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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凌玉    


  「醒啦!房間還合你的意嗎?」她粲然一笑。「這些是今早才採下來的蓮子,我特地早起煮的,你嘗嘗看味道如何。」

  「我昨晚忽然想到一件事。」震廷頓了—下,又說:「聊齊誌異中有一篇故事,篇名叫『香玉』,寫的是一個牡丹花精與凡人相戀的故事。她也算是花妖吧?」

  戀荷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整晚都在想這些事情。

  「是啊!蒲松齡筆下的香玉也算得上是花妖。不過她在修煉界的等級還很低。」

  「怎麼說?」

  「故事中的花妖還必須依附正身,如果正身毀滅,花妖的魂魄也就灰飛煙了。一般說來,修煉了五百年以上,通過試煉的妖精就能脫離正身,只要用魂魄修煉就行了。凝魂結魄,我們和人類一樣擁有實體。」

  「而你就是擁有實體的花妖。」

  「沒錯。」

  「那麼,不管正身發生什麼事情,都與你無關嘍?」

  戀荷一邊把蓮子湯吹涼,一邊說:「暫時是這樣沒錯。」

  他皺起眉頭,坐到她的身邊。「暫時?」

  她歎了口氣。「早知道就不告訴你我的身份了,囉囉唆唆問了一大堆問題。」

  他義正辭嚴的揚起眉,「我只是想多瞭解你。」

  戀荷沒轍了,只能乖乖的說:「目前說來,你的說法是正確的。除非將來我犯了禁忌,修煉等級變得極低,到時候我的生死就和正身息息相關了。」

  害怕他又接著問下去,那麼她整個早上只能在這裡為他解答了,戀荷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

  「別說這些了。我早上約了人,快點準備一下,我們也好出發了。」

  「約了人?我怎麼沒聽你提過?」他皺眉。

  戀荷匆匆一笑。「我仔細想過,我們提早南下,為的就是早點找到我的正身,所以乾脆先找我的同行身上下手。我相信陳堂鴻一定曾僱用他們去鑒定過古畫,我們只要找人,查出地方,然後就能找回古畫啦!」

  震廷在一旁猛搖頭。他突然發現,不管修煉了多少年、修煉者對某些事還是天真得令人訝異。人心難測,修煉者永遠不懂人類的複雜心思。

  「你太天真了。陳堂鴻可是商場老將,在做任何事情前都經過詳細部署,我不相信他會留下任何把柄。」

  戀荷不服氣的瞪他。「好啊!我天真。那麼你有什麼好辦法?提出來聽聽。」

  「直接殺到他家吧!」他淡淡的說。

  戀荷聽了差點把蓮子湯潑到他臉上。「拜託!別這麼有勇無謀好嗎?我相信你們人類還有一種約束行為的規範叫法律吧?你這麼做算是私闖民宅,陳堂鴻可以報警逮捕你,請你進牢裡吃免錢飯。」

  「那就用你的法術吧!我們隱身進去。」他看著戀荷,充滿希望的問:「隱身術你會吧?」

  「這個方法倒是可行。先到陳堂鴻的住所,然後我隱身進去調查。」

  「我們,我們一起進去。」震廷十分堅持。

  戀荷瞪著他,「我只會自己隱身。帶著你這個跟班隱身?」她聳聳肩,「我可沒有辦法。」

  「好,那就當我沒提過這個方法。」

  「但是這是唯一可行,而且最具效率的方法啊!」戀荷爭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快就放棄。

  「除非是我和你一起行動,不然,要我讓你一個人置身險境,」震廷搖頭。「我辦不到。」

  —股暖流緩緩的流過戀荷的心,無奈卻又欣喜,心頭的喜悅快要將她淹沒。

  深吸—口氣,戀荷訥訥的說:「你不必為我擔心,那些人傷不了我的。」

  他依然搖頭,語氣沒有轉圜的餘地。「不行,要就一起行動,我絕對不放心讓你一個人涉險。」

  「好吧!」戀荷讓步。「三個方案全被你否決了,接下來呢?」

  震廷思考了一會兒。「這樣吧!我們先按照你的方法進行,等到行不通時,我們就直接殺到陳堂鴻的家中,如何?」

  「最爛的方法。」戀荷堵他一句。

  震廷睨她一眼,攤開雙手,「那麼你還有什麼好辦法嗎?」

  戀荷瞪著他半晌,最後像洩了氣的皮球般,軟軟的低下頭。「沒有。」

  「好,那就這麼決定。動作快點,我去發動車子。」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戀荷對著他的背影猛扮鬼臉。雄性動物的專制,經過千萬年的演進,還是潛藏在血液中。

  他過分的保護欲阻礙了計劃的進行,她應該先氣的。是的,她應該生氣,氣震廷的蠻橫。但是,為什麼她不由自主的揚起—個大的微笑呢?

  戀荷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第七章

  「你約了哪些人?」震廷問道,眼光直視前方,專心的開著車。

  戀荷輕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一些居住在南部的古董商。」

  震廷看了她一眼,「沒有用的,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們在大古董商身上查不出任何線索的。」

  她瞪著他。要不是車子正在行進中,她的生命安全維繫在這傢伙的身上,她真想撲過去掐他的脖子。

  「既然沒用,那麼你為什麼贊同?」

  「雖然查不出任何線索,但是受過我們騷擾的古董商中,一定有人會向陳堂鴻通風報信,到時候我們按兵不動,就等他先按奈不住,派人來找我們。」震廷用充滿男性優越的口吻說。

  「然後就進行『B計劃』,正大光明的進入陳家?」戀荷總算看清了他的打算。

  「哼,聰明!」他讚許的點頭。

  「還敢說陳堂鴻是隻老狐狸,我看你也是個玩弄計謀的個中好手嘛!」戀荷沒好氣的咕噥著,覺得自己被人耍了。

  「人類的世界不像你們修煉界那樣單純,不耍心機、不懂權謀的人是生存不下去的。」他淡然的說。

  「我不懂。」她誠實的回答,看著震廷。

  一瞬間,他只覺得心折,胸中溢滿對這個荷花精靈的愛憐。

  戀荷雖然歷經了千百年的歲月,仍是不懂人界的狡詐。或許這個令他動心的花妖,在知識與見聞方面不是他能夠相比的,但是她的天真純潔又猶如不解世事的孩童,歷盡凡塵千載,仍然抱著靈秀

  慧黠的心靈,沒有受到任何污染。

  從來,她只是遊戲人間,旁觀卻不參與,才能保留住最真誠的心靈。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你沒有必要懂。」震廷歎一口氣,不禁有些自慚形穢。在她面前,他才發現自己在紅塵中陷落得有多麼深。「我寧願你永遠都不懂這些東西。」

  戀荷沒有回應,許久之後才遲疑的開口。「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他好奇。

  「亂成一團的感覺。數百年來,我—直活得很快樂,可是遇見你之後,我的生活秩序全亂了。另外,我一直以為我瞭解人類,卻怎麼也看不清你的心思;我臆測著你的思緒,不知不覺越來越深入你的心,等到驚醒時,我已經陷得太深,想回頭、想抽身,卻又捨不得。」

  「那就別回頭吧!回頭也沒有用,我們都陷下去了。」看她一臉的迷惑,震廷忽然好想向她要一張申請單,呈遞到天庭,建議他們為這些修煉者開—門「人類的心理研究」的課程。

  戀荷沉吟地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修煉那麼多年,以前也曾跟人類相處這麼久嗎?」震廷問道,盡量不讓嫉妒的語氣顯露出來。

  戀荷想了一會兒。「沒有。從前遇見的一些人類,我如果玩心大起的插手管他們的閒事,還是必須在事情結束後消除他們的記憶,這是修煉界的鐵則。」

  「總有例外吧?」他充滿希望的問。

  她把曾經接觸過的人類全想過一遍。

  「有是有,不過人數少得不成比例。」

  「是誰?」

  「就是穆翰禹的妹妹和他的妹夫。他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前不久才搞定,不過師父直接下令,不准我消除這兩個人的記憶,說是我和他們還有未了的緣份。」

  「穆嬋娟與楚浩雷。」震廷喃喃念出兩人的名字。「那我呢?我能不能也成特例?」

  說了半天,他還是希望能保留對戀荷的記憶,最好能把她也留在身邊。

  「我沒有能力作主。」她轉開視線。「如果真要違背鐵則保留你的記憶,我必須下定決心。」

  震廷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看著她嬌美的側面。

  許久之後。她才有勇氣看向他。

  「別擔心了。」戀荷淒美的一笑,像是承受了許許多多的不知所措,卻不得不強顏歡笑。「一旦我下定決心,第—個知道的人一定是你。現在,讓我靜一靜好嗎?」說完,她轉頭看著窗外的景致,不再說話。

  濃濃的罪惡感襲上心頭,震廷覺得整個情況看來像是他在逼迫戀荷。

  他愛上她了,無可否認的。

  但是在人界看來再普通不過的愛情,對於修煉者又代表什麼呢?震廷看著戀荷臉上淡淡的憂愁,卻只能在一旁束手無策。

  花妖的世界,他一介凡人是插不上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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