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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樓心月    


  「鍾靈石?」又是一大驚愕。「韋獨狂所擁有的鍾靈石?」

  「你也知道?」纖雲訝異地低喊。

  他當然知道。師徒多年,他從未見過他師父真正在意過什麼,唯有鍾靈石,他珍視如性命,絕不可能割愛的。「纖雲,你恐怕得失望了,韋獨狂不可能將鍾靈石給你。」

  「這我知道。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輕易將這樣的稀世珍寶送人,可是我必須一試,為了盼雲,我別無選擇。」

  「盼雲?」真是奇跡!一個對四周任何事皆漠不關心的人,今天居然這麼有求知慾。

  「是我最小的妹妹。」提起盼雲,她眼中就自然流露出寵愛疼溺的光芒。「我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一對相敬如賓的父母,我是大姊,底下還有三個妹妹,落雲、行雲和盼雲。這次離家,就是因為我那個神機妙算的妹妹行雲算出盼雲有個劫難,若不尋得鍾靈石,恐怕……為了保住盼雲的小命,就是龍潭虎穴我也得闖一闖!」

  纖雲早在無形之中對段飛星傾注了所有的信任,對他自然也就毫無隱瞞。

  段飛星不忍她如此愁苦,衝動地道:「我幫你。」

  「你?」纖雲愕然回視他。

  「如果我說我也正巧要去千重山,你信是不信?」

  纖雲一愣一愣的。「你也要去千重山?」心底升起的難言喜悅沖刷看她,不是因為他承諾幫她尋找鍾靈石,而是他們同路,那麼,他們便可多相處一段日子,不會太快分開。「你沒騙我?你去千重山做什麼?」

  「韋獨狂是我師父。」他淡淡地回答。

  「啊?」她眨了眨眼,「我沒聽錯,你剛才是說韋獨狂是你師父?」不敢置信地問。

  「千真萬確。」韋獨狂是他師父有這麼難以相信嗎?瞧這小女人,兩眼睜得大大的,大到他有點擔心她眼珠子會掉下來。

  「所以,他有可能看在你這個徒弟的份上,將鍾靈石送我?」她驚喜地追問。

  「或許。」他回答得模稜兩可。

  但纖雲已很滿足,有他的承諾,她便有勇氣去努力。「謝謝你,不管成不成功,我會永遠感激你。」

  段飛星沉默著沒答話。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或許尚未到達千重山,她便已恨他入骨,但願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他了,他諷刺地想。

  「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神情是一貫的淡漠,無動於衷。

  「嗯。」靠著身旁的大石,纖雲安靜的合眼。

  凝望著那恬靜的睡顏,段飛星再度逸出一聲長歎。

  莫非你當真是我命中的剋星?他無聲的詢問。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穩,也許是不習慣,也許是郊外露氣重,也許……總之看在段飛星眼中,突然覺得很不忍心,憐情頓生。

  他悄悄靠近她,將她移入懷中緊緊接著,將夜風摒除在他懷抱之外,不讓纖雲感到絲毫寒意。

  突來的暖意,讓纖雲本能的緊緊靠了過去,沉沉地跌進夢鄉。

  ???

  隔天一早,當纖雲醒來時,只發現身上被著段飛星的袍子,卻不見段飛星的人。

  她一驚,心急地起身,突然間看不到他的人,竟讓她心慌意亂,莫非,自己對他的依賴早已深到超乎她所能想像?

  「你醒了?」熟悉的平淡嗓音,將呆立失神的纖雲喚了回來。

  纖雲眨了眨眼,確定眼前不是幻影后,忍不住哭出如釋重負的點點淚珠。

  「怎麼了?」段飛星一頭霧水,雖然他已習慣這女孩多愁善感的淚水,但是如此毫無預警的流淚還是讓他有些失措。

  「我以為你掉下我,不理我了……」她便咽地道出她的恐懼。

  這番話聽得他心旌震撼,一顆心突然變得好沉重。纖雲不加掩飾的依賴,沉甸甸的壓在他的肩頭上,幾乎使他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他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有這種感覺。縱使大敵當前、縱使攸關性命,他也從未有過不知所措的感覺,今天,他卻為了一個纖纖弱弱的女孩而感到失措。

  「傻纖雲,不要這麼信任我,我會傷害你。」蕭澀的語調,道出了他的愁苦。

  「你會嗎?」她抬起惹人心疼的楚楚容顏,幽幽怨怨地詢問著。

  「會,我真的會!再跟著我,我不敢保證你會失去什麼東西。」他收回輕撫她臉龐的手,痛楚地閉上眼,反身用力捶向一旁的大石。

  纖雲驚呼,望著他泛出血絲的右手,萬般心疼的用一雙小手緊緊握住,那痛心的表情,彷彿受傷的是她自己。

  「為什麼要這樣子虐待自己?我並不怪你呀!就算哪一天你真傷害了我,我相信你絕不是有意的,我永遠不會恨你……」纖雲心疼的說,奪眶的淚珠滾滾落下。

  她取出隨身攜帶的繡帕,極其心疼又極其溫柔的裹住傷口,這舉動看在段飛星眼中,怎不矛盾、怎不痛苦?

  他抬起未受傷的左手,以食指劃過纖雲濕儒的淚痕,心一陣顫悸。這淚,是為他而流的,除了母親之外,頭一回有女人為他心疼、為他落淚──  痛苦的掙扎一閃而逝,他閉上眼,仰天深吸了口氣,抗拒看她的柔情。

  「不要浪費太多的感情在我身上,我不值得。」

  「我……」她多想告訴他,就算他不值得,她也已深陷其中,為他傷神。為他柔腸寸斷。

  她淒怨道:「來不及了,我已經──」她情不自禁呀!

  段飛星如遭電極,震驚地望看她,掙扎的心備受煎熬。

  他何嘗好過?只是他要不起她呀!因為他……

  今日情勢演變成這樣是當初他所始料未及的,唯有當機立斷,將彼此分開,方能化解眼前這一團亂的情勢。

  於是他狠下心腸,拒絕望向她柔腸寸斷的陣子,冷酷地說:「你是在逼我離開你。」他這是在救她呀!可是,她懂嗎?

  纖雲身子晃了晃,哀淒地望著他,那淒楚的眸光直射人他心口,絞痛了他的心。「你當真這麼厭惡我嗎?」

  他強自鎮定,不予回答。「如果你信得過我,先回家去,我負責幫你取來鍾靈石,送到你手中,如何?」

  乍聞此語,纖雲無力的跌坐地上,蒼白的容顏沒有半絲血色,她喃喃道:「到頭來,你依然嫌我拖累了你……於你,我只是個負擔──棄之而後快……」想到他們就要分離,點點悲楚的淚水就難遏的流了下來。

  「纖雲──」望著她的淚難止的流下來,他的心也灼痛著。「別哭了!我沒嫌你!」他粗魯而惱怒地說。

  「這是一個差勁的謊言,」她淒然道:「可是我還是感謝你的安慰。」她揮掉頰邊的淚,這回,他竟不再幫她拭淚了,他避之猶恐不及的態度,重重傷了她的心。

  但,她還有起碼的尊嚴,她不會乞求他施捨多餘的感情。深吸了口氣,她強打起精神,擠出一朵連弱而堅強的笑容對他說道:「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取鍾靈石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為了擺脫我而大費周章、來回奔波,我會如你所願──不再纏著你。」

  酸楚的淚意模糊了她的眼眶,但她硬生生退回,執拗地不讓它滑落頰邊,挺直了腰桿,帶著破碎的心,一步步往前走。

  「你給我站住!」段飛星狂怒地咆哮,氣呼呼的擋在她面前。」你想氣死我是不是?」這女人是故意的!不惹到他失控她不甘心是嗎?

  「我只是不想惹你心煩,難道這也錯了嗎?」說得真無辜,好似他的暴跳如雷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望著她倔強的小臉,他為之氣結。

  他早知道的,這女人頑固的個性他又不是沒領教過。

  「你哪也不許去,跟我走。」

  「我不回家。」她固執地說。

  「你不會不知道若沒有我相伴,想一個人到千重山根本是自尋死路。」

  「我不怕。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

  敢情她打算把時間耗在和他討論史記、漢書的精義上?

  面對如此頑固的女人,段飛星很難不讓自己發火,他命令自己在心底慢慢由一數到十,然後一再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

  「想死不怕沒鬼可當。我是該為你偉大的情操喝采,可是殷纖雲,你知道我現在有股想將你吊起來毒打一頓的衝動嗎?」他咬牙切齒地道。為什麼她就這麼不懂得愛惜自己?

  纖雲被他深沉的怒氣嚇了一跳,將他的話當真了。「不,你不可以──」

  段飛星被她氣到渾身沒力,這女人連真話假話都分不清,真當他會捨得打她?在她心中,他就這麼暴戾成性?

  「我們哪也不去,維持原案,一起去千重山,滿意了嗎?」拿她沒轍,他只得投降。

  一抹驚喜閃過她眼底,又迅速黯了下來。「我不想纏著別人,徒惹人僧厭。」

  段飛星終於知道為什麼三國時的周瑜會被孔明三氣而死,他該慶幸他至今還苟活人世。他如果不想英年早逝,真該掉下眼前這個有將人活活嘔死能力的女人,可偏偏他又掛心她的安危,放不下她,唉!上輩子欠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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