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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劉芝妏    


  「你別忘了,事情是你的人搞砸的,況且,我已經很努力在補救了。」他咬牙道:「如果不是我堅持,你以為今年赤焰在台灣的航運你還沾得到邊呀?」

  「我管你什麼沾不沾得到邊,我要的是結果,現在可好了,一拍兩瞪眼,你教我怎麼出貨?」埋怨兼指控,神情陰黯的李加林眼中浮現出不安的緊張。

  幾年前,他欠了一屁股的賭債,要偷渡時被賭場的人活逮,他們放過他,但條件是利用他在商界的各種管道替他們銷貨,只要他們一通電話,什麼貨他都得替他們轉手。

  仿冒品、槍械,甚至連毒品他也碰,久了,他嘗到甜頭,工廠的經營只是門面,貿易公司才是銷貨的主幹,剛開始的不安與心虛早煙消雲散,在食髓知味後,更是脫不了身。

  都怪甄裘,那該死的掃把星!他得拉回赤焰海運這條線才行,媽的,他連貨櫃都打點好了,就只等著運上船……一旦延遲,他會連命都沒了。

  許仔那些人,不是這麼好惹的。

  「你真是他媽的無能透了,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留你有個屁用呀?」

  「李,你小聲點行嗎?」積奇也火了。

  他以為他是他帶來的那兩個女的,不敢言、不敢怒,只能任由他胡亂放炮?

  李加林的確罵到失去理智,想到許仔那票人的狠勁,恐懼完全控制住他的心,無視積奇逐漸陰沉的神情,最後撂下一句,「干,你最好明天給我搞定。」

  明天?!

  「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我他媽的管你這麼多,你沒給我搞好這事,我會去找嚴沈昊談。」

  他口出威脅,「大不了兩敗俱傷,我逃不了,你也休想脫身。」兩年來,他讓積奇跟他一起吃香喝辣,他以為他能置身事外?

  積奇也心知肚明,只要嚴沈昊一知道,他就死定了。

  李加林氣憤的越過他,積奇慍怒的跟著,聽他越罵越起勁,越罵越難聽,他快忍無可忍。

  「李?」

  「別碰我!」他頭也下回,怒道:「我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你再搞不定,我自己去找嚴沈昊。我會這麼做的,你最好相信這一點。」他全豁出去了。

  積奇瞭解他深沉的小人性格,當他自己過不了關,絕對會拖個替死鬼陪葬,即使玉石俱焚也絕不心軟。

  一咬牙,他捺著性子想再安撫他,伸手攔住他。

  「干,你拉火大的,媽的,你別惹毛我,否則我現在就直接找上嚴沈昊。」用力一抽,李加林縮回胳臂的同時也害得他往前跟艙一步。

  「你他媽的活該跌死算了。」

  積奇沒甄裘她們這麼好脾氣,被李加林奚落得火冒三丈,見他那副踐相,他再也控制不住湧上的怒氣,不假思索地街上前。

  冷不防地被他一撞,李加林倒抽口氣,噗通一聲跌進泳池。

  「干,你他媽的想淹死我?有種你就給我等著,我一定馬上去找嚴沈昊,真是活膩了……」他迭聲咒罵,浮沉幾下狼狽的攀到池畔,就要起身。

  聽他口口聲聲都是不放過他,再看他氣黑的臉,積奇的眼神一沉,眼角瞟見一旁的幾張海灘椅:心一橫,乾脆一下做二下休,衝過去拎起一把椅子往他腦袋猛砸。

  幾次起落,鋼管的椅架扭曲變形,而李加林的腦袋也破了個大洞,慢慢地,沒了生氣的身軀滑回泳池裡。

  深艷的鮮血湧出,在微蕩的池水裡緩緩散開。月色中,更添幾許幽深的悚然。

  「我困得連眼睛都張不開了。」

  「看得出來。」

  「可是,我還可以再喝一大杯。」

  「嗅。」甄裘善解人意的在那只半傾的杯子裡倒滿酒,見琥珀色的液體直線流下,她吃吃笑著,「地毯要淹水了,你的手也濕了,我們沒冰塊了。」

  「沒關係。」飲了一大口,劉若蘭混沌的頭腦模糊地想到一件事,「我們有拿冰塊嗎?」

  楞了楞,甄裘又吃吃地笑起來。「好像沒有耶。」

  「我也是這麼覺得。」她輕吁,舉杯,「祝我順利找到新工作。」

  「新工作?」她問得有點大舌頭。

  「對,告訴你,姑娘我呀,不——干——了!」

  「真的?」醉眼迷離,甄裘笑著用酒瓶撞向她的酒杯;鏘,清脆悅耳。「是該慶祝。」

  兩人豪氣的將杯中的醇酒一口飲乾,再長長地歎了口氣。

  「裘裘,跟你說噢。」

  「我在聽。」

  「其實,我的酒量也不怎麼好。」

  「看得出來。」揉揉眼,她打了個哈欠。「而且,你現在看起來好媚噢,去當狐狸精一定迷倒一群臭男人。」

  劉若蘭咯咯輕笑,努力睜大醉眼,還拋了個似醉非醉的媚眼給甄裘。

  「那今晚我等你噢。」

  甄喪笑倒在地。

  「我學得不錯吧?值得再乾一杯?」

  「好,沒問題。」

  劉若蘭將杯子甩過來,甄裘也帥氣的將瓶子舉得高高的,想要弄倒酒的技術,才一秒,她瞪眼乾笑,「噢喔。」

  「怎麼了?」

  「沒酒啦。」

  「啊,怎麼這樣掃興呀!」

  將酒瓶往後一甩,劉若蘭不甘心,伸舌舔乾杯中的最後一滴酒,怔仲了幾秒,驀地大歎,「結束了!」

  「唉。」

  前一秒,兩個半醉的女人還豪氣萬丈,深信自己能呼風喚雨,下一秒,她們卻像感覺世界垮了般的沮喪。

  半晌,劉若蘭悶悶的嘀咕著,「我困了,眼睛累得都張不開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我要去沖個澡,舒舒服服的上床倒頭就睡。」

  傭懶地半仰首,甄裘慢條斯理的朝她揮手。「晚安。」

  「晚安。」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來,劉若蘭微訝,「你還不睡呀?」

  「我想出去走走,吹吹風。」聽她催,甄裘也站起來。

  「這麼晚?」她不太贊成的搖頭,旋即輕呼出聲,痛苦的捧著腦袋。「哎喲,該死的頭痛!這麼晚你還出去?別吧。」

  「就在院子裡而已啦,我還能走到哪兒呀?」她歎道。

  明天,就明天了,等一覺醒來,她會拍拍屁股走人,頭也不回。

  李加林擺明了要讓她難過,既然都撕破臉了,她才不想留下來招人嫌棄。

  「裘裘?」

  「安哪,我只走一圈就回來了。」

  她堅持著,劉若蘭也不囉唆,兩人一步拖一步的走著,在側廳分手。甄裘拉開落地窗,心事重重的踏出去。

  別墅是她最喜歡的宮殿式造型,挑高的圓拱樑柱是用粗獷的原石打造,在典雅中增添了幾分狂野,柔灰的大屋穩立在綠油油的青翠車皮上,視覺效果一級棒。

  住進來的第二天清晨,她在側廳凝望向窗外,忍不住光著腳走下蜿蜓的扶梯,踩上露珠猶存的柔軟草皮,沁涼的濕濡透進腳心,冰冰的、愉悅的寒冽直顫進骨子裡,教她舒服的連歎好幾口大氣。

  這種寬闊又舒適的生活空間,才叫人生呀!

  怎料,不過數日,她的人生轟然巨變!

  她閒晃著,像縷失心的幽魂,逛過來又逛過去,偶爾抬起朦朧醉眼往明月瞧去嫦娥姑娘住得好遠,好遠噢!

  月光淒淒,夜風清清,被風一吹醺醉的她不由得輕顫,哆嗦得手臂冒滿雞皮疙瘩,突然,不遠處似乎傳來些聲響。

  有人也在附近吹風?

  是誰?

  好奇心起,她沒想太多,循著嘩啦的水聲走近波濤未平的泳池,恍惚的神智意會到有人朝她走來,她打了個酒嗝,抬眼望去,一張模糊不清的臉才躍入眼簾,自己競騰空飛起。

  哎呀!

  迎頭覆上的凜寒直透骨子裡,她驚呼,毫無防備的喝下一大口水,瞬間,酒醒了大半,怒氣也隨之而來。

  「誰推我?」眨著眼抹去臉上的水,她清晰的聽見腳步聲咱咱咱的遠離,她怒叱,「該死,別跑。」

  可壞蛋才不可能乖乖聽話,跑得更快了。

  驚魂未定的甄裘揮開濕答答的髮絲,拚命的划動雙臂想上岸,池畔只有幾臂之遙,她費力前進直到攀住光滑的磚面,才安下心地喘著氣,側首將頰貼靠在磚面上,濕濡的眼睫眨巴眨巴地……咦,那是什麼?

  擰眉,她伸頭往前望去。

  似乎是一個人,身子橫浮著,動也下動地……

  動也不動?!

  滿腦子的驚恐激起雞皮疙瘩,她伯瞧,又想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或者,是什麼人?緊緊咬著下唇,她像無尾熊般縮偎在池畔,藉著月光極目望去分辨。

  那是張鐵青又無神的人類臉孔。老天,那是……她前任老闆李加林,他現在的臉比晚上臭罵她時更加鐵青千百倍,尤其他身邊還浮漾著深黝黝的液體,驚駭莫名的她即使沒完全認清顏色,卻也了悟那是……血。

  他這般飄在水面上,總不會來游泳的吧!所以他、他……他死了?!

  全身的細胞在剎那問完全僵凝,甄裘直著眼、凜著氣、張著嘴,想也不想地驚聲尖叫——

  「啊——」

  第六章

  嗚……

  陳信和忍著淚,不敢哭出聲。

  想他堂堂定律企業的少東,待處理的正事一堆,雜事更多,但他竟然拋開一切,可憐兮兮的落難在富麗堂皇的甄家,命捏在這個婦人手中,任她宰、任她割、任她刮……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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