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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呂希晨(晨希)    


  做什麼……「我在做什麼?」她側首思忖,半晌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哈哈……我到底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要這樣。」令狐左手臂一伸,攬腰將她勾向自己,右臂將她的背緊緊壓貼在胸前。「不要這個樣子。」軒轅彌的死帶給她的衝擊真的這麼大嗎?如果是,為什麼要在他生前用冷漠憎恨的眼神對待他?

  「不要離開我……」纖弱的十指突然緊緊抓住掌下厚實的溫暖胸膛,不管是不是用力過度到十指泛白,也不管指尖已經深深掐進這堵溫暖的倚靠,這份溫暖熟悉得讓她不想離開,也不願他離開。「不要離開我……彌……求求你,我需要你在我身邊……求你……不要離開我……」

  「知——小姐。」令狐驚覺自己太過忘情,困難地鬆了手臂改握住她雙肩卻不忍推開。「你真的喝醉了。」

  「別離開我……」她的記憶隨體內的酒精、隨陣陣的海風吹回到過去,那個和她最心愛的男人相擁。而他向她立誓絕不離開她的夜晚。」你答應過我不離開我的……不離開我的……你不能食言……」

  「小姐,我不是軒轅彌。」令狐解釋道,莫名的就是不願推開她卻又為難地不肯緊緊抱住她。「小姐,你清醒一點。」

  「彌……別離開我——沒有你我什麼都不是……爺爺疼我,但我需要你……需要你……」

  令狐矛盾的欲迎還拒在看見她滿頰的淚後崩解,不顧一切後果將她摟進懷裡,緊緊的,用自己的氣息包裹住她的脆弱、她的無助、她的悲傷,直到她因為全身力氣耗盡哭累倒在他懷裡沉沉人睡。

  他空出一手卸下面具,昏淡月光下照出完整俊俏的臉,根本沒有他所說的那些醜陋到會嚇壞人的傷痕。

  而那張臉——屬於軒轅彌!

  ☆  ☆  ☆

  宿知秋一睜開眼即被廣闊的視野驚嚇起身,半尺處不知道是誰搭起的營火早已熄滅,沒了暖源,迎面而來一道濕黏的海風,冷得她直打哆味,趕緊抓起腿上的外套擋風,才發現手上外套的主人不是她。視線環繞,在身後發現外套的正主子坐在沙地上,一腳屈起,一手擱在膝蓋上,埋頭沉睡未醒,這給她一點時間回想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得昨天要令狐把車開到海邊,途中停下來買了幾瓶酒,到這裡後喝了點大鬧一場,說了些有的沒的,然後倒頭一昏不省人事——大致上就這樣,細節她不多花腦筋去想,因為她太瞭解自己酒醉記憶力大退的習性,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何必自費力氣。

  敏銳的警覺性在身邊的人一有動靜立刻甦醒,面具下的表情還是讓人摸不清到底是喜是怒是憂是愁。

  「你醒了?」低沉平穩的聲音有別於她曾經熟悉的平朗男中音。

  宿知秋一愣——是啊,他是令狐不是軒轅彌,晃晃頭苦笑,她的酒還沒醒嗎?昨晚一定是酒精在作祟,竟然會聽見他的聲音,沒想到她酒量差勁如斯。

  「你一直在這?」

  「我的工作是保護你的安全。」

  「如果沒有這個原因,你不會留在這裡不走。」果然是忠於職責的貼身保鏢。她感歎:「願意付出生命保護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該說你是盡職還是傻,你可以離開無所謂,這已經不是你的工作範圍。」

  「只要事關你的命就是我的工作範圍。」

  「工作嗎?」她喃喃重複這兩個字。「這兩個字佔了我多少時間呢?」想了想,時間佔得不多,但精神方面的消耗十分可觀。「工作很重要嗎?」

  「因人而異。」令狐語帶保留,認為她還有話沒說完。

  她站起身,將外套還給他,轉過身子面向大海。「我小時候爺爺為了工作很少和我在一起,但是每次在一起的時候他老人家會加倍的疼我,可是我希望他能多和我在一起,不加倍疼我沒關係,只要讓我常常見到他老人家——」

  令狐靜靜聆聽!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沙粒,在她身後等著。

  「那個人說很愛我,也很寵我溺我保護我,只要我一睜開眼就想著要去找他,而他也會在我身邊一直陪我,從日出到月升,只要我想,他會一直在我身邊陪我——」鳳眼微瞇,清晨的曙光加上海面的反射,實在亮得炫眼。

  「然後爺爺中風,他必須暫時接管公司事務,這變成他的工作,為了工作……他和爺爺一樣,又沒有時間陪我。」她垂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關切目光。

  「工作真的很重要嗎?」再抬頭,她側首回眸問他。背對陽光的右臉是一片陰影,與另一半面陽的側臉變成強烈對比,光與暗,各有各的美。「我忙了三年多,到現在還體會不出它的重要性。」工作之於她,只是讓她愈變愈忙、愈忙愈空虛,肉體是疲累了,精神更因此化成虛無。

  「因人而異。」他還是老答案。

  「哈——看來我得學會習慣為工作而工作才行。」重新看向海面,她率性伸了懶腰,「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會影響我的情緒,除了工作我還真的找不到什麼可以發洩的方法,你說是不?」

  「是因為軒轅彌的死你才這麼想?」

  翻手向上高舉的動作僵在半空,久久才垂落回身側。「我有時候會覺得你不只是一個貼身保鏢,你管的事,注意的事大多大細微,說是保姆也不為過。你對每一個被你保護的人都這樣無微不至?」

  「視情況而定。」

  「這表示我該被保護的地方大多了是嗎?」她半帶自嘲他說著,無可奈何地聳了下肩膀。「還以為自己的翅膀長硬了,沒想到還是不夠。」在他這個外人看來她仍然不夠堅強啊。

  「你很堅強。」

  「是嗎?」

  「在某方面來說是的。」

  「哦?」她等著他的下文。

  「軒轅彌的死對你影響很大,但你還是接受它。」

  「因為他真的死了。」她苦笑,碎了遍地的心還是隱隱作痛,她逼迫自己學會忍耐。「我不想接受卻不得不,就像我不想接掌千峰集團卻不得不,都是一樣的道理,我沒得拒絕。」

  「在某方面來說,命運有它的影響力存在。」

  在某方面來說一一一這句話很熟,以前有個人常常在她面前說,是誰呢?她蹙眉,苦思那抹模糊的影像。

  就在她幾乎快想出來的時候,令狐低啞的聲音突然又打斷她一閃而過的靈光,害她功虧一簣。

  「你在外面待了一天一夜,再不回去,那對搭檔會擔心。」令狐提醒道,完全不知道自己害她斷了思緒這回事。

  她點頭,同意他的說法,沒將他突來的話截斷她深思這件事記在心上,她不認為找出這答案有什麼重要性可言。

  「令狐。」移了幾步路,她忽然停下。

  「什麼事?」

  「昨天的事希望你保密。」

  「我知道。」

  「還有——」頓了頓,她重新邁開腳步,邊說:「謝謝你昨天的一切。」

  久久,身後才傳來一句低沉的口應:「不客氣。」

  她微笑,開始覺得其實有他在倒也不壞,至少她做任何事沒有後顧之憂,因為有他看顧她身後一切大小危機,她只要專心向前即可。

  日陽初上,一前一後、一長一短的影子在沙灘上交疊合一,她沒注意,他卻感到滿足。

  只要這樣就夠了。

  ☆  ☆  ☆

  主子一夜沒回來,在殘月嘴裡被說成「最擅長的事就是瞎操心,如果那也算是專長的話」的曉風急得像只找不到自己孩子的母雞,繞著圓圈踱步。

  「槽了、糟了、糟了!」連三糟!「小姐到哪去了,昨天一整天沒聲沒息就算了,到現在還沒有出現,慘了、慘了、慘了一一會不會歐洲那票老董事已經按捺不住動手了……」如果真是這樣,那該怎麼辦才好?

  五十九、六十、六十一、六十二……「你是轉夠了沒?」數到六十三已經是她的極限。「你該去找裝修工人了。」

  曉風停下腳步,濃眉直皺。「我哪有心情找什麼裝修工人,小姐失蹤關裝修工人什麼事?」

  殘月指指地板。「那裡被你踩凹了個大洞你沒看見嗎?」

  「你!」這是什麼忠大一號啊!「小姐不見了你難道一點都不急,你還是不是小姐的心腹啊!搞什麼,竟然這樣無動於衷!」他開始懷疑起殘月的忠誠度。

  這麼冷血絕情的女人能有幾分忠誠度他早就在懷疑,一直到今天都沒停止過。

  「你到底是不是忠臣?」

  「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把地板走凹一塊就叫忠臣嗎?」殘月冷哼嘲諷:「我拿把鏟子來挖個大洞會不會比你更忠心?」

  「你這女人——」

  「有那傢伙在、小姐不會有事。」她截口,斷然篤定。

  「天知道他值不值得信任。」曉風翻了白眼。「他才跟著小姐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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