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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凌淑芬    


  這個指控可嚴重了。

  「你是指哪一樁?」

  喔!會這樣問就表示他不誠實的事還不只一樁呢!小路的心火又竄起來。

  「泰瑞莎那樁!」她的嗓門稍微大了。「你那時候還說謊,說什麼你們只是普通朋友,其實你們根本就……就……」

  她的俏臉微紅,說不出那些字眼來。

  被她發現了!王劬苦笑。

  「我和她只發生過一次而已,純粹是個意外。」他耐心解釋。「那年,幾個朋友到我的住處過聖誕節,大家哄著鬧著,我和泰瑞莎又喝得太醉,才擦搶走火,之後便不曾再發生過了。」

  又是意外!婉兒說她是意外,王劬也說他是意外,全世界的人都說他們是意外,那她待會兒也要給他一個大意外。

  「才怪,我問過沈楚天,『酒後亂性』只是借口,『借酒裝瘋』才是真,一個男人若喝得太醉,才……才……起不來呢,」她羞窘的惱瞠他。

  又是那票叔叔伯伯在後面攪局,王劬心裡暗咒。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記恨兩年也夠了吧,」他選擇息事寧人。

  小路又咕嚕幾聲,但不再說什麼。

  兩個人好像都沒有想到,其實她沒有什麼立場去質問他的感情生活,就好像他也沒有必要急著向她解釋一樣。

  「換你了,你想說的那句話是什麼?」目的地到了,王劬把車子轉進車庫裡,引擎熄火。

  「我們進門再說好不好?」小路全身像長了蟲似的,左蠕右動,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不要,我喜歡坐在車子裡講話。」王劬好整以暇的盤起手臂微笑。

  他是說真的,車廂裡漫著一陣淡爽的清香,來自於她的髮絲和氣息。他總是在睽違良久後,乍聞到這股清甜,才發現自己的思念遠比心頭所以為的,更強更深。

  小路侷促了半天,看他一副不打算走人的樣子,只好鼓起勇氣,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我……」

  王劬愣住。

  他,沒聽錯吧?

  「你……再說一次。」他呆呆的看著小路,眼神充滿錯愕。

  小路深呼吸一下,臉色微微發紅,不敢直視他的眼,又湊近他耳邊輕聲說了第二次,「我……」

  他沒聽錯!王劬終於肯定了。

  「你是認真的嗎?」他的心臟開始狂跳,緊盯住小路羞澀的眼神,不讓她轉開。

  小路的頰上雖然已紅雲滿佈,仍勇敢的迎上他,輕輕點頭。

  一陣頭重腳輕的感覺攫住王劬,他只覺得猶如泡了三個小時的溫泉,全身虛軟得像棉花,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路,你可以再說一次嗎?最後一次就好。」他溫柔的要求。

  哎喲,同樣一句話要說幾次?小路克服心理障礙,既清脆又清晰的說:「我、也、要、找、一、夜、情!」

  砰!王劬已經出了車外,用力掉上門了。小路看著他大踏步繞過車頭,心頭警鈴聲大做。

  他猛然拉開她這一側的車門,一把將她抱出來,揪在空中狠狠搖了她三十秒。

  「你他媽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什麼?」獅王狂暴的怒吼。

  「你……你不守信用……答應不激動……」小路被他搖得金星亂轉,只差沒吐出來。

  「不激動?,你剛才告訴我,你特地飛來美國找一夜情,還教我別激動?」王劬狠狠又搖她三五下,眼睛都紅了。

  「放我下來!」小路用力掙開他,用力深呼吸好幾下,以免自己真的吐了。「你和婉兒都有過一夜情,也都是在國外發生的,為什麼我不能有?」

  她居然不思反省,還端出一副很講道理的模樣!婉兒婉兒婉兒,從小到大就是婉兒,婉兒做了什麼她都要跟著學。

  王劬火大得又探身來抓她,她趕快閃到車子後。

  「你以為你還是女高中生,同學流行什麼你就跟著學什麼?我決定了,這次你不准回台灣,等我處理好這裡的公事,明年再一起回去,而且,從現在開始,永遠不准單獨跟婉兒見面!」

  「你憑什麼?」小路固執的反問。

  她不見得真的要和人家發生什麼事,只是想體驗那種在酒吧認識一個陌生人,和人家交談,甚至調情的感覺,這是許多和她同齡的年輕女人都曾經歷過的事。

  天知道她真是被困得夠久了。生命中的前十三年,她只能悶在家裡,困守在與生俱來的詛咒中;待好不容易從這道枷鎖釋放出來,她卻又像一隻不夠強壯的雛鳥,任何事都想嘗試,事到臨頭又總是畏怯的縮回腳步。

  好不容易,在生命中的第二十四年,她鼓起勇氣,想大步踏出去望一下這個世界。

  她只是想偶爾大膽一次。

  王劬冷笑。

  「憑什麼?」憑我和你還有幾十年要糾纏。「憑我從小到大為你挨的打!」

  「你喜歡挨打開我什麼事?我本來還以為你的思想比較開通,就像以前替我介紹男朋友,教我初吻那樣,這次也一定會幫我。誰知道你越活越回去,而且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小路怒視他。

  「你……你……」王劬指關節握得咯吱響,得用力吸好幾口氣,才能勉強從齒縫迸出話來。「你要學是吧?好!我教你!」

  「什麼?」小路愣住,情緒一時轉換不過來。

  「你要一夜情,我給你!」王劬大吼,轉身逕自殺向屋子裡去。

  在二十六歲這年的夏末,他第一次想嘗試殺人的感覺。

  第九章

  鮮花,燭光,音樂,美酒。一切準備就緒。

  小路旋望一遍經過佈置後的環境。

  那,現在她要做什麼?

  王劬出門去買「雨衣」,說家裡沒有存貨。

  她出國前可是下過一番苦功,所以對這些「專業術語」並不陌生。她只是很好奇,王劬的雨衣用得很凶嗎?

  小路搖搖頭甩掉這個令人渾身不對勁的想法。

  可是,這樣是在很奇怪,待會兒他回來了,兩人應該如何開始?如果是彼此對看下,把衣服脫掉,說一聲:「來做吧!」那她一定會把衣服收一收,立刻飛回台灣去。太不浪漫了!

  噯,真討厭!早知道就不要告訴王劬,她自已半夜摸黑找個PUB釣一夜情。聽說外國人都很好色,雖然她沒有什麼勾引搭訕的技巧,但,好色的人應該自己會很主動。

  她像只無頭蒼蠅,圍著小方幾開始繞圈圈。腦子裡有點昏沉,彷彿脹滿了一堆什麼,又好似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門外響起叮噹的鑰匙聲。她渾身如遭電擊,僵在原地,腦中同時有落荒而逃和早做早了的念頭。

  王劬踏進家門,環一眼特意調淡的燈光,和屋子中央那個全身發僵的女孩。

  若不是半個小時前他還氣得想掐死她,他會先笑出來。

  「這些都是你準備的?」鑰匙隨手扔在玄關櫃上,他走進客廳裡,動作如同一隻舒展肌肉的豹。

  「嗯。」小路窘紅了瞼,點點頭。她事先做過功課,書上都說要有一個浪漫的環境。

  那……現在呢?

  來做吧!

  這三個字一蹦上腦際,她全身像通了電一樣,就通紅得亮晶晶。

  王劬突然轉向走近她,她後悔了。

  「那個……我我……我是想……我想過了……我……其實我們不……」

  她慌亂地搖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來。」王劬不再靠近,指指自己跟前的地板,命令她。

  「我……我……」還有沒有哪裡可以逃?她用眼角偷瞄身後的玻璃窗。

  還得逃過整片草地才能抵達大馬路,距離太遠了。

  「過來。」這次語氣比較溫和一點,還帶著隱隱的笑意。

  她遲疑一下。也罷!除死無大事。終於屈服的走到定點。

  王劬開始解自己的襯衫鈕扣。

  這麼快?驚惶失措的小路又想逃了。

  這回王劬有了防備,猿臂一探,及時將她收進懷裡。

  她好香。不是化妝品的清香,是一種專屬於她的體香。他的鼻尖努著她的後頸,深深嗅進她的氣息。

  他的鼻息弄得她癢癢的,小路整張俏容藏進他的頸窩裡,兩隻貝殼似的耳朵紅通通的。

  「要……要開始了嗎?」她咕噥問道。

  「嗯,要開始了。」含糊的回答混在她腦後的細發裡。

  「可是……」她抬眼偷覷一下掛鐘,「現在才六點多。」

  天未全黑就急著做這檔子事,好像很不道德。

  「那更好,做完之後還有時間出去吃晚飯。」

  她總覺得他在笑她,是她心理作用嗎?

  小路抬頭想確認他是不是真的在嘲笑。她事前已承認過自己沒經驗,才特地跑來美國觀摩見習,他這樣笑人!太沒有風度了。

  一張火熱的唇壓下來。

  王劬的低歎順著這個吻,呼進她唇裡。啊……真想念這感覺。他只深吻過她一次而已,為何在腦中留下這樣深刻的熟悉?

  她微抽了口氣,然後,再也記不得要說什麼。

  他的手靈巧拂動,一陣唏唏窣窣的輕響,她的上衣已落了地;再三兩下,兩人都清淨得像天地初始的人類。

  他低腰抱起她,走進臥室,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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