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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典心 南宮翼語氣平淡的說道。基於對妻子的瞭解,與長年以來豐富的經驗,他即刻拔腿逃走,往門外衝去。 尹燕的動作更快,閃身到了丈夫的身後,手腕一拋,將斷刀在空中轉了個圈;順手接住刀刃。 接著,她握著刀柄,重重的、毫不留情的朝丈夫的後腦勺敲下去。 咚的一聲,南宮翼應聲倒地,連呼痛的機會都沒有。 「啊,孩子的爹,您是怎麼了?!」尹燕丟開凶器,雙手抱住丈夫,誇張的喊道,還努力的想擠出驚慌的表情。 銀銀瞪大了瑩亮雙眼,無法動彈。腦海裡不斷迴盪著那一重重的「咚」。噢,她猜,那肯定很痛很痛! 「他身子不好,娶錯媳婦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實在太重了。」尹燕抬起頭,緊盯著銀銀說道,還伸手按壓眼角,抹去根本不存在的淚水。 這間大廳裡,雙眼視力正常的人,全都瞧見是她親手把丈夫敲昏的,她卻睜眼說瞎話,還能裝出一副憂傷的表情。 銀銀猛烈的點頭,毫無異議的贊同。 是啊、是啊,所有人都親眼看見,那個「打擊」有多重! 「那麼,請你先留下來,等他病情穩定了再走。」尹燕提出要求。 「呃,但是——」 「你不願意嗎?」 「呃,我——」 「就請看在我丈夫的份上,暫時留下來吧!」她不肯放棄。 銀銀先低頭,看看被扔在地上的斷刃,再抬起頭,看看一臉堅決的尹燕。她懷疑,要是現在搖頭拒絕,眼前的婦人會不會當場謀害親夫,再強留她參加喪禮。 呃,上天有好生之德,為免鬧出人命,她只能冒著扭傷頸子的危險,用盡全力的點頭。 尹燕露出滿意的微笑,偏頭睨了南宮遠一眼。 「喂,兒子!」 他保持淺淺的微笑,不顯露半分訝異,對父母互毆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娘,有什麼吩咐?」 他懶洋洋的問。 「交給你了,記得處理得讓我滿意。」她半警告半吩咐,使了一個明顯得難忽視的眼神,接著就拖著昏迷不醒的丈夫,逕自往外走去。 「南宮大嫂,呃,我、我們——」 杜家夫婦鼓足勇氣開口。 「還杵在這裡做什麼?」 聽見這麼明白的逐客令,死裡逃生的夫妻哪敢久留,含糊的說了幾句道歉的話,就腳底抹油,匆忙溜出大門,逃竄得不見人影。 大廳內瞬間清場,只剩下銀銀與南宮遠。 她等了一會兒,慢慢踱步到門邊,探出小腦袋左看看、右看看,確定尹燕已經走遠了,這才走回來,抬頭看向他。 比起火爆衝動的尹燕,眼前看來溫文儒雅的男人,應該是比較能講道理的吧? 早在尹燕提起「夫妻」二字的時候,她就知道事情出了錯。只是,那個時候,她還有七、八道菜沒嘗到,再說他們談得那麼熱絡,她也不好意思打擾。 一直到現在,閒雜人等全離開,她才有機會開口。 「南宮遠公子,我想請你——」 「你知道我是誰?」黑眸裡難得的流露出詫異。 小腦袋點了點。 「我記得南方所有商賈富豪的資料,在定遙城裡,有十來戶姓南宮的人家,而有這等規模家業的僅有一戶,要推想出你是誰,其實並不困難。」她漫不經心的回答,小繡鞋轉向角落,挑了張看來很舒服的凳子走過去,再優雅的坐下。 「南方商賈的資料,你都記得?」他萬萬想不到,貪睡的她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錢家的千金聲名遠播,除了令人津津樂道的美貌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們賺錢的高超手腕,只要是能夠賺錢的生意,她們就絕不放過。 表面上,長女錢金金是執掌兵符,指揮一切,但是早有人傳言,從不管事的錢銀銀,其實是大姐的左右手,專司輔佐之職。從她隻身來到南方,小腦袋裡又塞滿商賈資料看來,這些傳言跟事實應該相去不遠。 看來,他是撿到寶貝了。 「沒有全部記得。」 她偏頭想了一下,回憶看過的資料。「大概只記得九成。」剩下一成她沒記進腦子的商賈,是毫無商業道德的奸商與惡商,全是錢家絕不會合作的對象。 南宮遠若有所思,眼中閃爍著笑意,高大的身軀靠在桌旁,長腿在腳踝處交疊,模樣輕鬆愜意。 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繼續先前被打斷的話。 「我請你派人到京城去說一聲,通知錢家,就說我安然無恙,讓他們派人來接我回去。」銀銀說道,猜想自己失蹤數日,家人肯定急壞了。 別的不提,就怕整件事鬧得太大,驚動到大姐,那麼—— 她想著、想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要不是礙於欠了南宮家救命之恩,她還真想罔顧禮貌,到馬廄去搶一匹快馬,連夜奔回京城,親自向大姐證明,什麼事都沒發生,大姐絕對不需要親自出馬。 「你堅持要回去?」 南宮遠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當然。」 答應留下只是緩兵之計,免得南宮家要被鬧得雞飛狗跳,她良心上過意不去。 「我們拜過堂了。」他開口提醒。 南宮家是江南首富,多少名門閨秀,連做夢都想著要嫁進來當少夫人,享用無盡的榮華富貴,她佔了這個天大的肥缺,卻半點都不希罕。 雖然錢家家境富裕,她沒有攀龍附風的必要,但是到底是拜過堂了,為了清白著想,她也該死賴著,堅決不放棄南宮少夫人的頭銜才對。而她竟在他的床上睡了好幾夜,現在睡飽了,就拍拍屁股,準備回家。 南宮遠開始懷疑,這個女人是太過豁達,還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她稍微挪了挪粉臀兒,背靠著牆,白嫩的小手玩弄著衣裳的繡花帶。嬌小的身子就沐浴在日光之下,全身曬得暖暖酥酥的,舒服的雙眼朦朧,像只飽足的小貓,就等著主人前去拍撫。 「唔,那只是一樁誤會,反正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當作沒發生就好了。」她頗為大方的說道。雖然家裡有個離經叛道的妹妹,搜羅了不少春宮書,她長年耳滿目染,也看了不少讓人臉紅心跳的圖作與故事,但是說起男女之事,她可沒有半點的實戰經驗,生嫩得像顆澀口的青果子,根本不知道洞房前跟洞房後,會有什麼不同。 唔,這個南宮遠看來儒雅達禮,是個正人君子,應該不會趁著她熟睡,就對她—— 「我們還沒洞房,對吧?」她求證,就怕自個兒已經被吃了。 「沒有。」 她鬆了一口氣。 「那就對了,什麼問題也沒啦!」她眨動瑩瑩大眼,理所當然的說道,根本沒把這場婚姻放在心上,更別說是當真了。 銀銀想得十分簡單,只覺得娶錯了新娘,就像是買錯了貨物。幸虧這會兒發現得早,身為買主的南宮遠既然還沒拆封,更沒有使用,「貨晶」仍舊完好無缺。那麼,只要退貨,那不就沒事了嗎? 南宮遠望著她,默默聽著她那些天真過頭的說法,不再出言提醒,更沒有說任何挽留的話語。他瞅著她好一會兒,幽暗的黑眸裡燃燒著兩把火炬,有著複雜難解的光亮,與他平靜的表情形成強烈對比。 不知道為什麼,他那特異的目光,激起某種奇異的直覺,她覺得全身不自在,甚至覺得頸後發麻。 那種感覺像是危險、像是刺激、像是——唔,興奮? 生平頭一次遇上這種感覺,她分辨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半晌之後,南宮遠收回目光,偉岸的身子站起來,舉步往外走去。一直到邁步跨過門檻時,他才開口,扔下一句莫測高深的回答。 「我會安排。」 三月春暖,梧桐樹都冒出了新芽,在淡淡的春陽下綠得晶瑩剔透。江南地區天氣逐漸回暖,人們紛紛脫下厚重的冬裝,換上輕薄的綾羅綢緞。 雖然春光明媚,但是南宮家中瀰漫著一股怪異的氣氛,壓迫得眾人喘不過氣來,奴僕們個個小心翼翼,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躡手躡腳的在宅院裡走動,就怕一個不小心,在這非常時期犯了什麼錯,壞了夫人的大事。 夫人說了,雖然尚未洞房,婚事卻是絕對不能作廢,在一切底定前,眾人全得把錢銀銀當做是少夫人,費上所有精神,小心仔細的伺候著,要是哪裡出了錯,就全部去城門口罰跪! 除了南官遠行事如常,照舊處理各類商事,其他人統統是如臨大敵,就連南宮翼也必須「抱病在床」,不能踏出房門一步。尹燕則是善盡妻子的職責,在一旁「照顧」,強調丈夫病弱,絕對不能受到任何打擊—— 最不受影響的,該算是銀銀了。 在錢家的人到達南方前,她就窩在府宅裡好吃好睡,把這場誤會,當成老天賞的假期,放大膽子的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