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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凌淑芬    


   

  說真格的,他——很喜歡她。

   

  她的個兒小小,提及那些生病的孩子時,卻彷彿轉眼間變成十尺高的巨人。他出社會闖蕩多時,很久不曾見過有人如她一般真真切切地熱愛著自己的工作,而非工作所帶來的實際利益——薪水。

   

  不過他得轉換策略才行。今天既然做出答應出席的承諾,日後與她接觸的機會勢必增加。她可能是自己最近唯一有時間長久相處的異性了,當然要好好把握。

   

  再說——他真的越來越覺得她好可愛。

   

  語凝從椅子上跳起來,平凡的五官霎時煥發出絕麗的光彩。

   

  「太好了,謝謝你,謝謝!」從前似乎錯怪了他,她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剛才口氣不太好。」

   

  他偷笑。由此可知,她也可以變得很「現實」,前倨後恭。

   

  「我先介紹一下。」她興致勃勃地開始工作。「募款餐會預訂在三個星期後召開,為了吸引民眾前來,我們希望受邀貴賓能現場展露一兩手廚藝,烹調出來的作品最後以義賣的方式出售,並請貴賓和買下的民眾共同進餐。現場所募得的款項和門票費用一律撥入救濟基金的帳戶……」她的聲音慢慢消失。

   

  且慢,他那副為難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不會又想臨時出狀況吧!

   

  「對不起,」他充滿歉意地看著她。「我可能無法出席……」

   

  哈!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反覆無常的小人。

   

  天下烏鴉一般黑,麻雀永遠不可能變鳳凰!

   

  麻雀只會是小麻雀,長大之後變成大麻雀,老了之後變成老麻雀,最後變成死麻雀,麻雀永遠不會變鳳凰。

   

  她真是豬油蒙了心,才以為他會突然良心發現。

   

  「你今天是存心來攪和的,是不是?」她指著他鼻尖冷冷地問。

   

  「不是。」極度委屈的神色躍上他的眉眼之間,害她差點對他產生同情心。「我剛才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什麼問題?你要打球?你要約會?你要度假?」

   

  她每提一件事,他就跟著搖一下頭。

   

  「這個問題就是,」他宣佈謎底。「我不會做菜。」

   

  差勁的理由!

   

  「我就不信你連炒個蔥花蛋都不會。」好歹也找個像樣的藉口嘛!分明侮辱她的智商。

   

  「我真的不會。」他又露出第一百零一副無辜的表情。「我母親篤信『君子遠庖廚』的理念,從來沒讓我進過廚房。長大後搬出來住,我也一向在外頭吃,公寓裡不開伙。」

   

  「不會炒蛋,總會水煮蛋吧!」她猶不死心,同時提醒自己,以後絕不能把自己的兒子寵得像他這般嬌貴!

   

  「小姐!」他歎了口氣。「你打算叫來賓花多少錢買我的水煮蛋?一顆二十元」

   

  語凝掐指算算,若想利用他的名聲籌到兩百萬,好歹也得替他準備十萬顆雞蛋,老天!

   

  「真要命!」她頹軟下來,正式考慮放棄這顆大雞蛋……不不不,是「大明星」。

   

  辦公室門霍然被推開來。

   

  「我有辦法!」威振觀笑咪咪的。

   

  拜託!他在門外偷聽多久了?她實在恨死了自己辦公室的隔音設備。

   

  「沈先生,只要你肯出席,廚藝方面的問題由我們來操心。」他瞄視語凝,眼眸中蘊藏了無限希望,毛骨悚然的戰慄感立刻攀上她的背脊。每回戚先生想陷害她於不仁不義之境,都會露出這種表情。「吳小姐的手藝不錯,既然我們還有三個星期的緩衝期,何妨請她幫你惡補一下。」

   

  果然!太過分了!

   

  「戚先生。」她站起來抗議。

   

  「想想那些生病的孩子,吳小姐。」戚振觀對她曉以大義。「你的付出,是所有癌症病童的收穫。」

   

  一句話擋回她所有爭辯!白天叫地做牛做馬操勞也就算了,連她晚上的下班時間也不放過。戚先生還真懂得善用人力資源。

   

  語凝終於瞭解「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真正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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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北市郊的夜空,天淡銀河華地,月華如練。

   

  沈楚天查看門牌號碼。十七號五樓,就是這一棟,他沒有走錯地方。

   

  這棟五層樓高的公寓建築外觀看起來並不新穎,但也不至於搖搖欲墜。十戶公寓的陽台窗口只有兩、三家亮著燈。此刻才七點二十分,裡面的住戶不會這麼早就寢吧?

   

  他舉步踏上台階,陰暗的門廊並未開燈,他的腳底板碰上一個突起物,輕輕傳來一響「吱吱」叫聲。

   

  「什麼東西?」他嘀咕。

   

  幽暗中,一個屬於稚齡小孩的童音輕亮叫著:「死了!」

   

  「誰?」他嚇了一跳。剛才明明沒看見周圍有任何人存在,然而,這聲輕喚卻明明出自他的身畔。

   

  轉身看去,身後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生,灼灼的雙目在暗夜中分外明亮。

   

  怎麼可能?小男孩彷彿憑空出現似的。他敢發誓,剛才一路行來絕對未曾看見任何「可疑」的人影。

   

  「死了!都是你!」薄淺的水霧掩蓋了小男孩炯亮如星的眸子。

   

  沈楚天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向來喜歡小孩。

   

  他低頭查看自己究竟殘害了哪條小生命。結果,慘死腳下的「屍體」是一支破爛不堪的米老鼠布偶。

   

  「可是……它……它本來就『死了』。」他拾起布偶,一朵棉絮從它脫落的左眼洞中擠出來。他不認為這個歷史悠久的破洞是自己踩出來的。

   

  「亂講,繁紅姊姊正要替它動手術,動完手術它就活了。」小男孩搶回布偶,豆大的淚珠溢出眼眶。

   

  「對不起。」他最看不得孩子哭了,一心愧疚得想把自己立刻打昏。

   

  「我要去埋掉它。」小男孩邁著哀戚欲絕的步伐離開。沈楚天想安慰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滿懷歉意地目送他步下台階,步入庭園,然後——消失了!

   

  小男孩消失了!

   

  沈楚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雙手用力揉了一揉。

   

  怎麼可能?小男孩既沒有轉彎,也不曾躲入某個地洞,怎可能突然消失?雖然此刻光線幽暗,但也不至於暗到令他眼花的地步。誰來扭亮電燈讓他看一看?

   

  頭腦尚處於迷惑狀態,頂上的廊燈似乎聽見他的呼喚,閃了兩下,自行亮了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

   

  公寓大門緩緩地、微微嘎吱叫著往內分開。沈楚天提高警覺,難道連大門都是全自動服務?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語凝提著一袋飽塞的垃圾正要出來丟棄,一開門立刻看見他張大嘴巴,以一臉蠢相迎接她。

   

  他見到鬼啦?

   

  「門,門……是你開的?」他的下巴依然合不攏。

   

  「對啊!」這個問題很值得探究嗎?

   

  「燈……也是你開的?」

   

  「否則還會有誰?」她開始失去耐性。

   

  「啊,呃……沒事沒事。」他的嘴巴終於合起來。「對不起,我遲到了。」

   

  這個地方似乎有些詭異。那個小男孩究竟消失到哪兒去了?

   

  他搔了搔頭髮,陪她丟了垃圾,一起走向樓梯。

   

  兩人踏上第三層樓的平台時,標有「三A」號碼的公寓傳出一些奇怪的聲響。

   

  「那是什麼聲音?」他率先停下來。

   

  聽起來隱隱有焚燒的剝啄聲,再加上咕嚕咕嚕的氣泡聲和流水潺潺的混合樂曲——裡面的人在做什麼呀?

   

  「沒事,承治正在進行他的氣化實驗。」她輕便的語氣彷彿暗示全世界的人都不該對……氣化實驗……感到不解。

   

  「喔!」除了一聲「喔」,他不曉得自己該做何反應。「你的鄰居……」

   

  轟隆!好大的震爆聲打斷他正欲發表的言論!

   

  「當心!有人伏擊!快閃!」他馬上按著她的頭趴在地上。

   

  語凝給他壓得差點透不過氣來。

   

  「放、開、我!」她用力掙脫他,然而他七十多公斤的體重根本不是她的縛雞之力所能移動的。「我要你起來,聽見沒有?」

   

  兩人的軀體在狹窄的樓梯間緊密貼合,然而,突乎奇來的巨響轉移了他對這場飛來艷福的注意力。他只想找出「刺客」是誰?

   

  震盪聲浪繼續從三A傳出來。

   

  「起來!」她用力頂他一腳,此刻也顧不得禮貌的問題。「大驚小怪!」

   

  大驚小怪!他捨命救她,她居然還嫌他大驚小怪?

   

  「承治,」她敲了敲牆壁。「裡面還好吧!」

   

  「咳……咳咳……」年輕男人的咳嗽聲馬上飄出來。「還好!頭不見了,不過身體還在。」

   

  天哪!裡面是限制級恐怖片的拍片現場嗎?

   

  「你不用幫我介紹他。」沈楚天搶在前面發表聲明。他不想認識一位「頭不見了,不過身體還在」的朋友。

   

  「希罕!」她沒啥好氣,揉著作痛的手臂再度攀向五樓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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