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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樓心月    


  韓季倫有股想將她用力搖醒的衝動,更想將她的頭扭下來,看看裡頭究竟裝些什麼,她實在──唉,笨呀!

  他開始有點明白為何這兩個人相處這麼久,感情仍在原地踏步,無法有所進展,一個是愛在心裡口難開的問騷男人,一個是感覺超極遲鈍的蠢──喔,不,是「純」真女孩,能有什麼進展才是奇跡哩!

  「竹本口木子小姐!」他捺著性子一字一字說,「飛星確實是在吃醋,我確定他喜歡你、我肯定他喜歡你、我保證他喜歡你、我發誓他喜歡你,這樣夠不夠?」

  可惜的是,纖雲將注意放在他的第一句話上,語帶委屈的指控:」你拐著彎罵人家。」居然罵她笨呆子,她哪兒笨啦?

  韓季倫見了個白眼,「大不了我也讓你罵『貝戈戈』,行了嗎?」

  「我是有教養的女孩,爹爹說女孩子要文雅,不能說粗俗的話。」

  他會吐血!韓季倫開始有些佩服段飛星了,居然能和這「春天下的兩條蟲」(蠢)女人相處這麼久,而沒被氣死。

  好吧!既然她顧左右而言他,那他只好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挑起重點。

  「殷小姐、殷姑娘、殷千金!能不能請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愛不愛那個段傻瓜?」

  「殷大哥不傻,你不可以罵他。」她本能護著段飛星。

  「說重點!」他開始有些懷疑她是有意忽略問題的核心,和他打馬虎眼。

  哎呀!計謀失敗了,這回轉移話題的招數被人識穿了。不得已,她勉強輕點了一下頭。「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須多此一問。」

  韓季倫露出一切都在我意料中的得意笑容。「有沒有興趣和我合作,將段飛星氣到火冒三丈、七竅生煙,直到將我大卸八塊為止?」

  「為什麼?」她傻傻地問。「你和地有過節?」

  「沒有。」

  「看他不順眼?」

  「不至於。」

  「那就奇了,為什麼你老是和他過不去?雖然你們總是唇槍舌劍,但我看得出來,你們之間的友誼很深厚,那是一種──不需言傳的真摯情誼,我不懂,你堅持和他作對、費盡心機惹怒地的用意何在?」

  望著她寫滿不解的大眼睛,韓季倫爾雅地一笑。「告訴你一個故事。」

  「我等著。」她知道這個故事和投飛星有關,只要扯上他,她就特別的關切。他清清喉嚨,漸漸陷入回憶的洪流,思考中的他,目光深遠如潭。

  「我和飛星同年,但若認真說起來,我是虛長了他幾個月,然而相較之下,他沉穩內斂,反而比我穩重成熟多了。

  「認識他那一年,我年方二十,一個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總是有點衝動,家裡哪裡待得住,於是興起了一闖江湖的念頭,也正因為這樣,所以巧遇了同為弱冠之年的飛星,由於志趣相投,我曾提出結伴同行的建議,卻江地回絕,我問過他,他卻堅持不肯透露原因,我只得作罷。但我萬萬沒想到,再次遇見他時,竟是在尷尬而不堪的場面──」他頓了一下,面有豫色,顯然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那天正好是月圓夜,他在荒山林地中撞見段飛星如野獸股強行欺凌一名柔弱的女子,尤於他的及時阻止,才不致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

  「我不清楚你對他的事瞭解多少,有些事,還是由他來親口告訴你比較好,這是身為朋友對他最起碼的尊重。」

  「我能瞭解,你是第二個對我說這些話的人。」纖雲善解人意的回以釋然的一笑。

  「嗯。」既然纖雲能瞭解,他便直接跳過最難啟齒的部分,接下去說:「後來我才知道,那夜我所看到一切其實並非他所願,他無法克制自己的行為,他甚至向我道謝,使他不至於鑄下難以挽救的錯誤……之後我再度提出同行的建議,他居然就一口答應,還說:『如果和我這種異於常人的異類同行,不會使你引以為恥的話,夫復何言?再說,有你在身邊,才能阻止我身不由己的行為。』聽了他的話,我內心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告訴他,我心中並沒有一絲絲嫌惡的感覺,我是真心想交他這個朋友,而他卻只是故作灑脫的擺擺手,沒讓我有表示的機會,但我看得出來,他其實並不若外表的滿不在乎。」

  「和他相處的那段日子,他給我的感覺一直是不溫不火的淡然,那種對四周萬物皆無動於衷的冷漠幾乎讓我以為他是無悲無喜、沒有心、沒有值的──冰山!當然,也不會去在乎什麼。甚至為任何一個人付出犧牲,直到有一次發生了一件令我畢生難忘的事,我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發生了什麼事?」纖雲提心吊膽的問,韓季倫凝然而壓抑著痛楚的臉龐,令她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韓季倫拍拍她微顫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有一次,我和飛星經過山腳下,正巧撞見一群膽大包天、目無法紀的盜匪搶劫鏢銀,護鏢的人員傷亡慘重,不敵孔武項壯、並且早有預謀策劃的綠林賊寇,我們見狀,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管,飛星二話不說,劍一撥便加入那一片刀光劍彤之中──必須補充的是,飛星曾對我說過,習武貴在強身,若是仗著自身的武功修為而惹是非、強出頭,那只會惹禍上身,百害而無一利,所以對四周的不平之事,他向來抱持不聞不問的態度,當然,那是指往往有不平之人出面解決的時候。當時對他不甚瞭解的我,只把他那番話當成是『自掃家中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用』的冷血自私心態,可想而知,我幾乎不曾見他展露身手過,」他苦笑一下,「因為都是我看不過去,主動挺身而出。」

  「後來呢?」纖雲知道段飛星並非他所說的那般冷酷,但此刻她無心辯解,只想快快知道事情的結果。「你還沒說完,那群盜賊怎麼了……」面色一沉,她擰起眉。「或許我該說──段大哥怎麼了?」

  「小丫頭,你太小看你段大哥了,那區區一群賊寇飛星豈會看在眼中?在我們全心投入的應戰下,那群盜匪一個個跪地求饒。」他自我解嘲地一笑,想起和飛星相處這麼久,他居然到那時才發覺他身懷絕技,尤其那出神入化、堪稱一絕的劍法,直可和當年的劍術宗師韋獨狂相提並論,而韋獨狂是他師父的事,也是他後來才知道的,而今飛星的成就怕是早已青出於藍了。

  「經過了最危險的交手過程後,那些殘兵敗將我已不放在眼中,自然便放鬆了戒心,就在護縹負責人迭聲致謝,而我們也正轉身準備離去之際,那名身負重傷倒地的土匪頭子突然毫無預警的忿然起身,亂刀向我砍來,掉以輕心的我,沒料到他會有此舉動,突發的狀況令我呆若木雞,根本沒來得及閃避……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飛星竟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代我頂下了那足以致命的一刀──」他說得忘形投入,彷彿又回到當年那驚心動魄、撼人心弦的一幕,雙拳握得死緊,直到指關節泛白仍毫無所覺。

  抽氣聲清晰可聞,纖雲捂著唇,胸口兀自發疼。「段大哥……」她憐借而不捨地不斷響哺輕喚。

  韓季倫深深吸了口氣,企圖穩住激盪的思潮起伏。「我真的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奮不顧身的捨命救我,那又狠又重的一刀無情的落在他背上,深到幾乎見骨……當時,他就在我面前倒下,鮮紅的血染了我一身……」他閉上眼,再也說不下去;再度睜開時,黑眸中泛著點點水光。「他整整昏迷了七天,清醒過來時,我問他為什麼,他卻若無其事的淡然說:『我們是朋友,不是嗎?』纖雲,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真正明白這一點,更為自己對他曾有的誤解感到汗顏。」

  「大難不死的地,休養了一個多月才大致康復,也因為那次的事件,讓我明白他冷漠無情的外表,其實只為了掩飾地的情深義重,如果你問我有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你--有了飛星這個刎頸之交!他值得我以性命相交,有一天你也會發現,他值得你生死相許。」

  纖雲心湖波瀾洶湧,複雜的情緒一時無法理清。「我早就認定他是我感情的全部,只是……他不愛我,他從來沒愛過我!就算我再愛他,又能改變什麼?也許他並非無情,甚至是多情的,但卻改變不了他不曾對我動情的事實。」

  「不,纖雲,你錯了,他愛你,」韓季倫抬起手,制止了欲出聲否定的她,「聽我說完。我從未見過飛星如此在乎一個女孩,在他的生命中,可以有朋友、有父母,卻不能容許有女人,更別提為了一個女人而大發雷霆,失去自制,你在他的心中是特別的,他對你的感情,更是不容你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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