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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凌玉    


  她承受了那些紛擾流言,縱然是無辜的,卻不被諒解,所以只能忍受百口莫辯的痛楚。

  但是隕星還那麼小,她見不得那些傷害降臨在殞星身上。

  心裹哀傷的知道,那些紛擾的流言是注定要糾纏他們一輩子了。她見識過京城裡那些人有多麼殘酷,在談論的時候興致高昂,不會想到說出口的是最惡毒的話。雖然殞星還那麼小,流言還是不會放過他。

  「他在夫子那裡跟著其它孩子一起讀書,前兩天還守在你床邊不肯離去,我硬要他離開。」他的臉色有些僵硬,視線迴避芙蓉。

  她看在眼裡,有幾分明白。殞星天性倔強,決定的事就難以更改,尤其當事情牽扯到她身上時,殞星的倔強簡直令人頭疼。仇烈不知用什麼方法讓孩子離開她的床畔,不過看他僵硬的表情,想必當時的「勸說」不會輕鬆到哪裡去。

  「你們吵架了?」她小心翼翼的問,這是最保守的說法。不敢想像仇列與殞星起爭執時,會是怎麼激烈的場面。仇烈的霸道堅持,以及殞星的固執倔強,難以分出究竟是誰佔優勢。

  「我沒有傷害他。」他保證的說道,筆直的看進她的眼裡,給予她最慎重的承諾。

  她柔柔一笑,纖細的手覆蓋在他黝黑的掌上。「我知道,你不會傷害他,一如你不會傷害我。」心有些被撼動了,她的笑容微微顫抖著。

  早先就知道,她的接近是一項最嚴酷的要求。哪個男人可以接納一個寡婦,甚至還接納她的孩子?她曾經做過最壞的打算,即使犧牲幸褔的可能,也要守護隕星,不因為再嫁而捨棄孩子。

  但是在京城裡,從他手中接過那袋替殞星挑選的書籍時,她隱隱的感受到他無言的接納。這對她來說,才是最不可思議的饋贈。縱然沒有明說,但是她能夠明瞭他慷慨的承受。

  仇烈眼中有某種光芒閃動著,緊抿著唇,嚥下到唇邊的歎息。他是不善言語的,但是芙蓉卻輕易的就能瞭解。他緩慢的靠近她,呼吸著她身上的氣息,仔細的看著她,像是要檢查她是否安好。修長的指劃過她柔軟的肌膚,以及那紅馥的芳澤,他想起在繡巷裡那個竊來的吻。

  芙蓉仰著頭看他,身子有些虛軟,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她又在他眼裡看到那種難解的火焰,每當視線接觸時,她就感覺自己像是要被火焰灼傷般,著迷放火炬的光亮與溫暖,心中卻又害怕傷害。

  「芙蓉--」他呼喚著她的名字,低沉的聲音粗嘎而飽合著陌生的情慾。

  她感受到他的指輕柔的摩挲著她的唇,帶來深刻的甜美,以及些許敏感的刺痛。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只是靠近她,她就難以平靜。他的呼吸那麼靠近,像是繡巷裡那日般,親暱而溫暖,彷彿要將她包圍吞沒。

  在沉靜而曖昧的一刻,雕花門卻被人猛烈的撞開來,驚破了滿室醞釀的緋色氛圍。

  「娘!你醒了。」殞星連滾帶爬的闖進來,撞開了仇烈,撲進芙蓉的懷裹。

  她有些尷尬,擁抱著兒子,目光看向仇烈,羞澀的微笑著。「我沒事的,讓你擔心了。」她拍拍兒子的臉。

  「我本來想一直守在你身邊的,但是那個人不讓我留下來。」殞星回頭看著仇烈,表情有些得意。從小就習慣了獨佔母親,他怎麼說也無法馬上接受這個來跟他搶母親注意力的仇烈。

  是知道該稱呼仇烈為爹親,他卻不願意開口。不是看不出來仇烈對母親有多好,這幾天來,那個沉默的高大男人死守在床畔,黑眸裡有著焦慮,真心為母親的病情擔憂。但是他就是嚥不下那口氣,固執的與仇烈作對。

  「你應該留在夫子那裡的,怎麼又到這裡來?」他看出那雙慧黠的黑眸裡有著挑釁的神釆。從來沒有想過,他這麼一個堂堂定遠將軍,還需要跟一個六歲娃兒爭寵。

  「我把書全背完了,早早就出了翰文閣。」殞星回答道,垂下眼睛,掩飾那抹說謊後的心虛。

  「就算是早早出了翰文闠,芙蓉才剛醒,你也不該如此湊巧的闖進來。」仇烈緩慢的說道,看穿小男孩的謊言。看男孩衣帶裡還有著一卷書冊,黑髮微濕,猜想他大概是藏在雁歸樓外,擔憂的一邊守著一邊背書。

  「我跟娘是母子連心。」為了賭氣,什麼借口他都說得出來。

  「你答應過我,會好好跟著夫子唸書的。」仇烈實在不願意當著芙蓉的面跟殞星爭執。

  但是他不曾與孩子相處過,而殞星又比一般孩子聰明,兩人微妙的關係,若是處理不好將會形成衝突。

  「我只答應你把書背完,沒有答應要悶在翰文閣裡。」稚嫩的臉龐扯出一個狡詐的微笑。

  仇烈沒有被激怒,將雙手環抱胸前,若有所思的看著殞星。「這麼說來,你是打算毀約?我們先前那場比試後,你可是答應我不少事情的。」

  「什麼比試?」芙蓉詢問道,好奇在她昏迷的這段期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

  殞星從芙蓉身邊跳起來,像是被踩著尾巴的小豹兒,不安而憤怒。他小小的身軀撲上前去,抓住仇烈的手腕,奮力拉著他往外走去。「你跟我出來一下。」因為用力,臉龐漲得通紅,還要裝出嚴肅的表情對芙蓉揮揮手。「娘,你別擔心,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情。」

  芙蓉詫異的眨眨眼,一時難以接受年僅六歲的殞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看著雕花木門被關上後,才躡手躡腳的走到窗邊,靠著窗欞上的淡薄絞紗,窺視窗外的景況。

  殞星把仇烈拉到後院裡,雙手扠著腰,氣急敗壞的責問:「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把那場賽馬的事情告訴娘?怎麼說話不算話?」他先前妄想著要挑戰仇烈的權威,所以提出賽馬的要求,他雖然才學沒多久,但是連騎師都驚訝他的天分,讓他得意極了。原本以為可以扳回一城,沒想到卻輸得更慘。

  仇烈是威名顯赫的武將,沒有因為殞星是個孩子就輕忽怠慢,他給予殞星男人的尊重,所以全力以赴。

  想當然爾,殞星輸得一敗塗地,遠遠的被拋在後方。這就是為什麼倔強成性的他竟會答應乖乖離開芙蓉的床榻旁,進翰文閣唸書的原因。

  「出爾反爾的人可不是我,是你違背了先前的承諾。」仇烈緩慢的勾唇微笑,看著眼前倔強的孩子。他是武將,卻對學習有著濃烈的興趣,知道教育對孩子有多麼重要。

  殞星急得直跳腳,在原地不停打轉。要是讓娘知道他找仇烈賽馬,他大概會被罵上一頓。被罵是不痛不癢,但是他看不得娘擔心難過。

  「你不能跟娘說,不然她一定不准我再騎馬的。」心裡也知道這麼危險的舉動是不應該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心中那股冒險的衝動。

  「只要小心些,騎馬沒有危險。你是男孩,必須學習這一切。」仇烈微笑著,揉揉殞星的發,算是給他的安撫。

  「你可以說服娘嗎?」殞星充滿期待的問,想到可能會被禁止騎馬,就焦躁不安。從小就被保護得好好的,關在書房裡不停的背書,他早就厭煩了。來到仇家堡後,他如魚得水的玩耍著,做著那些會被人稱之為粗野的舉止,卻意外的快樂。

  「我盡力而為。」仇烈點點頭,心裡也沒有幾分把握。他想起芙蓉眼裡的堅決,知道那個貌似柔弱的女子,在某些時候可以多麼的堅持與勇敢。

  「那就交給你了。」在對付同一個女人的時候,男人最容易達成共識。殞星的態度很快的軟化,他畢竟還是個孩子,貪玩的性格難以泯滅。

  這是嶄新的生活,是殞星不曾擁有的。不但有了新的玩伴,還有一個新爹。說實在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跟仇烈相處,從小爹爹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空虛的名詞,在生命裡只有溫柔的娘,像是隨時都需要他保護,他自然而然早熟,急著要保護芙蓉。仇烈是他第一個願意與他相處與交談的成年男人,那種相處雖然常有爭執,卻並不是讓人不能忍受。

  「交給我是可以,但是你必須履行先前的承諾,乖乖回翰文閣唸書,不要再耍什麼小計謀,試著要逃學。」仇烈就事論事的要求,直視著殞星。他不用權威來強制要求,給了這孩子幾分尊重。

  「我沒有逃學,只是不想待在那間屋子裡。要背書的話,哪兒都能背的,不需要悶在翰文閣裡,瞧我剛剛待在門簷下半天,還不是背完了一冊書。」貪玩的性格,實在讓他坐不住。

  「願賭服輸,不然就把先前的承諾一筆勾消,你不必信守承諾,我也沒有必要為你保守秘密。」仇烈毫無商量餘地的說,轉身要往雁歸樓走去。

  殞星急得哇哇叫,跳上去抱住仇烈的大腿。「不行、不行,我們再比一次。要是這次我又輸的話,我就老實的聽你的話,待在那間屋子裡一整天。」他耍賴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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