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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凌玉    


  仇烈沒有回答,只是專注的看著她,灼熱的目光已經代替了答案。

  芙蓉輕咬著唇,幾乎陷溺在他的目光中,直到聽見周圍有人輕笑時,她才驚慌的回過神來。想要鬆開兩人交握的手,而他卻不許,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怎麼也不願意鬆開。

  「仇烈啊,這麼輕忽客人有失待客之道呢。」貴爺愉快的說道。

  「該死的,全給我滾。」他低聲咆哮著,瞪視著眼前這些不速之客。

  「仇烈。」芙蓉低叫著。

  「看,連夫人都看不慣你的態度了。」沈故宇加入戰局,臉上是不怕死的微笑。「認命點,別想要我們離開,貴爺今天特地來仇家堡,是要取那幾壇邊疆美酒的,而我們就沾著他的光,喝上幾杯。」他揮揮手,要亭子下的僕人將藏青色的巨大酒罈抱上來。

  茶蘼在一旁微笑著,滿意的看著眼前這對男女。在親眼看見仇烈對待芙蓉的態度,以及兩人相望的眼神後,她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先前所耍的計謀也只是為了要讓芙蓉能有好些的歸宿,終於老天垂憐,在眾人流散著詆毀言話時,讓芙蓉遇見了仇烈。

  心裡在慶幸的時候,還有著隱約的刺痛。茶蘼的手握緊手絹兒,眼裡流露些許哀傷的笑意,不經意抬起頭來,竟看見沈故宇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她驚慌的避開視線。平日冷靜的御史夫人面具出現裂縫。

  杜雨娘微笑著,取來桌上的冰瓷杯子,替每人斟上邊疆佳釀。「別老是站著,不好說話呢。」她挽起水袖,率先端起冰瓷杯子聞嗅著,滿意的點點頭後,體貼的送到貴爺面前。濃烈的酒香令人醺然,老遠就可以聞到香氣。

  「是啊、是啊,先坐下來吧。」貴爺眼看有機會可以留下,一來能好好欣賞美人,二來能瞧見仇烈那不自在的樣兒,彷彿有怒氣又礙於芙蓉不便發作,他心裡就有著惡意的愉快。

  眾人在桌前圍了一圈,芙蓉看見了茶蘼,驚喜的微笑在臉上漾開。「姊姊,你怎麼來了?」

  「你到現在才看見我?」茶蘼取笑著,看著眼前容光煥發的妺妹。比起幾個月前的狼狽,眼前的芙蓉增添了一絲女人的嫵媚,眉目間流露出些微安適的甜美。

  「御史夫人想必是聽見了什麼,有些擔心仇夫人,才會特地前來仇府的吧!」雨娘心裡有數,徐緩的說著,聲調溫柔卻帶著幾分暗示。

  芙蓉陡然覺得不安,彷彿又聽見了那些謾罵,以及女人們的冷笑聲。她知道流言不暋散去,知道那些人不會輕易的放過她,所以在美好的生活裡,始終感受到那遙遠的陰影。她不知道那些人會想出什麼方法,只知道他們會嘗試一切能傷害她的方法,心中的不安如此深刻,月季那義正辭嚴指責她的模樣像是就在眼前。

  光是回憶就讓她驚出一身的冷汗,她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感受到他的掌傳來穩定的溫度,熨燙著她不安的情緒,讓她稍微平靜了些。

  對了,不用害怕了,她並不是孤獨一人,他會陪伴她、會守護她。

  但是當心裡惦念著他時,那種恐懼反而加深了,若是那些人因為她而瘋狂的傷害他呢?

  縱然兩人都是無辜的,但是那些人會在乎這些嗎?

  芙蓉輕顫著,靠入他的懷抱裡,感受他胸膛上的溫度。

  「京城裡的人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嗎?」她歎息著,不明白那些人為何要苦苦相逼。

  「他們不願意鬆口,流言已經遍佈京城的每個角落。以程先生為首,不少文人聯合起來要求朝廷制裁仇夫人,甚至還有不少詩作與話本裡,都在暗指著夫人的事情。」雨娘說出在京城裡轉來的一切。關於芙蓉的事情,在京城的各處流傳,男人與女人都在咒罵著她,但是在私心下,男人垂涎她,女人嫉妒她。就因為私心,所以那些人更不願意放過她。

  「我不明白,我不曾做過任何事情,眾多罪狀裡,我只是再嫁。但是再嫁並不是罪大惡極啊,為何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芙蓉搖搖頭,難以明白。

  「主要是因為衛府的態度,衛府認為他們一門的貞烈節婦,不應該有再嫁的事情發生。

  再者,也因為怕當初逼著芙蓉殉夫的事情東窗事發,所以惡人先告狀,到處哭訴著,散播那些言語。」茶蘼解釋道,眉心打著結。她聽見那些流言愈演愈烈,卻沒有辦法制止。眾人若相信積非成是,那麼怎麼解釋都沒用。

  「訴說關於芙蓉流言的,是衛府的大媳婦楊月季。她親自前去找程先生,之後在高官之間走動,據說不少文人被她懇切的態度感動。」貴爺有些不以為然,搧著折扇挑唇冷笑。

  「朝廷裡不少人也被感動,直誇她是難得的節婦,深明大義,已經傳旨下來,要替衛府興建一座牌坊。」都說牌坊是紀念賢德之人,但是說穿了也不過是朝廷與高官之間的上下欺瞞,互相博取名聲的手段。

  「大嫂為什麼要處處逼著我?」她不懂,只記得在汴河之畔,月季的眼神如此可怕,彷彿要將她碎屍萬段。還在衛府時,月季與她感情雖不親密,但是還維持生疏的禮節,當她再嫁之後,所見到的竟是宛如惡鬼般的表情。

  「你在衛府裡跟她起過爭執?」雨娘問道,其實已經隱約有些明白。

  芙蓉搖頭,雙手因為他體溫的熨燙,不再如冰般寒冷。「沒有,她在衛府裡十分和善。」

  「她或許貪慕節婦的名聲,再加上程先生對再嫁之事的反感,當然會聽信楊月季的說辭。而程先生又是一介學者,文人們自然會信服他所說的話。」沈故宇蹙眉說道,難得見到他有正經的模樣,顯示事情已然十分嚴重。

  「學者就能無情的逼人生、逼人死嗎?在那些文人眼裡,人命還比不上禮法重要?」仇烈開口道,低沉的嗓音裡有著憤怒的情緒。

  關於程先生的事跡流傳得很廣,有人說他做事一板一眼,永遠自持而冷靜。還有人傳說著,曾在隆冬時分,有學生站在門前,因為遵守禮法,不敢喚醒熟睡的老師,站在大雪中等待老師醒來。眾人傳為佳話,仇烈卻只覺得可笑,為了禮法而凍壞雙腿,得到的是什麼?

  「別小看他們,朝廷裡的高官以文人佔多數,他們早就看你不順眼,有意與你為敵。芙蓉的事情會成一個借口,逼得你必須作出決定。」貴爺輕描淡寫的說道,眼光卻變得嚴肅。

  他聽見的那些流言已經太過嚴重,甚至有人謠傳要逼著朝廷卸去仇烈的官位,懲治他執意保護那個人人口中咒罵的淫婦。

  「我已經說過,我會保護屬於我的一切,他們絕對動不了芙蓉。」仇烈沉穩的迎視好友,眼中儘是堅決。

  一生通常只追尋一種相屬,若是尋到了,怎麼能夠放任她離去?他是個粗人,不曉得甜言蜜語,更不曉得該怎麼形容她在他心中的重要。只能用行動保護著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即使這樣的守護必須奉獻上他先前的一切,他也不後悔。

  「即使要付出相當的代價?」貴爺詢問著,知道怎麼勸說也沒有用。那些文人倘若再這麼苦苦相逼,朝廷將會失去一名驍勇善戰的將軍。他有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位居高位卻沒有實權能夠幫助好友,只能在一旁惋惜。

  「我相信芙蓉值得我這麼做。」他毫不避諱的回答,緊握著手中的柔荑。

  芙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眼中陡然有著水霧,讓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心是深受震撼的,因為他的一言一句而柔軟,知道他是如何真誠的對待她。

  她的唇兒有些顫抖,也顧不得四周還有其它人,就將頭靠在他的胸前。驀地,有種生離死別的情緒瀰漫她脆弱的心,一種清晰的意念逐漸成形,她明瞭他對她有多重要。

  或許在初見的那一刻,當他為她挺身而出,握著她受傷的手,低語著不會傷害她時,她的心就已經淪陷。

  「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她喃喃低語著。

  多麼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當她來到他懷中,所帶來的竟是一個又一個扯不斷的流言紛爭,他的接納更顯得珍貴。

  「我沒有那麼容易就被擊倒的。」他的語氣如謎,沒有詳細的說出一切,也用眼神制止其它人繼續訴說。他不要她擔心,不要她以為那些事端全是因她而起。

  仇烈揉揉她的發,緩慢的站起身來。「我送你們回去吧,若是被那些文人發現你們來到仇家堡,必定又會傳出難聽的流言。」他示意眾人跟著他離去,還有詳細的事情必須討論,但是他不願意芙蓉在場。

  「才坐這麼一下,就急著趕我回去?反正我不怕那些人說些什麼,就讓我再多坐一些時間吧!」貴爺皺眉,還不願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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