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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樓心月    


  向楚天呆然失神,好一會兒,當目光移向倒在他懷中的楚天霜,一抹深刻的痛楚飛進眼底。

  「楚……楚天,」她吃力地喘著氣,「我希……希望能聽你親口……說一次愛……愛我,我就算賠上性命,也甘……之如飴。」

  「好,好,我說,我愛你,天霜,我愛你……」帶著揪心的悲痛,他不斷的說看。值得嗎?拿一個花樣年華的生命,換他一句我愛你,值得嗎?值得嗎?

  向楚天親眼目睹緊握他的纖細小手頹然垂下,更親眼目睹她帶著淒美的笑容閉上眼眸,他怔憧地失了神。

  一旁的畢紹裘早已發了狂。小霜是因向楚天而死,若非因為向楚天,她年輕無憂的生命不會就此枉送,他恨向楚天,他恨!

  他抬起利劍再度無情的往向楚天的身上揮去,向楚天右手準確的握住劍身,淒愴而沉痛的望向他,然而,失去楚天霜的他,此時只有滿心的悲絕與深深的怨恨,根本看不到向楚天眼中無聲的悲哀。

  滴滴的鮮血自向楚天的手掌滑落,敲裂了他們的友誼,敲碎了向楚天心灰意冷的心,卻敲不醒被仇恨纏繞的畢紹裘。

  「小霜之死,我要你拿命來抵!」畢紹裘狠絕地說,殘酷地抽出劍,直朝他胸口揮去。

  向楚天結結實實的接下這一劍,當第二劍再度遲近時,他放下了懷中的楚天霜,起身往後退了一步,以至於下一刀不若先前的致命。他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欲走,畢紹裘卻沒這麼輕易放過他,染滿血紅的劍毫不因怕的往他身後刺──

  猛地轉身,向楚天以手格開畢紹裘的襲擊,三兩下使俐落地奪過他的劍,面無表情地以劍瑞頂上他的咽喉。

  然而,向天楚卻什麼也沒做,只將劍插入土中,然後撐台受傷的身心,遠離這愛根糾纏之地。

  ???

  聽完向楚天的轉述,行雲對他可能有的打算已瞭然於心。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你決定前去了結這樁未了的恩怨,把你和畢紹裘之間的問題做個結束?」

  「是的,我知道他在等我給他一個交代,今天我若喪命便罷,若無,我是該和他把話說清楚,不論誰是非,我們之間總要有個了斷。」

  「我明白,無論結果如何,我等你。」

  「雲兒──」他心湖一陣熱浪激盪,無聲唱歎,再度擁緊了她。

  「有沒有發現少了什麼東西?」他突然迸出這句話。

  「嗯?」地仰首望他。

  向楚天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巧精細、欲展翅高飛的蝶型耳墜,正在她眼前輕輕晃動,在陽光的折射下,閃耀著在目的晶璨光芒。

  「我說嘛!怎麼會突然不見了。」那可是她最心愛的耳飾呢!

  「喏!」他遞給她,行雲卻沒接過。

  「你留著吧!」

  「以蝶定鴦盟,這算定情信物?」他眼中笑意隱現。

  「不要啊?那算了。」她作勢欲收回,但向楚天動作比她快,迅速將耳墜往空中一拋,然後準備無誤的接住它,穩穩握在手中。

  「要!誰說不要?」他明白她的用意,於是道:「蝶兒該是比翼成雙的,雲兒,當我看著形單影隻的彩蝶時,定會想著遠方有個女孩正癡癡盼看我。雲兒,請我相信,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回來帶你走,讓這對蝶兒再度成雙,共效于飛……今生,我和你糾纏定了!」

  「我相信,我相信!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她深情承諾著,「讓我最後再為你彈一首曲子,就當送別,好嗎?」

  向邊天輕點一下頭,讓她轉過身,卻沒放開她,依然自身後擁著她,聽她輕輕撥弄離別的琴弦,也撥痛了他緊揪著發疼的心弦。

  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咽。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高歌且莫翻新闕,一曲能教腸寸結。

  直須看盡洛陽花,始共束風容易別……

  酸楚的淚霧模糊了她的視線,一曲玉樓春,她唱得柔腸寸斷、淒淒切切,數度哽咽地幾乎唱不下去。

  樂音初歇,向楚天猛然扳過她的身軀,帶著撼人心痛的激情,狂吻住她的唇,那無言宣洩著的,是悲,是苦,是許許許多多難以成言的痛憐與深情!

  行雲毫不保留,渴切而熾烈的回應著他,彷彿要將滿心的悲楚哀威全然傾盡。

  「雲──雲兒,別這樣,你這樣──我走不開!」他痛苦地響總營,卻無力拉開她。

  「我要你心底時時刻刻都有我──」她低低柔柔地說著,拋開了矜持,主動吻上他衣衫凌亂、前襟開敞的胸膛,一路往下滑……

  向楚天心跳狂亂,薄弱的意志抵擋不住蔓延如狂濤的愛火,然而當兩人都意亂情迷的當口,向楚天卻及時抓住一絲理智,慌亂的道:「不可以,雲兒,我們不能──」

  行雲看出他在拚命壓抑自己,她明白這是他對她的愛與尊重,於是聽從的欲離身,他卻雙臂一縮,將她緊鎖在懷中。

  「這就夠了,只要緊緊抱著你,你的情影就一生一世永遠留在我心中了。」

  誰也沒再開口,靜靜享受這最後的溫情,無聲的纏綿已勝過千言萬語。

  第七章

  悠悠晃晃,歲月在望眼欲穿的執著守候中跳過了半載。

  行雲憑圍仰望南方一望無涯的天際,無奈的歎息幽幽選出。

  幾日行雲何處去?忘卻歸來,不道春將募!

  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車繫在誰家樹?

  淚眼倚樓頻獨語:雙燕飛來,陌上相逢否?

  燎亂春秋如柳絮,悠悠夢裡無尋處。

  都半年了,這半年中,毫無向楚天的音訊,她只能日日仰望蒼蒼楚天,遙念看不知身在何方的向楚天。

  「楚天哪楚天,當你望著天空中長伴行雲的楚天時,可會想起我這個在遠方苦苦癡盼,失去楚天的無依行雲?」

  會吧!他說她已烙在他心間,他會一生一世系念著她的。

  猶記他離去前,緊緊擁著她,纏綿而熾熱的吻看她,並不斷訴說看滿腔的深情,承諾看比翼雙飛的誓言……

  半年……往返不需一月的路程,何以半年了仍不見他的蹤影呢?到底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和畢紹裘之間,究竟是怎麼個結局呢?盼雲及父母頻頻勸她要想開點,但她不為所動,因為她相信向楚天不會忘了她,他們之間的濃情,別人不懂;凡向楚天說過的每一句承諾,她皆深深印入心間,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向她兌現所有許下過的深情諾言。

  這其間,她曾心懷忐忑的為向楚天卜了個卦,所得的結論今她膽戰心驚,神思不寧。

  山窮水已盡,此去無多路;心繫塵世緣,柳暗花又明。

  這是什麼意思呢?是否當局者迷?行雲首度迷憫,看不進其中的玄機。

  前頭的兩句,令行雲心驚肉跳,這分明顯示了向楚天此去凶多吉少,在劫難逃,令她心慌意亂,只能以最後一句「柳暗花又明」猛安慰自己,雖然她明白這根本是自欺欺人。

  「楚天,求求你,一定要安然回來,別忘了我在等你……」她威然朝著遼闊的湛藍楚天哨響低語。

  她的心思全被向楚天佔領了,直到向楚天離去,而她也逐漸調適好自己的心情,才猛然想起自己曾對秋月的承諾,她將此事告稟父親,希望般年堯能派個人去攬月樓替汪秋月贖身,沒想到卻晚了一步,據說她已被有錢人家買去。

  她心懷歉疚,只能不斷安慰自己秋月如今或許過得十分幸福,期望那個為她贖身的人能真心的疼惜她。

  「三姊、三姊!」氣喘吁吁的盼雲形色匆匆地奔上閣樓,訂斷了她的凝思。

  「怎麼回事?」行雲看著橫衝直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妹妹,雖然她平時就蹦蹦跳跳,可這回的神色有些匆忙,和以前不大相同。

  「有──有個人──」她還在喘。

  「慢點,別慌,先喝口茶,坐下來慢慢說。」行雲苦笑著倒了杯茶遞給她。

  「慢不得!」她知道行雲等這消息等太久了,「有個人打臨安來,說……哎呀,爹要我來知會你一聲!」

  狂喜瞬間燃起,又迅速逸去,「是不是楚天?」她知道不是,不然盼雲不會說「有個人」,而不直喊「向楚天」。

  「不是,可他打臨安來,說不定──」

  「有楚天的消息,或者是楚天托他轉達什麼?」可能性很高,於是她道:「盼雲,你讓他進來,我在前頭的小亭子見他。」

  ???

  該怎麼說呢?第一眼見著這男子時,行雲並無陌生的感覺,那張出色絕倫的面容似曾相識,尤其眉宇間那抹熟悉的撼動,在對視良久後的此刻依然衝擊著著心扉。

  那名男子也正放肆的打量著她,目光一點也不曉得要收斂。

  行雲微蹙起眉,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她是不排斥他的,甚至有些好感,如果他別表現的這麼征傲的話。

  「如果閣下不介意,是否該說說來意了?」她可不打算和他一直這樣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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