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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劉芝妏 其實,他並沒那麼嬌弱,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腿雖然痛不可抑,但對他而言,還能忍受。 令他難忍的是被迫窩在屋內,這對愛動的他而言,是像從天上掉下來的懲罰。 他是被哪顆災星罩頂?無端端地被炸傷了一條腿,算他倒霉,他忍了;傷重的當下,他痛暈過去,他也原諒自己的脆弱,畢竟他亦是人生父母養的血肉漢子,這一點,他也忍了。 可是,一群人連問都沒問過他,加了藥草讓他昏睡不醒,而且,還不止一兩天,這一點他就難忍了。 哼! 冷不防的聽進齊漠這聲輕哼,縣太爺跟程夷南更緊張了,雙雙併立,直到林育轉領了名僕人捧進一壺熱茶,程夷南才趁隙貼近縣太爺耳邊。 「大人!」 「我知道。」小心翼翼的瞥著齊漠的表情變化,縣太爺將話含在口中。「我這不是要開口了嗎?」 先替齊漠倒了杯茶,林育轉心生不忍,好心的替尷尬的被晾在一旁的縣太爺打開話匣子。 「王大人是有話要說嗎?」 「是,是有事要稟告欽差大人。」他微弓身。「這塗意舒她已然受過罰了。」 齊漠微愕。 「是嗎?」不會吧,那小鬼仍保不了她?! 「沒錯。」見冷眉冷眼的齊漠肯開金口,程夷南忙不迭的加入聲援行列。「咱們大人那天一知曉是她闖的禍,就叫人逮了她,狠狠賞了她五大板。」為了取信於他,程夷南還特意加重那個狠字的音調。 噴,這一個事實,又是齊漠所沒料到的,他沉吟半晌,再抬眼環視著眾人。 「真罰過了?」 「是呀。」 「五大板?」 「不多不少;恰就是五大板。」怕他覺得不夠,縣太爺帶著哀求的口吻道:「掌罰的人天生力氣大,她那麼個小丫頭,也夠她受的了。」 齊漠聞言又不爽了。 「你的意思是,我被炸成這樣,就只值那五大板?」 「不不不,下官萬萬沒這分心眼。」 哼,諒他也不敢! 陰鬱的瞳眸勾了一臉惶恐的縣太爺一眼,齊漠努努嘴,腦子在盤算著下一步棋該怎麼下。 沉默的時光特別難受;縣太爺想著兒子的哭哭鬧鬧,程夷南思索著這位高權重的年輕人會怎麼做,至於林育轉,他只希望少爺別玩得太過火了。 唉! 三雙目光盯著他,想著他應該會收回成命,饒過塗意舒那個不知該說倒霉還是不幸的始作甬者。 齊漠呼了口氣,清清喉嚨。 「大人?」縣太爺性急的追問。 「照罰!」 這個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答案令抱著一線生機的兩人為之愕然,而林育轉只是歎在心裡。 「阿轉?」 「少爺有何吩咐?」 「罰完後,帶她過來。」 林育轉聞言一怔。 「少爺想見見這人呀?」他原以為少爺只是玩性忽起,並沒料到少爺也動了好奇心。 這,倒有些不妥。 通常能引起少爺好奇心的人事物下場都很極端,不是極好,就是極壞,真不知道這次那小丫頭能否逃過劫難。 「不行嗎?」 「行,行。」沉穩的點點頭,林育轉轉身,去執行命令了。 舒舒服服的仰坐在椅子裡,齊漠瞥見向來一人獨大的縣太爺朝他愣瞪著眼,他不禁勾唇,回了他一抹飄忽的笑。 他想瞧一瞧,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將那個心性比他驕傲的小鬼頭迷得暈頭轉向的。 ☆☆☆ 「是這間嗎?」 「對。」矮不隆咚的衙役喘著氣,點頭。 這位爺兒人高腿長,也不體諒他人矮腿短,走起路來像一陣風,害他追得好辛苦。 一待確定沒找錯門,逐庸也不囉嗦,拳頭一掄,咚咚咚地將門板擊得震天響。 「誰呀?」埋頭有女人的聲音傳出來。 揚嗓,逐庸聲若洪鐘的命令。 「快開門!」 光線晦暗的屋子裡,就塗大娘跟小女兒兩人。 不久前,當一串雜沓的腳步聲傳來,停在自家門外,塗大娘那張歷經風霜的臉龐已經繃緊,再聽見擂鼓般的敲門聲……屏著氣,她的臉上浮起一抹令人心酸的驚悸。 「這會是誰呀?」她的心跳開始加速。 那天,眼睜睜的見活蹦亂跳的女兒被人帶走,隔了大半天,揉著微腫的屁股回來,雖然向來大而化之的女兒啥也沒說,依舊是笑臉迎人,也很貼心的不曾在她跟前喊過一聲痛,可她這個當娘的怎捨得呀? 直到現在,她的心口還揪著莫名的驚懼。 「是誰在外頭?」 「哪知呀。」 「真是的,沒事敲這麼用力,是想嚇人還是拆門呀?舒兒,你別起來,我去開門就行了。」 「遵命!」斜躺在床上的塗意舒笑瞇了眼,故意誇張的捂著嘴。「嘻嘻。」 「你嘻什麼嘻?」快步走去開門,塗大娘不忘回瞪著趴在床上吃吃傻笑的女兒。「啥事這麼好笑?」 「我本來就沒打算起來呀。」 塗大娘好氣又好笑。「你唷,沒一時片刻正經。」 「娘,你別又跟蘇老爹請同樣的話好嗎?」笑容未減,她提醒著娘親。「那天就在他數落完我後,我就這麼被人家給帶走了,怎麼,娘也想來一次?」 「呸呸呸。」塗大娘臉色乍變。「童言無忌。」 「嘻嘻。」 「你……」 擂鼓般的敲門聲再起,塗意舒催促著。 「娘,你先去開門啦,人家敲得這麼急,鐵定是有什麼事要咱們幫忙。」 「幫忙?我們窮到連隻雞都養不起,能幫什麼忙?」 「哪知,你開門就知道嘍。」 門一開,連句招呼都還來不及說,塗大娘傻呼呼的瞪著杵在門口的那兩名壯漢,其中一個挺眼熟的,好像是那天將舒兒強行押走的衙役…… 當下,她腦門轟然一響,臉色一白,身子晃了晃,喉頭頓時像塞進雞蛋,窒住了氣息。 不會又來了吧? 第五章 連嚥了幾口口水,塗大娘忐忑不安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我們找塗意舒。」 「啊?」 聽見他們的來意,母女倆同時發出輕呼。 「塗意舒呢?」瞄了瞄眼眶猛然泛紅的塗大娘,逐庸不由分說的推開她,探頭瞧向屋內。「她人呢?在不在?」觸目所及,黑抹抹一片,只聽見稚嫩的嗓子隱約傳來,卻完全沒瞧見人影晃動。 怪了,莫非這姓塗的小女人會法術,先行遁逃了? 「她不在!」 「我在!」雖然清楚娘親意欲隱瞞,但塗意舒揚聲回應,認了命。「我在啦。」 眉心未松,逐庸滿意的微點頭,也不管她人是躲在哪個牆角,只道:「快點出來,跟我走一趟。」嘖了嘖,很沒耐心且好奇的又問:「你到底藏在哪裡?」 幾個人全都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無奈。 草屋就那麼丁點大,能藏身的地方根本等於零,是神經大條的逐庸心粗性急,尚無法適應屋裡的幽黑,所以才沒能瞧見屋側那片通往內室的小布簾。 摸摸還有點痛的屁股,塗意舒走進小小的前廳,笑得很苦。 走一趟?是要帶她去什麼地方? 「赫,怎會是你?」 「是你?」杏眸瞪得老大。「塗意舒就是我!」 她正要發問,忽地瞧見矮衙役那張眼熟的木頭臉,心念一轉,已然有了底。 「是要上衙門?」 「沒錯!」 「真的沒猜錯呀,唉。」笑容變得有點僵,她下意識的又撫向開始抽痛的屁股,心裡喊苦。「還要再來一次?」「什麼再來一次?」「挨板子呀。」「你倒挺有自知之明嘛。」心情複雜的等著任務達成,逐庸沒去理會她口中的再來一次。「出來。」 聽話的踏出破舊的屋子,塗意舒苦歎著搖頭。 她只是窮極無聊,所以出聲打哈哈,怎料竟然一語成讖,唉,若她收回那句自嘲的猜測,待會兒可不可以別再打她板子,只要訓她一頓就行了? 雖然才五大板,但真的很痛哩! 沒拉沒扯,塗意舒相當配合的走向他們,三人才要打道回府,就聽見屋內傳來聲響。 砰! 塗大娘沒哭沒鬧,直接暈死過去。 「娘?」不假思索,塗意舒想衝進去扶人。 逐庸動作極快的攫住她。 「別動。」 臂膀被人高馬大的官爺握著,她想跑也跑不開呀! 不捨的凝望著娘親死白的臉龐,塗意舒也好想跟著暈過去,可是,她只能眼眶泛紅的任娘親就這麼躺臥在冰冷的泥地上,毫無辦法可想。 持著小猴兒似的俘虜,開始覺得有點心虛的逐庸也沒存心要忽視癱在泥地上的老婦,正要開口喚杵在身後當背景的矮個兒上前將人抱到椅上安頓,才旋身,冷不防地便讓人撞了一下。 「是誰這麼不長眼睛?光天化日,連大爺我都敢撞?」連珠炮的先罵完,這才瞧見了模樣嬌俏、朝他目瞪口呆的塗意欣。「哇咧,怎麼是你呀?」 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漂亮小村姑! 「公子,您好。」緊張兮兮的朝他欠欠身,塗意欣的臉色白若飄雪,焦急的目光在他攫住塗意舒手臂的大手上打轉。「呃,這是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