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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單飛雪 天野皇朝近年國運欠佳,皇上纏綿病榻,政事委由皇后作主。近日,皇后最寵的妍公主,私自扮男裝出宮,與人賽馬,墜馬慘死。皇后大受打擊,午夜夢迴,偶有神智失常,便命人找妍公主,找不著就發狠斬人,牽累無辜;妍公主死時定料想不到,往後諸多人因她而受累。 朝廷眾臣商議,皆希望太子梁御風盡早繼位,然皇上重病昏迷,無法頒布政令。 今夜,月白風清。一男子著寶藍華服,躍上宮牆,他身形高大,動作敏捷迅速,倏地便躍出了宮城,瞬間隱沒於夜幕裡;而隨後跟來的一群人只來得及朝牆頭急嚷-- 「太子!等等我們啊……」奴才們不放心太子獨自出宮,卻又無可奈何。 宮外,前路漫著霧,太子梁御風緩步宮前大道,他神情愉悅,在那長路盡頭,是一片燈海。那兒沒有繁文緝節,常年是熱鬧歡快的氣氛,他快步踏進喧囂的街景中,享受尋常百姓鬧熱的夜。 今晚有盛大的廟會,廟方備有炮竹煙火,幾名壯漢做著最後的檢查,百姓爭著搶佔個好位置看煙火,孩童們興奮地追逐奔跑。 梁太子正打算趨前觀望,卻被人揪住他手臂。 「公子,請留步。」那是一把清亮的嗓音。 太子低頭一瞧,藍袖上正掃著一隻皎白素手,小手露在一截寬大灰袖外。循著衣袖斜往後瞧,便看見了手的主人,他眼色一暗,同時耳畔砰然巨響,一霎時火光齊亮,人群歡呼。煙火點燃了,火光衝霄燦放,絢爛的火光中,他望著她,十分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年輕女子。 「啊~~」她綻亮眼睛,明眸因綻放的煙火,瞬間耀滿光華,澄亮地攝人心魄。她仰臉高呼:「放煙火了!」拽緊他袖子指天高嚷:「快瞧、快瞧!」順著她手勢,梁御風抬頭望。黑夜亮得似白晝,火光燦爛,繽紛如畫。 「好漂亮……」她讚歎,瞧得出神。 他低頭打量她-- 瞧這女子中性打扮,戴一頂絨帽,穿灰色便衣,足蹬一雙靴。五官清麗,大眼薄唇,雙眸透著靈氣,正為煙火湛亮。而她抓著他手臂的模樣,彷彿跟他很親近。 就在這寒冬夜晚,火光燦爛的瞬間。他們同踩一處地,看見同一場煙火。 他是高高在上皇朝太子梁御風,而她……她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她有個名字,很好記。 「我叫羽紛紛。」煙花放完,她鬆手對他一笑。這男人真高,她必須仰著臉才能看清楚他容貌。 他挑起一眉,興味盎然地打量她。「雨紛紛?」好怪的名字。 她睜眸,舉起食指認真解釋。「ㄟ,是羽毛的羽,羽紛紛,不是下雨的雨紛紛。」才說完忽覺額間一冷,她眨眨眼,抬頭詫呼:「唉呀~~下雪啦!」她笑了,瞪著夜空,白的雪,羽毛似的降下。「這會兒管叫雪飄飄哩!」她朗聲道。「又是煙花又是雪,再刮個風,來個月亮,就湊足風花雪月了。」她自顧自地說著,他聽著,想起自己名字正巧有個「風」字。 忽來一片雪,觸上他眉楷,他拂開雪片,見她正伸手去托雪,細雪紛飛,這女子強烈地吸引住他目光,他的心微微一緊。 很久以後,梁太子才明白,這感覺管叫一見鍾情:不過在當時,他並不懂得這微妙感受。 「姑娘,有事嗎?」他問她。發現她右眉尾有一小小紅痣,教他想起一個人,那人右眉也有這麼一顆硃砂痣。 「唉呀呀!」紛紛上前,對住他的臉打量。「嘖嘖嘖,公子您氣色好差啊,」 她指著他眉。「你眉間積著一股瘀氣,肯定氣血不順。」又不避諱地扣住他手腕,閉目給他診脈,沉思道:「唔,最近是不是常發噩夢?晚上失眠?偶爾心悸?頭昏腦脹?」她說完便睜開眼。 他垂眸望她,微笑否認。「並沒有。」 「唉呀!」她正色道。「所以你病得不輕,病得連知覺都糊塗了,你得快就醫,要不小病變大病,大病會要命,屆時再調養身體就遲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她說得煞有其事,表情誇張。 「喔?」太子感覺有趣。「那麼……我該如何是好?」他故意順著她的話。 「喏,算你好運。」拉住他,她指著路旁攤子,那裡坐著個身材瘦小的老伯,留著山羊鬍,眼睛細長,正舉書閱讀,旁有招牌寫著「神仙再世,藥到病除」。 羽紛紛對他道:「那神醫是我師父,他什麼病都能醫,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緣,你要沒病,他不會跟你收錢的。」紛紛用力鼓吹。 原來遇上賣藥的,梁太子感覺有趣,明知自個兒好得很,卻上前看診。 他坐下,讓神醫幫他診脈。「嗯、嗯……公子脈象有異。」神醫道。 「哦?」太子但笑不語。宮中太醫定時診脈,他分明健康極了。這兩人定是江湖郎中,騙錢的。他微笑著,也不急著揭穿他們。 紛紛拍他肩膀。「唉呀,我就說嘛,你有病哪!幸好你遇見我。」 「我幫你扎幾針,舒活你的脈絡。」神醫道。捲開布帛,裡邊好幾根銀針。 太子笑意更深了。「要給我針灸啊?」他裝糊塗,且看他們怎麼唬弄。 「甭怕,好像給蚊子咬一口,不疼。」羽紛紛高聲道。 「好,你扎。」他笑了,拽高袖子,露出手臂,決定陪他們玩玩。 神醫朝銀針吹口氣,紮下去-- 案上燭火搖曳,卻見那尖針好似被頂住,硬是扎不進去! 忽地一陣靜默,三個人皆盯著扎針處。神醫臉色由紅轉紫、轉青;羽紛紛屏氣凝神,噤聲不語:太子表情輕鬆鎮定,嘴角微揚,心情很好。 神醫使勁再扎,太子暗中運氣阻擋,兩人默默較勁,神醫臉色轉至蒼白,開始流汗。 真個慘極了!神醫暗暗叫苦。看來,他們遇上練家子,而且還是個厲害的高手。這個死紛紛,拉了個不得了的人來,夭壽了。神醫緩緩收針。 「不扎啦?」梁御風笑問。 「咳咳……」神醫對紛紛使個眼色。「嗯……你、去把師父的藥包拿來。」 事有蹊蹺!紛紛趕緊繞至攤子後頭,蹲下佯裝找藥包。 神醫低身對她瞪一眼,悄聲道:「嗐~~他會武功啦!」跟著坐直身子,望住梁御風,然後,摸摸山羊鬍子,小眼睛瞇瞇笑起來,聲音好親切、好諂媚。「誤會、誤會啊。」他按住太子手腕,口氣熱絡地道。「這位兄台,您健康極了,這一紮下去,老夫立刻感覺到一股熱~~氣~~湧上來。嘖嘖嘖,公子身強體健,沒病、沒病,定活足一百歲。」他豎起大拇指用力讚美。 「是嗎?」態度變得這樣快,太於感覺好笑。 紛紛懊惱。唉,竟拉了個會武功的,連針都扎不入。紛紛起身,正巧聽見梁御風道:「可是方纔這位姑娘分明說我……」 「ㄟ~~莫非我看錯?」紛紛忽地托住他的臉,仔細地端詳。「真看錯了?你……」她怔住。「你……你其實……」她呼吸一窒。唉呀,他很好看啊,濃黑的眉、高挺的鼻、有力的下巴顯示他的膽量和果決,他望住她的目光有一股獨特的氣質。紛紛忽地覺得手心好似被燙著了,慌地鬆開手。不明白一向與男人稱兄道弟的她,這會兒被他這麼望著,心頭怎麼會如此忐忑?! 「許是……許是方纔那邊昏暗教我看錯,公子氣色好極了,不用診病。」怪哉,心跳得好急,耳根子好熱。 「主子、主子啊、主子……」後邊一票人嚷著追來。 梁太子回身看見追來的奴僕,他心底歎息,回過頭來望住她及神醫。 「兩位,這麼說來我沒病?」 「沒,公子好得很。」神醫肯定道。闖江湖,最忌惹上會武功的。 紛紛張望他身後追來的人,驀地眼睛驟亮。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位,哇~~家僕那麼多肯定很有錢。眼珠子一轉,她對住太子笑。「ㄟ、好歹也幫你診了脈,你意思意思打賞幾銀吧。」 呃!神醫詫異,瞪住羽紛紛。她還真敢ㄟ~~ 梁御風笑了。「方纔你不是說,沒病不要錢?」 「是啊!」瞪大眼睛,她答得理所當然。「我意思是說,你現在知道身體這麼健康,應當很開心吧?既然開心的話,給點銀子打賞吧。當然,我只是給你建議啦,你不給嘛,我至多覺得你這人小器,不會跟你計較啦,所以給不給隨你!」 太子愕然,旋即哈哈大笑。「原來如此。這會兒若不賞點銀子,我倒成了小器之人。」 神醫怕惹事,忙揮手。「不用給,大爺不用給,我徒兒胡說八道。」 梁御風從腰際掏出一隻墨色錢袋。「事實上姑娘說對了,我的確開心,這賞你。」她真有趣,逗得他心情好極。 「謝啦!」紛紛毫不客氣接下,沉甸甸的,好像很多錢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