋼琴的關注,我想事情不會這麼單純。」谷拓仁幾近病態的情感,是福伯當年之所以帶著絕音逃來這裡居住的主因,而谷拓仁早在九年前就知道這事,卻不出面帶回絕音,這點更讓他覺得奇怪,是不是有什麼事是他沒想到的?比如說那架鋼琴的存在意義。

  「鋼琴很值錢嗎?」他問。

  「這我不清楚。」知道這事不能打馬虎眼,福伯也盡其所能地仔細回想。「我記得搬來這裡的時候就有這架鋼琴。這幢別墅是老爺瞞著少爺買下來的,裡面的東西全是老爺一手包辦,說是為了小姐好。我沒有資格多問,所以什麼也不清楚,不過老爺很重視那架鋼琴,要小姐來了之後一定要學著彈,說是對小姐很重要。」

  對絕音很重要?「難道彈鋼琴會救她的命?」

  福伯沒回答,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少爺九年前就知道這裡了,為什麼不出現帶小姐走呢?」這一點他一直覺得很奇怪。「記得小姐才九歲大的時候,他就已經對小姐有奇怪的舉動,為什麼……」

  「福伯,說好別再小姐小姐的叫,真是受不了你。」沙穆適時打斷他的思路,老人家就是腦筋轉得比較慢。一被扯開就得再花上好一段時間才能抓回來,他的用意就是不要他再深入想下去。

  「你的禿頭已經夠嚴重了,可別再惡化下去,否則到時候變『沒毛』老公公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對於眼前這位老者,沙穆是又敬又愛,所以不三不五時調侃調侃他,沒有辦法表現自己對他崇高的敬意。

  「對了,福伯。」還有件事他得先跟他說一聲。「我有個朋友是醫生,明天我打算帶絕音去讓他看看,也許有方法治也不一定。」

  「只要絕音說好,我沒意見。」

  「不錯嘛!」沙穆讚賞地看著坐在對面的老人家。「這一聲絕音叫得還滿順口的,你八成也在心裡練習了好久吧。」

  又佔他便宜!「小子,真是死性不改。」說著,福伯又忍不住對他拳頭相向。

  沒辦法,誰教這小子他喜歡,不這麼打實在說不過去。

  ***

  滕青雲仰頭看著閱片架上的調光片,亮晃晃的光線照著他略微削長的側面,他一邊看一邊皺起眉頭,最後只能搖頭。

  先天性的心臟機能孱弱,再加上她的動脈比一般人還細,就連頸動脈也比一般的要細,光是呼吸,進行血液循環,就夠這副身體忙的了,還有本身不能接受麻醉藥品的體質——她能話到十九歲就算了不起了,照顧她的人功勞很大。

  儘管要說的話有這麼多,他卻只以兩個字代表:「不能。」

  這一句「不能」包含太多的意思:不能開刀,不能痊癒、不能回復健康,不能和常人一樣跑跳碰……她有太多的不能!

  沙穆頹喪地跌坐在椅子上。「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很難。」這種病例太少見,騰青雲關掉閱片架的燈,取下X光片收進封袋,一板一眼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

  「喂!好歹安慰我幾句,我們是兄弟耶。」看到他這麼沮喪,青雲怎麼還是無動於衷?

  「你不用。」真正該被安慰的是病人本身,不是旁邊健健康康的正常人。視線瞥向白色布簾,他還是只吐出兩個字:「她要。」超級簡短地說完活,滕青雲坐回椅子上,抬手在桌上寫字。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沙穆不禁在心中暗歎一聲。想必絕音一定非常失望,他幾乎可以想到她的表情;來這裡之前,他是拼了命地直誇青雲的醫術高超,現在得到的結果實在教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才好。

  白色布簾拉開,谷絕音依然笑著一張臉。「沙大哥,早叫你不要費心了。」對於這樣的結果她心知肚明,早就麻木得連一點難過都沒有。「不要在意,我一點也不覺得傷心。」治不好就是治不好,能遇上他對她而言就是一種幸運。一種福氣、一種眷顧,再貪心就不好了。

  「唉,沒法子。」沙穆指著曾出生入死的兄弟。「誰教這傢伙學藝不精,沒本事——」

  肩上突然一記重捶,痛得讓沙穆停下了後面要說的話。這傢伙仗著自己學過中醫,竟然往他痛穴打。

  「藥單。」滕青雲在他面前揚起手上的紙張。「她的。」

  「廢話。」沙穆一把搶過。「不是她的難道還是我的。」

  另一張藥單落至沙穆眼前。「你的。」上頭洋洋灑灑只有三個大字——安眠藥。他太吵了,吃了藥——他休息,他耳朵也休息,天下太平!

  這可把沙穆給氣得……他要是被氣得吐血準是青雲的錯!

  面對這一個畫面,谷絕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沙大哥敵不過沉默寡言的人啊!她還以為能制得住沙大哥的人得要比他更會說話才成,原來也有這種無言的勝利啊!今天她算是大開眼界了。

  「你這庸醫。」有心氣他啊!給他開安眠藥。「跑到美國就三、四年才回來,回來後還是這樣,那四年白混了。」

  「閉嘴。」沙穆的急和失望他不是不知道,很多類似情況病人的家屬也都是這麼歇斯底里,但是今天他是兄弟,所以自己不必對他容忍。

  「沙大哥。」谷絕音趕忙上前拉住沙穆。「不要亂來。」沙穆回頭拍了下她臉頰。「沒事的,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這幾年青雲的嘴巴沒磨利,可這舉動倒是進步了不少,隨便一下就能給人難看,讓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自己難得有機會跟他對對招嘛!

  「可是……」

  「放心,這不是因為你,只是我想動動嘴。」趁現在還有點空閒的時候鬧一鬧,等明天從黑街回來他可就沒時間了。

  看沙穆和這女孩交談的樣子,即使沒經歷過,滕青雲也猜出個十之八九。冷訣進去愛情窩就已經夠讓他意外的,想不到連沙穆也中招了,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也會懂得真心愛一個女人?

  他並不看好這件事,這個女的實在是太脆弱了,根本就是根快燒盡的臘燭。這樣在一起沒有問題嗎?他相信沙穆自己應該也很清楚才對。

  突然,腦中一道靈光乍閃,滕青雲瞇眼看著兩人,露出難得的笑容。

  所謂的「很難」,並非完全沒有辦法是不?

  第十章

  「將來有的是機會」這句話的結果是——谷拓仁天天到淡水來串門子,這惹得沙穆是怒火直竄。

  而谷拓仁在確立觀點,自我畫下定位後,也驚覺到那一段錯誤的愛情之於他就像是一場夢,夢裡有酸有苦,有甜有喜,有刻骨銘心的痛,也有莫名所以的後悔。醒來之後,悵然若失是在所難免的情緒反應,但時間一久,那種痛反倒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強烈,九年的時間大概對他也有了療傷止痛的作用,只是他一直不知道罷了。

  太過執著反倒造成不必要的痛苦,在追求一心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時,途中卻也錯失了瀏覽沿途美好景致的機會,但所幸他還有時間再重頭來過。

  「我說谷老兄,你這個大公司的老闆天天不在公司可以嗎?你那家公司不會倒啊?」嘖,早知道就不要多管閒事讓他們兄妹復合。唉,助人害己,頭痛呀!沙穆懊惱極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安安穩穩地喝口茶,福伯的泡茶功夫還是這麼老道。

  氣煞他也!這傢伙的言簡意賅和滕青雲沒兩樣。沙穆只得在一旁吹鬍子瞪眼晴,他就是沒辦法跟和啞巴差不了多少的人鬥嘴,根本搭不上話嘛!

  在廚房幫福伯的谷絕音端了一份點心出來,恰巧聽見他們的對話。「哥,你別欺負沙大哥了。」

  「哈哈。」沙穆乾笑兩聲。他被欺負?「我會被這傢伙欺負?別說笑了。」

  「你是在抱怨我搶走你和絕音相處的時間吧。」谷拓仁狡猾地問道。自從想通了一切之後,他努力讓自己和久違九年的妹妹聯繫感情,彼此之間處得小心翼翼,生怕破壞好不容易開始修復的橋樑。事實證明。他做得很好,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現在不怕他了,而他當然也樂得天天來串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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