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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呂希晨(晨希)    


  谷絕音屈起雙腿,讓他能舒服的躺在她床上。她側著臉看他,「沙大哥,你下午說的話是真的嗎?」由正臥改成側躺的姿勢,沙穆笑說:「我很少說假話。」

  「那就是偶爾會說羅。」

  「你這丫頭。」他怎麼樣也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沙穆直起上半身與她平視;倏地,他拉過她,嘴唇刷過她的唇,怕她又昏倒所以不敢再深入。「真是服了你,哪來的疑心病啊。」

  「開玩笑的嘛。」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她能做個這樣幸福的美夢,已經夠了。「這麼晚還沒睡,不累嗎?今天下午被福伯拉去勞動不辛苦啊?」

  「誰說不辛苦的!」又是搬木板又是敲敲打打的。是人都會累,而且這整個工作幾乎都是他在做,那老頭只是在一旁動嘴巴而已。「我累得腰酸背痛。」

  他的模替真的像是有這回事似的,讓她同情心大起。「是手臂酸嗎?」說話時,她兩手已經在他右臂上捏揉。「這樣可以嗎?」

  沙穆發出一聲舒服的輕歎,幸福的男人大概就像他這樣了!「啊……對!就是那裡,用力點,很好。」閉上眼,他靜靜享受著被心愛的人服侍的感覺,內心覺得再充實也不過了。

  屋外海潮的聲音一波波襲來,屋裡時有時無的談笑聲,交織出溫馨的景象,這般的浪漫,這般的溫暖、這般的——

  喀嚓!

  一道細微的聲音傳進沙穆耳裡。

  「怎麼了?」見他突然皺起眉頭,谷絕音關心的問道:「我弄痛你了嗎?」

  沙穆抬起手,暗示她不要出聲。他確定自己聽見了,這一段日子以來他總以為是自己多心才會聽見一些有的沒有的雜音,但是這一次——屋外的海浪聲就已經夠吵的了,他還聽得見這不尋常的聲音,這證明不是他多心;再加上遇到谷拓仁……明明福伯告訴他說有九年的時間沒讓谷拓仁和絕音見面,那他又如何認得出她呢?莫非……

  「沙大哥?」

  「沒事。」他揚起手,要她放低聲音,自己則起身朝迴廊的落地窗移動。

  「往哪裡躲。」他大喝一聲,而幾乎是同時,落地窗門一開,他伸手向暗處一抓,一團黑影影滾進谷絕音房裡。

  「啊。」谷絕音嚇得驚叫一聲。

  「說。」連喘氣的時間也不給,沙穆一出手便緊緊掐往來者的咽喉。「是誰派你來的?」他敢說谷拓二是唯一人選。

  「沙大哥。」對於黑影的出現,谷絕音嚇傻了眼。「他是……」

  「絕音,先到我的房間去。」他不要讓她知道太多,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記得不要吵醒福伯。」

  「可是……」

  「乖乖聽話。」

  「是。」不得已,她只好離開,在出房門之前仍不忘叮嚀:「你要小心點。」

  「我知道。"他勉強露出一笑,該小心的是這個侵入者。

  等谷絕音退出房門後,沙穆才露出真正殘酷的另一面。

  第八章

  「是谷拓仁派你來的。」這不是問句,而是認定的語氣。

  「是的。」到了這時候,周明只有老實說的份。坐在椅子上盯著他看的這個男人,雖然是笑著一張臉,可是擔任徵信社要員多年,直覺告訴他,繼續在他面前表現對顧客死忠的行為,只會讓自己死得更慘。

  「你接這工作幾年了?」沙穆問。他懷疑說不定打從絕音一離開台北就開始進行了。

  「九年。」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幾年你為谷拓仁做了些什麼?」

  「送照片而已。」

  「只有送照片?」

  「這……」沙穆那降了溫的聲音讓他聽了不寒而慄。

  沙穆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紙片,用兩指夾住一甩,周明的右頰立時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還有沒有?」

  「還有調查她身邊的人。」天啊!他從來沒看過有人只用紙就能讓人流血的。

  頰雖然很痛,但是周明連伸手去摸的力氣都沒有,四肢早已嚇軟了。

  「除了這兩件事以外還有沒有?」

  「這個……」不能再說了,再說下去就全被套出來了!可是……不說他的小命就……周明立刻陷人兩難中,其實最後一件,也就是第三件事,也是讓他多年來一直想不透的。

  「還有什麼?」一晃眼,沙穆已經蹲在他面前,一手抬起他的領子。「我可沒有多少時間和你耗,聽見沒。」

  「他……他要我注意鋼琴。」說就說吧反正也不差這一項。「就這三件事,再沒有別的了,我發誓。」

  注意鋼琴?「你是說二樓那架鋼琴?」

  「就是那架。」唉,回頭他會因為保住自己這條小命,而把工作弄丟的。

  「谷拓仁為什麼要你注意那架鋼琴?」

  「這他沒說。」他曾經問過,但是被谷拓仁狠瞪得馬上拔腿就跑。

  「回去告訴谷拓仁,再暗中派人窺探谷絕音的話,我絕不放過他。」大不了拜託冷訣宰了他。「過去的事記得,並不代表我不知道。」

  「是,是。」總算有命可以回去看妻兒,周明在心喘了一口氣。

  ***

  「那個叫沙穆的真的這麼說?」

  「是的,谷先生。」瞄了眼背對他的客戶大人,周明提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動也不敢動一下。

  「他的來歷還查不到嗎?」

  「對不起,還是沒有。」好像世界上從沒他這個人出現過一樣,任憑他怎麼查,就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按熄煙,谷拓仁轉過身。「你可以滾了。」看來事情不解決是不行了,他原先還想再多拖個幾年,等徐福那老傢伙死了以後再行動,但是現在出現個叫沙穆的男人,這麼一來要拿回屬於他的東西,可就多了一層阻礙。「以後也沒有你的事,這件委託可以結束了。」

  「這……」

  「還不滾。」一聲大喝,喝住周明要說的話。

  周明只得趕緊連爬帶跑地逃了出去。

  谷拓仁重新點燃一支煙,呼出淡淡的白煙,所有的情緒全數藏在瀰漫的煙霧後頭,任誰也看不清晰。見不著底。

  當然,所有的討劃也藏在那陣煙霧之後。

  ***

  「啊——」

  「嗚……哇。」

  「這……啊——」

  「啊——救人啊。」

  一聲多過一聲的慘叫在黑街漫開,從巷頭開始。好像是見了鬼似的,個個叫得是一聲比一聲淒厲,一聲比一聲高亢。

  媽的!外頭在鬼吼鬼叫個什麼勁?吵得他連補個眠都不行。

  喀喀——敲門的聲音是一聲響過一聲,簡直是存心要敲壞他的門。

  哪個傢伙敢上門找碴來著!

  巽凱不耐地起床開門,門才一開,一名手下看也不看就衝進他懷裡。

  「死小高!你是見鬼啦,連電鈴都不會按。」媽的!他起床氣未消,只得敲小高一記爆粟洩怒。

  見鬼……他真的是見鬼啦!「老大……這沙……沙穆。沙穆大哥他回……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了,有必要吵成這個樣子嗎?」別人會以為他巽凱的手下都是些窩囊廢,沒事專門大驚小怪。等等!沙穆回來!?

  意識到是怎麼回事,巽凱抓住小高的手臂。「你剛剛說什麼?」

  「沙大哥的鬼魂……回來了。」要不是這樣,他幹嘛這麼緊張,外面那些人幹嘛叫成這個樣子。

  「媽的。」巽凱狠狠敲了小高一記腦門。「你是無聊啊!大白天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沙穆的死已經讓他心情夠差了,小高還敢開他玩笑。

  「老大……我……我沒騙你。」

  「走,」關上門,巽凱走在前頭,轉身拉過小高。「帶我去看看。」他就不信大白天的會見到鬼。

  「不……不用了……」小高的眼神直望著巽凱背後,一隻食指顫抖地指著他背後。「鬼……就在後……後面。」說完,他人就癱了下去。

  「死小高!」巽凱回過頭,死掉的沙穆果真站在他面前。「你……」

  「嗨,好久不見。」沙穆笑著和他揮揮手。

  不同於常人的反應,巽凱一個箭步奔到他面前。「你死了就死了,沒事跑上來串門子做什麼?」他的語氣沒有任何一絲顫抖,只當是朋友從地下那頭跑上來看他而已。他可不認為像沙穆這種死小子會上天堂去。

  「我沒死啊,巽凱老弟。」這傢伙不怕鬼啊,真不好玩。剛才外頭還有人被他嚇昏了哩。「你沒死?」巽凱伸手抓住他的胳臂——實實在在的感覺;再探上他鼻前——有熱氣;再摸摸他臉頰——溫溫的。「你真的沒死?」他精銳的眼映上熟悉夥伴的身影,眼眶還隱約可以看得見一絲水氣。

  「是啊。」糟,難得看見巽凱要哭不哭的,這麼容易受感動啊!

  天!他沒死,還活著!「你真的……」他一拳揮上沙穆的臉,口氣立即轉變。「王八蛋,搞什麼鬼,死了就死了,還活過來幹嘛。」媽的!害他那天知道以後哭得跟什麼似的,還一直責怪自己幹嘛讓他去調查李綺夢,責怪自己害了他。

  「喂喂喂。」這一拳挨得莫名其妙,跌坐在地上的沙穆仰頭看他。「我還活著不是很好嗎?你幹嘛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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