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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凌淑芬    


   

  他的拉風跑車停在中庭外圍,黑亮耀眼的反光令人睜不開眼睛。

   

  「我們不是約好了今天晚上七點嗎?」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她第一次掛上和悅快樂的笑容迎接他。

   

  他們的烹飪課進行得非常不順利,連續兩次都被她的房客打斷,本擬今晚捉他來上一堂精華密集班,沒想到下午時分他自動送上門當苦力。

   

  「嘎?還沒七點嗎?我戴著太陽眼鏡,天色看不太清楚。」他隨口扯過去,不打算讓區區的時間問題阻礙了今天來找她的目的。

   

  「來,幫我提著這個,我馬上回來。」

   

  這年頭,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樂意在施行詭計之前先博得她的好感。於是笑咪咪地接過一個垃圾袋,乖乖站在大太陽底下等她。

   

  氣象報告指出,今天有一波熱浪來襲,正午氣溫直逼三十四度,站在太陽下等人當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不過,她應該不會讓他等太久才對。

   

  十分鐘後,他開始懷疑自己把她想像得太善良了。

   

  涔涔熱汗沿著他的脊樑骨泉水般往下流,他的太陽眼鏡已然在鼻樑上滑溜得站不住腳。

   

  她上哪兒去了?就算跑到非洲去,也該回來了吧?

   

  「哦,風師叔,請問……」風師叔抱著一堆黃符紙和毛筆匆匆從他的身旁走過去,沒功夫理他。

   

  「小路……」抬頭望去,小朋友揪住米老鼠耳朵自二樓窗戶偷看他,被他發現之後,又忙不迭縮回去。

   

  「繁紅……」絕色佳人飄飄蕩蕩地「滑行」而去,真的是翩若驚鴻,腰若約束,雪白清雅的衣裙消失在公寓大門內。

   

  真的沒人理他!自何時起他的身價暴跌到這種地步?

   

  好吧!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乘機認識一下自己還未見過面的房客也好,畢竟大家日後可能會成為鄰居。據語凝的說法,只剩小路的母親和那位詭異的科學家是他還不認識的。

   

  一路來到三樓,繁紅和那位令他癡癡地等、等得變白癡的狠心女房東正在努力搬一座笨重的三人沙發。

   

  開玩笑!她們居然在他面前搬東西!母親自小教育他:「女子有事,男子服其勞」、「有酒食,女先饌」。叫他眼睜睜看著兩位嬌嬌弱弱的女人家做這種搬運家俱的粗活,嘿!打死他也不行!

   

  「兩位,讓我來就好。」他連忙上前推開她們。

   

  「喂喂喂……」語凝似乎有話要說。

   

  「沒關係,小事一樁。有什麼事等我搬好之後再談。繁紅,這袋東西先幫我拿著。」他把垃圾袋交給離他最近的繁紅。

   

  沙發椅的寬度只比門框略窄兩公分,若要一次OK,必須把角度計算得非常精確。

   

  他先試推一下。

   

  呼!這組沙發當真不是普通的重,它是用什麼材質做的?鋼筋水泥?

   

  他選了一個不錯的角度,而後奮力鼓起在球場上投球的蠻勁,將橫跨在門檻上的長沙發推進客廳裡,再推到定位上。

   

  「放在這裡可以嗎?」剛才盼太陽盼得快虛脫,現在又跑來這裡做粗重活兒。總算是硬撐下來,沒在她們面前糗到。

   

  「可以、可以、可以。」語凝罕見地對他和顏悅色。「請喝杯水,喝完水之後還有一件大事想借重您的力氣。」

   

  「沒問題。」他感激涕零地接過水來。「你看,這麼大的地方少了一個可以出力的大男人還真是不方便,對不對?既然我幫得上忙,還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的,請盡量說,免得我離開之後,你們又麻煩了。」

   

  「也沒什麼啦!」她聳聳肩。「只想麻煩你再幫我們把沙發推出去。」

   

  喝到一半的開水險些梗在喉嚨裡,讓世界上少了一位名叫「沈楚天」的人物。

   

  他沒聽錯吧?她要他把剛才辛辛苦苦搬進來的沙發再推出去?

   

  「你在耍我?」語氣已經洩漏出些許火爆的意味。他在烈日下曝盼十分鐘難道不夠?居然還這樣整他。孰可忍,孰不可忍。

   

  「哪有?」她綻露出最可愛的娃娃笑容。「這組沙發已經有十五年的歷史,繁紅不想要了,正要搬出去丟掉,誰叫你把它推回來的。」

   

  「那我剛才搬到一半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再好的聖人脾氣遇上她也非氣個半死不可。

   

  「我剛才不是叫了『喂喂喂』嗎?而且,你工作得正專心,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啊!」她的無辜表情完全學自於他。現在他該知道,每回他故意逗弄她的時候,被耍的人是什麼心情了吧!

   

  是他自己不搞清楚情況,可不是她惡意陷害他哦!哈哈!

   

  可惡!

   

  先是害他在大太陽底下罰站十分鐘,再是害他冒著舊傷復發的危險替她做白工,吳語凝小姐這回實在太過分了。

   

  「繁紅,房間借用一下,我和你的房東有些事情必須溝通。」他等不及聽見主人的回答,便拉著語凝的手使勁往房裡拖。

   

  「你想幹嘛?」就不信他敢打她、罵她、教訓她!有什麼本事全使出來好了。

   

  結果,他的報復手段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隨著房間木門呯的一聲關上,一雙熱呼呼、火辣辣的唇瓣迎面壓下來。

   

  「唔……」她想推開他,卻敵不過他的力氣。「唔……欺負弱小……算……算什麼英雄好漢……」掙扎著在他的封鎖下說出話來。

   

  他稍微鬆開對她的箝制,抵著她的櫻唇呢喃:「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與『英雄好漢』沾得上邊?」

   

  呃……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但是,也不能這樣對她亂來呀——來不及了,他已經再度吻住她!

   

  她想推開他,貼住他胸膛抵禦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變成撫愛,悄悄溜上他的頸項,把他攬得更近更緊。

   

  他的身體暖熱,蒸發著清爽的古龍水香味,微夾著汗氣和挑逗的男性氣息。這是一種無數男子夢寐以求的誘人體息。為何同樣的古龍水,灑在旁人身上聞起來平平無奇,在他身上卻顯得如此清爽好聞?悠遠的香味如同置身於森林之中。

   

  「你今晚有沒有空?」

   

  她恍惚得幾乎聽不懂他的問題。「什麼?」

   

  「你今晚有沒有空?」他輕輕咬著她的耳垂。

   

  「有……」耳朵麻麻癢癢的,好舒服。

   

  「我請你吃越南菜好不好?」他低喃的嗓音輕輕引誘她。

   

  「越南菜?」她軟綿綿地重複。

   

  聽起來很不錯,她從沒吃過越南菜,尤其是和沈楚天一起……啊,不行,他這樣纏綿悱惻地吻著她,她實在無法思考……

   

  一場羅曼蒂克的越南菜晚餐……又有沈楚天做陪,多美妙……

   

  菜!沈楚天!

   

  她的神智在一秒鐘內回到腦子裡。

   

  「放肆!」真可恥,差點上了他的大當。「居然敢『色誘』我!」

   

  「試試無妨嘛!」他立刻抬出自己的招牌表情:故作無辜狀。可惜!美男計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你想請我吃越南菜是吧?」她咬牙咧嘴地笑。

   

  「怎麼?你肯答應?」他猶抱著一絲希望。

   

  「你會煮嗎?」

   

  「呃,不會。」將軍!而且是一著死棋將死地!「不過我知道有個地方的越南菜做得不錯。」

   

  「等哪天你自己煮得出來時再來約我,至於今晚,給我乖乖留下來惡補!」他再混嘛!再混嘛!距離餐會只剩兩個禮拜,他的廚藝不但絲毫沒有改善,反而浪費了不少時間、資源和人力,自己不管好自己,還敢動她腦筋。

   

  「噢!補就補嘛!」玩完啦!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用棒球術語來形容愛情進展:一壘牽手,二壘擁抱,三壘接吻,本壘「大功告成」。對於她,他抱也抱過了,吻也吻過了。不過,顯然在可預見的未來,頂多和她停留在「三壘階段」。至於何時才能奔回「本壘」呢?只有天知道了。

   

  現在的他完全能體會球員膠著在三壘壘包上,望著本壘板興歎的無奈感。

   

  唉!他無可奈何地踏出房門,卻差點和另一個快速衝進來的人影相撞。

   

  「真的有古怪!」風師叔停在他們面前。「我一定要上去收服它!」

   

  再加上這一干怪客,嗚……他的新戀情困難重重。

   

  「我也想收服『她』,風師叔。」他可憐兮兮地訴苦。「可是『她』太頑強,把我克制得動彈不得。」

   

  「果真如此?」風師叔瞪大眼睛。「風師叔替你出這口氣,速速隨我上來!」

   

  「多謝!」他打躬做揖。

   

  既然前兩招都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他只好施展最後的絕招:出動她的房客們幫忙說項!

   

  等著吧!吳語凝。他記得從前有個女同學老愛引用瓊瑤書裡的一句名言:「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加入,但是,你的未來必須有我的一份。」

   

  雖然挺文藝腔的,但是這句話完全符合他目前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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