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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劉芝妏 錢立封的笑意在努力嘗試入眠失敗後,仍是濃濃的劃刻在咧彎的唇畔。 可他沒料到的是,被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敲碎了整個世界的陸小戎放棄了豐盛的晚餐,她將自己鎖在房裡,任由老爸他們軟硬兼施的拐騙威脅也誓死不開門,呆呆的,她趴在床沿,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眸無神的凝望著牆壁。 一個晚上的時間,她的情緒由氣憤到傷心,反反覆覆的掙扎在淚汪汪的自憐裡,可是,浮動的千般情緒兀自在胸口消化、醞釀,然後痛下決心。 明天開始,她要強力克制住自己的「雞婆性子」,絕絕對對要做到不去在意、理會姓錢的所有事情。 令人羞愧傷心的話聽一次就夠了,若她能容自己聽第二次,那她就該死了。明天開始,不管是好事、壞事、什麼狗屁倒灶的雜事,只要是與錢立封沾到了邊,就算有人咬破了她的耳朵,她也絕對不去理它、打聽它、關心它。絕對! 這一夜,兩顆喜悲相異的心守著月娘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錢立封展了個神清氣爽的懶腰,連早餐都不吃就推門而出。心情愉悅又有些忐忑的預備開始進行他生平第一個花言巧語。 雖然他向來挺不屑這種無聊的行為。因為沒必要,也因為沒這個機會。可是為了早八百年就被擱在自己心裡的那個小丫頭,他願意。 才剛杵進庭院沒幾分鐘,就聽到隔壁的門也吱吱嘎嘎的被推開了。眼神眺過隔開兩家庭院的矮牆,梭巡到那個神色凝然的纖弱身影時,他心頭一緊,腳跟微轉的踱向那面交界的牆際。 陸小戎感覺到有人在看她,顰著盡夜未展的愁眉,她抬眼回視,嗟,不就是那纏繞了自己悲心愁緒的萬惡男生? 哼!竟敢一大早就風釆熠熠的晃到她前面來招搖,幹麼,嫌昨天傍晚的話不夠毒、不夠辣、不夠張揚生風?今天一早再接再厲? 「小戎……」事到臨頭,他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滿腦子只知道一件事。她的臉色很難看。 「幹麼?」連橫眉豎眼都懶得奉送給他,扯緊肩上的書包,低俯著臉的陸小戎稍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我……昨天的事……」 「算了,是我自己自討沒趣。」聽他一提到昨天這兩個字,一夜無眠的難過又衝進心坎,重重的敲破她培養了一整個晚上的釋然。 看他惴疑不安的神色,她就知道八成是心虛難捺的想低頭了。可是,她的心情只落沒起。 沒有人可以用話砍殺了另一個人後,以為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就能平撫一切。她如果就這麼任他盡釋前嫌,她就該死了。 「可是……」 停下了步子,她往肺部堆積了足夠的勇氣,猛地旋身面對著他。 「錢立封,什麼屁話也不用吭太多,我們現在就可以說清楚,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不惹我、我不犯你,OK?」 「你是什麼意思?」僵了一秒,錢立封沒辦法立刻接受她的這個宣言。 「什麼什麼意思?我的意思不就是你要的意思?」嘴角一揚,一朵不屑又斷然的笑容飄飄的讓他瞧個仔細。 被她的話給震住了一秒,再被她這意態分明的鄙笑給震了一秒,然後是她那昂得高高的鼻頭,執拗不馴的跩模樣,小戎的舉動、表現在在都宣告著,姑娘不接受和談。 錢立封知道她還在氣頭上,也知道追根究底終是因為自己昨天的口不擇言,更知道小戎的個性是吃軟不吃硬,只要他馬上口氣柔得似水多哄個幾句,她就會重拾宰相的肚子,任由他撐起滿坑滿谷的航空母艦遨遊。可是……他的聲帶就在這要命的時候當機了。 是,他是該死。從來不曾說過這麼傷人的話,更別說遭受他炮轟的是向來倍受他百般呵護的她。他的心裡裝著滿滿的愧疚與憐惜,也知道她一定很難過。 是,他是該死。看她那雙像殭屍一樣漆黑的眼眶就知道這丫頭一定也是徹夜未眠。 是,他是該死。他清楚的懊悔著這一點。可是,她應該知道他是因為心疼她被揍了一拳,氣憤她的白癡行為,所以才會失言的呀。 這輩子他寧願傷害自己,也絕對不願傷害她一絲一毫呀,她難道不明白?為什麼還能說出這麼毫無置喙的絕裂宣言? 「你瞪我做什麼?這不是你要的?我只不過是順從你的意願罷了,免得你在我的欺壓凌虐中,再過著生不如死的悲慘歲月。」說氣話沒有讓她的郁氣舒緩,看見他一大早的神清氣爽因她的幾句話給沖得煙消雲散,臉色自白轉青,眼神死死的逼視著她,陸小戎這下子更是進退維谷的又想嚎啕大哭了。 畢竟是依賴了這麼多年的心情支柱,教她怎能一下子說放就放得開呢?!尤其是看到他那張帥氣的臉彷彿受到重擊般的僵硬,陸小戎的心擰起了熱燙燙的酸。 不要,她不要跟他畫成兩條平行線。小錢哥哥,只要你拉出一段階梯,就算是窄得難以定腳,我也一定立刻攀爬順梯而下,一定。 可是錢立封的心情開高走低的滑到了谷底。夠了!她的輕嘲譏諷衝擊著向來心高氣傲的錢立封。他真的心疼她,也懊惱自己昨天的失言,更想彌補昨天的無心之過。 可他也是個正逢年輕氣盛的昂揚少年。 一雙因微瞇而顯露出陰沉的眸子凝望著她,錢立封眼底滲著憂慮的輕忿,儘管是胸口波濤疾湧,可他卻偏偏就這麼默默無語的定視著她。 倔強的對峙中,陸小戎的氣息愈鎖愈緊,終於,她恨恨的摔開自己花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所下的決定。 罷了,輸就輸嘛。反正自己不是常常喊輸、說對不起的那個人,這次交鋒敗下陣來只是一時的面子掛不住,但是若她的先開口能挽回與小錢哥哥的生活交集,這個算盤怎麼撥都是挺划算的,不是嗎? 微啟開唇,陸小戎心仍頗有不甘的想認輸了結時,錢立封忽地嘴一抿,連個機會也沒留給彼此,面無表情的掉頭走回屋子裡。 不自覺地向他的背影追了一步,陸小戎張開嘴,卻擠不出聲音來。 他的背影,是她所陌生的。相處這幾年,她幾乎可以說是太熟悉他的一切了,可這背影,卻生疏冷淡的讓她卻步不前。 直到那緩緩闔上的門扇遮盡了錢立封頎長卻透著疏離的身影,陸小戎才意識茫然的讓自己低喃出聲:「小錢哥哥……」他,似乎真的不打算理會她了。 等了幾秒,不見他回頭,卻聽到自家老爸的大嗓門納悶又催促的要她快點滾到學校去。猶豫的盯著錢家大門半晌,陸小戎緊咬住下唇,深深的往肚子裡吸足了氣,轉身走出大門。 小錢哥哥絕對不會不理她的,他剛剛一定是氣不過而已,說不定傍晚時分他又會帶了支她最喜歡的雞蛋冰跑過來找她。仗恃著錢立封往日的百依百順,陸小戎這麼安慰著自己。雖然心中的篤定少得可憐。 悶不吭聲的走著走著,腦子渾渾噩噩的轉著轉著,可這番自我安慰卻出奇的缺乏說服力,還沒到巷口,不請自來的酸水已私自在頰畔開鑿了兩道小溝渠,清清涼涼的淚水滴滴自頷邊濡濕了制服衣襟。 那天傍晚,她終究是沒等到他。一如接下來的那七個度日如年的日子。 第六章 這段插曲只憋了一個禮拜。 第八天晚上,難得賦愁的陸小戎獨自在房裡傷悲,再加上突如其來的腹痛如絞,紅著鼻心,她好想痛哭一場。而且,看自己的情況,似乎得上醫院一趟才行。因為那陣陣的痛意愈加難捺,一陣又一陣的抽痛揪得她四肢都冷得發起了顫。 可她忍著忍著,不想拿這小事去吵醒沉眠的父母。夜已經很深了,他們也睡得很熟很熟了,或許、或許她可以撐到明天一早。偏這如意算盤終究是無法跟腹中愈加劇烈的疼痛抗衡。忍無可忍的,陸小戎決定舉白旗投降,但是才勉強將直不起腰而且全身冒著冷汗的身子拖到房口,就被一陣劇痛給襲暈了神智。 臨倒進地板,她虛軟的身子撲倒了擱在房門口的盆栽,倒覆的泥土沾了她一身,不算太響的重物落地聲在寂寥的夜卻分外清晰。 沉睡的陸航夫婦被這聲響給吵醒了,還沒完全睜開惺忪的眼,陸航的大嗓門就已經喳呼的吐著狠話。 「格老子的,是哪個不長眼的偷兒敢摸進俺陸航家裡,待會兒給俺逮到了看俺怎麼整治你……」 「你廢話這麼多幹什麼?」大白癡一個,那麼大聲嚷嚷,不早把偷兒給嚇跑了才怪。」喉頭發出一聲重哼,王瓊英狠狠的一掌拍向他的背。「人家都敢摸進來了,你還不快點出去逮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