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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劉芝妏 被河水沒了頂,沈桐頓時慌了手腳,哪還聽得進他的低喝,當下不由分說的更是抱緊他。 誰叫她天不怕、地不怕,這輩子就怕水,這會兒竟又落水,教她這只旱鴨子怎能以平常心視之呢。 不怕?哼,才怪呢。 「小桐,放手!」 「唔……」河水滔滔,她的神智已經混沌了大半。 瞧沈桐愈來愈不濟事的模樣,於應琅的神情陡然森鬱沉重。 嘖,事出突然且河深水急,怨他縱有一雙長腿也勾不到河底,再加上心生恐懼的小桐牢牢的巴在他身上,一副打死不鬆手的堅決,再這麼下去,不必閻王爺前來索命,他便自動自發的上地府報到了。 心念一轉,他飛快的出手擊昏纏在身上的八爪魚,把握時間的拉開腰帶,利落的將兩人的身子綁在一起,雙手忙碌,焦急的視線梭巡著離他們最近的河岸,瞬間,他瞧中了一處極佳的地點。 懷中,沈桐輕聲囈言,他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 「別怕,一會兒我們就可以上岸了。」明知小桐暈得差不多了,可他仍忍不住出聲安慰。 話才說完,沈桐似有所感,在他懷中掙扎了起來,他神情倏塌,忙不迭的伸手去制止她的蠢行,這才察覺不對。 慘的是,都還沒捉住她胡亂揮動的手,就遭她弓起的手肘狠狠的撞擊下領。更慘的是,求生的警戒心才鬆懈幾分,又讓小桐這麼一撞,在河水中翻騰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仰去,無巧不巧的被河中凸起的石塊給重重的砸到後腦勺。 剎那間,一陣揪心的熱痛自頭頂迸出;緊咬牙,他忍痛繼續往河岸游去,眼前逐漸浮起淺淺的紅霧……該死,莫非今兒個真要命絕於此?! 他死了不打緊,橫豎這條命早就該被閻王爺收了去,可是,小桐不像是短命相呀。 不行,他得將小桐送上岸呀! 拼了命,頭痛欲裂的於應琅拖著不省人事的沈桐往水流較緩的河彎處游去,待掌下肌膚觸及岸邊潮濕的泥地時,緊繃的心境一鬆,終於不支倒地。 在暈死之際,腦子還隱隱浮現自嘲……該死,他們逃過了敵人追殺,卻敗在自己人的粗心大意裡。 怎會……這麼倒霉呀! 頭好痛噢! 覺得身體好冷,波波的涼意直往面頰濺上……濺?什麼怪感覺呀? 緊咬著牙根,沈桐先唉了唉,直覺的伸手撫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再慢條斯理的復在脖子上,忍不住又是一陣咳聲歎氣。 奇怪,好像有人砍了她的脖子,痛死人……齒縫輕透的嗤聲陡然止住,她想起了所有被暫忘的事情。 驀然僵冷中,第一個衝上腦子裡的念頭是……阿琅?! 他人呢? 「阿琅?阿琅你在哪裡?阿……啊!」驚聲尖叫,猛地撐起身子,這才赫然發覺,壓在她身上的重物不就是阿琅! 問題是,這會兒是找到他人了,可他卻是動也不動的癱在她身上……心一凜,她打腳底涼到心坎。 打著哆嗦的手慢慢的伸過去,她搖了搖他的身子。 「阿琅?」輕輕的,她搖晃著他的肩膀,心驚膽戰。 河水輕擊,兩個人的身子浮浮沉沉在河岸邊,但阿琅的腦勺卻不時滲出讓人屏息的血水,而他的身軀是僵的、是冷的,是無動於衷的,連他的神情也是……心頭一窒,沈桐酸紅了鼻心。不能,阿琅不能就這麼死去,他不能,她不許他這麼不負責任。 可他半天也沒個動靜。 「阿琅?」她稍微加重了力氣。 於應琅沒反應,依舊是淺薄的氣息,雙眼緊閉。 「不行,你不準死,醒醒哪,阿琅,你醒醒呀,快點給我醒過來。」顧不得全身籠罩的寒慄及骨子裡透出的哆嗦,見他不省人事,既急且慌的沈桐痛哭失聲,反撲在他的身上,對著他的胸口又搖又捶。「拜託你有點男子氣概好嗎?醒醒哪,你不准給我暈過去,醒醒,豬呀你,你不准比我還要早暈過去。」 半昏半醒之際,渾身酸痛的於應琅只聽進她最後那句哭喊,僵麻的心口抽了抽,想笑,卻苦於全身上下擠不出半點力氣。 小桐也真是愛說笑,也不知道是誰先不顧義氣想纏著他一塊兒死的,若不是他心一狠,當機力斷的賞了記手刀打暈她,否則,現下誰也休想再有醒過來的一天;可小桐這會兒還有臉嫌棄他的筋疲力竭與無能。 許久,沒見他的手腳動一動,她的心涼了。 「阿琅,阿琅,你給我睜開眼,快點給我睜開眼。」她拼了命的喊,拼了命的搖晃,拼了命的掉眼淚,但,他始終是動也不動……「不准你死,聽到沒?不准你死,我不准你離開我。」 她如今才知道,相依為命的感覺是多麼的珍貴,能有個人相依為命是多麼的幸福;如今也才知道,若失去了他……不,她不能失去他,她不會失去阿琅。 她不會! 「阿琅,不准你丟下我,不准,不准,我不准哪。」狠狠的咬住下唇,沈桐緊擁著他的身子,泣不成聲。 而於應琅覺得更不舒服了。好吵,也……好痛。 「阿琅……」 「別搖了。」 「什麼?!」忽聞這聲熟悉的輕歎悄悄扣進耳畔,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嗚咽梗在喉頭。「阿琅?」 「別搖了。」先細喘幾聲,他才繼續數落。「我快被你搖散了。」 「阿琅?你醒了?你終於肯睜開眼了?我還以為你……你真的醒了?」心境上松,熱淚卻掉得更凶了。「不准你再這樣嚇我,聽到沒有?不准!」 「嘖……這麼凶呀!」他要死不活的打趣著。 「我這哪叫凶呀。」潑辣的哼著氣,發顫的手小心翼翼的撫順他沾滿血水的鬢髮。「我被你嚇死了。」 他也是;他也被小桐激動不已的哭號懾緊心魂。 迷迷濛濛的陷入暈眩中,他懶得甦醒,對自己的無恙也不以為意,可小桐又哭又喊的傷慟,教他心生不捨。 「別哭,我沒事。」只是腦袋還很沉重,無力挺直身子,全身的骨頭像是要散了似的;勉強抬手自我檢視一番,他不覺歎了歎。 依他的情形研判,一時之間大概是死不了了,但,活罪難逃。痛呀! 「你真的沒事?」她不太相信他的保證。 若真的沒事,怎麼阿琅睜了眼、續了氣,雖然與她有應有答,卻是臉色蒼白的很,像個活死人,甚至至今仍沒有起身的打算?她就不信他沒神經,會感覺不到週遭的寒氣迫人。深沉的夜幕逐漸露白,天光初現,正是一日中最冷的時候,她都已經開始發著抖了呢。 「我只是……」 「只是怎樣?」見他才說幾個字,卻連喘了好半晌,沈桐的心又提到了喉嚨。「阿琅?」 「小桐?」 「我在這兒,就在你身邊,你別急,慢慢說呀。」 「我……恐怕不行了。」全身泛冷,他覺得難受,腦子沉漲漲的,只想閉上眼,好好的睡上一覺。 可她卻完全誤會了他的意思。 不行了?! 「行,你一定行的,堅持下去。」眼眶像是決了堤的深湖,她的淚水片刻沒停過。「我們辛辛苦苦才爬上了岸!不許你在這個時候放棄,你不是說你沒事?你是在騙我的嗎?不准,聽到沒,阿琅?」 她的哭天喊地他聽得一清二楚,只可惜……他實在是覺得暈極了,頭痛死了,對她的連串命令,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阿琅,你快點給我坐起來!」 他也想快快恢復精神呀,可是……力不從心哪。 「對不起。」輕喟著歉疚,腦袋一歪,於應琅斜躺進她懷裡,任由過累過疲的倦意征服自己。 「以後,就算真討不到飯的話,我大概也能靠這種手工養活咱們了。」嘀咕自嘲著渙散的理智重新回籠後,沈桐替於應琅的頭部做了簡單的包紮,她自忖沒有背他行走的能耐,著磨片刻,快手快腳的做了個克難的木頭拖架,加減充數。她允許自己停下來喘幾口氣,雖揮汗連連,猶面露安慰的淺笑。 她是背不動他啦,那,拖著他走總行了吧! 似乎連老天爺都看不過他們的落難,才走走停停的橫過半個山腰,一處破爛無比的茅草房赫然在望。 「阿琅,看來咱們今天晚上不必餐風露宿了唷。」歡呼一聲,沈桐忙不迭的嘀咕給不省人事的他聽。 不顧義氣的阿琅一而再的暈死在她懷裡,她嚇死了,拼了命的掉眼淚,直到夜幕盡褪,溫暖的陽光普照大地,伏趴在他胸膛的她停止了抽噎,卻驚覺到頰下細緩卻規律的起伏。怔了怔,垂淚整晚的她這才忽地了悟,阿琅並沒有騙她。 他大概真的沒事,只不過是遍體是傷再加上累極,才貪困睡著了。 「也難怪他會累斃了,我昏過去後,他除了得救自己,還有我這個拖油瓶,千辛萬苦的拖著我爬上岸哪……」心疼的替他拭去額上的水珠,瞧著他慘白的面容,她情難自禁的將額貼上他冰冷的額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