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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凌淑芬    


  「嗯。」繁紅慵懶地應了一聲﹐鼻音依然含著旖旎風情。

  「她當然還好。」語凝氣勢逼人地分開兩腿﹐活像只保護幼子的母獅子。「多虧我們及時趕過來﹐否則繁紅的豆腐早被你吞吃入腹。」

  王鑫盡量在被窩內拉攏衣物﹐重整訪客應有的尊嚴。

  「我對繁紅決計沒存著壞心眼。」他力圖闡述己身的清白。

  「對﹐這個叔叔不是壞人。」小路從沈楚天的長腿後頭探出腦袋。「他只是很笨而已。」

  「謝啦﹗」他翻個白眼﹐離開繁紅引人犯罪的溫「床」。

  「哼﹗」語凝徹底否決他的人格。

  「我若是對繁紅有歹意﹐早就眼睜睜地有著她跳樓了。」他總覺得有必要在死黨老婆的面前維持正人君子的形象。

  「跳樓﹖」語凝刺耳的嗤叫聲幾乎沒震聾他。「我們家繁紅才不會做這種傻事呢﹗」

  「相信我﹐她非但自己想輕生﹐還慫恿別人陪著她勇敢跳下去。」王鑫試圖以殘酷的事實喚醒沈家大人的良心。

  「繁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語凝認為她必須好生教育房客。「以後你叫別人跳下去就好了﹐自己沒必要跟著死﹐知道嗎﹖」

  「知道。」繁紅柔柔地頷首﹐整理好敞開的胸領。

  現在輪到王鑫想跳樓。

  「小沉﹐」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這棟公寓裡究竟有沒有正常一點的人﹖」

  「有呀﹗」

  「誰﹖」他非常懷疑。

  「你呀﹗」沈楚天笑咪咪地指著他鼻子。

  ◇  ◇  ◇

  繁紅究竟是什麼人﹖

  是夜﹐王鑫回到自己的住處﹐迎著無聲的冷月﹐獨自尋思著。

  他一直知曉繁紅與平常人有所差異﹐因為她的邏輯觀實在可愛得令人髮指。話說回來﹐這個「她異於常人」的想法僅針對繁紅的抽像性格而已。

  直到今夜﹐他明明白白地接觸到她的變異﹐無論在體膚上抑或是行為上﹐他終於怔忡地領悟到一個事實繁紅「確實」與平凡的世俗人不同。

  即使經過四個小時的反覆思索﹐他依然無法解釋﹐自己在暗室中撫觸到的細密絨毛到底從何而生、消失何處。

  繁紅究竟是什麼﹖

  ◇  ◇  ◇

  大勝利。

  職棒球季順利在十月底閉幕﹐今年「森堯豹」不愧為武林盟主﹐再度刷新四連霸的歷史性紀錄。尤其是閉幕前的最後一場賽事﹐豹隊英雄們更是痛宰了「森堯企業」死對頭的所屬球隊﹐幾位股東龍心大悅﹐立時吩咐助理擺設超級慶功宴﹐將棒球武士與各自的家眷齊聚一堂﹐共享公司福利。

  慶功宴的舉辦地點相當別出心裁﹐選定於「森堯企業」私有的棒球練習場﹐揀露天自助餐方式。時值八點半﹐重量級的股東們已紛紛現身﹐慶祝氣氛逐步趨向熱絡。

  吳氏公寓的房東貴為「黃金投手」沈楚天的妻室﹐以及總教練吳泗橋的獨生女﹐自然榮列受邀者名單﹐而幾位房客也就樂於冒充「家眷」的身份﹐一起跟過來湊湊熱鬧。

  繁紅立在飲料吧前面﹐猶疑著應該先試試阿薩姆紅茶﹐或是中式的文山包種。

  「茶水富含咖啡因﹐喝多了有礙皮膚健康。」吳氏公寓的頭號書獃子兼科學家──尹承治﹐嚴肅地提供她美容信息。

  「這是紅茶﹐不是咖啡。」只有咖啡裡頭的東西才能稱之為「咖啡因」。

  「咖啡因又叫茶鹼。」

  「『鹼』的味道應該鹹鹹的。」繁紅提出如是的見解。因為「鹼」和「鹹」的字型很相像﹐兩者理當有直接的關聯。

  「不﹐『鹼族』嘗起來苦苦的。」承治否定她的看法。

  「可是紅茶是甜的。」

  「哦﹖」他被難倒了。「嗯……這個問題很值得研究。」

  於是﹐呆頭科學家整個晚上陷入苦思中。

  繁紅順利剷除第一項阻礙﹐回首繼續考量她的人生抉擇──喝包種好﹖還是阿薩姆好﹖

  「哈羅﹗」溫情款款的招呼從她身後傳過來﹐而且距離頗為貼近。

  「誰……」她的專注受到輕微的驚擾。

  「還記得我嗎﹖」二壘手高鷹人咧著大眾情人的笑靨﹐等待她發射「啊﹗是你呀﹗」的驚喜訊息。

  最能博得女性球迷專愛的「森堯豹」球員﹐第一把交椅由「黃金投手」沈楚天佔據﹐第二號人物則非讓高鷹人竊據不可。尤其沈大公子成親之後﹐身價難免受到影響﹐高鷹人更是理所當然地接收他的變節崇拜者。

  爽朗、結實、陽光般的笑臉﹐是兩位花花公子的共同特色﹐但高鷹人多了幾分風流味道﹐少了幾分瀟灑﹐所以排名一直屈居在沈楚天之下。

  繁紅當然記得這位明星球員。昔日吳教練安排球員們與他的寶貝女兒相親時﹐高鷹人也曾獲選登錄為「女婿候選人」之一。誰知這傢伙好好的「親」不「相」﹐居然跑到二樓吃她的嫩豆腐。既然「奉茶」乃待客之道﹐端莊有禮的繁紅自當遵從體尚往來的規矩﹐回敬他的跑車油箱一杯熱紅茶。

  「登徒子﹐你好。」她微笑茗點頭﹐完全盡釋前嫌。

  「嘿嘿……」高鷹人傻笑得很尷尬。「你還記得那件小過節﹖」

  「車子呢﹖」

  「送廠保養了。」他垂涎這位絕色佳人是一回事﹐但打死他也不會再讓她接近自己的愛車。

  「還想喝茶嗎﹖」繁紅尚未弄懂他接近餐區的原因。

  「不用了﹐我的車子每喝一次茶﹐就得虧損上萬兩銀子。」

  「我是問你。」繁紅捺著性子。

  「我﹖不﹐謝謝。」他清了清喉嚨。「繁紅﹐你……明天晚上有空嗎﹖」

  「不曉得。」她又沒有預知能力﹐哪會曉得明天有沒有空。

  「那麼你何時有空﹖」高鷹人撞上第一根軟釘子﹐再接再厲。

  「嗯……」她秀氣的柳眉糾纏成為難的結。「有空的時候自然有空。」

  「這樣呀﹖」他悻悻然地撫著鼻尖。看樣子﹐今天的破冰舉動宣告挫敗。「要不然﹐等你空閒下來的時候﹐隨時撥通電話給我﹐我請你看電影。」

  「我已經賺到錢﹐可以自己買票。」提到揮汗工作而獲得的薪酬﹐繁紅就很自豪了。

  「我明白﹐當年的錯事﹐你一定很怨恨我……」他深情萬縷地執起美人兒的柔荑﹐企圖採取軟性訴求。

  她一定仍記恨著他﹐才會連番找借口拒絕他的邀約﹐高鷹人事前已做好心理準備接受現實的打擊。

  「你幹了什麼好事讓人家憎恨你﹖」冷不防地﹐寧馨的兩人小世界突然插進殺風景的第三者。

  高鷹人滿擬用不耐煩的銳眼瞪退不識相的傢伙。

  「老闆﹖﹗」他立刻將到口的詛咒吞回去。

  遲到兩個小時的大頭頭終於出面主持正義。

  「如果你能把追求我的助理秘書的時間﹐專注於增進球技上面﹐我會非常感激。」王鑫的冷眼直直射向他們交握的十指。

  他不過晚來兩個鐘頭﹐一進會場﹐打老遠先覷見她與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子咬耳朵﹐而後球隊的第二號花花公子──第一號沈楚天已經陣亡了──緊接著上前向她示愛﹐兩人還當眾手牽手、心連心﹐更甭提其它N雙吃冰淇淋的視線了﹐害他都開始懷疑公司養這票玩棒球的傢伙究竟值不值得。

  「呃﹐我……這個……」高鷹人再蠢也瞧得出他眼中純男性的敵意。「嘿﹐嘿嘿﹐嘿嘿嘿﹗老闆﹐你們慢慢聊﹐我過去和教練喝幾杯。」

  好端端的﹐何苦與百萬年薪過不去呢﹖溜吧﹗

  王鑫放他走人﹐酸溜溜的指責對像順勢換個人選。「蕭小姐﹐你很不錯嘛﹗所到之處都能引來愛慕者的告白﹐厲害﹐真的厲害﹗」

  「謝謝。」做人要謙虛﹐此為房東小姐送給她的第二項勸告。

  「我不是在讚美你﹗」他低吼。

  「不是嗎﹖」她好驚訝。「可是聽起來很像。」

  王鑫合上眼﹐巴望能同時掐死她和吻暈她。

  「別轉移話題。那個姓高的犯下什麼大案子﹐讓你記恨他到現在﹖」

  「相親。」她樂意當個有問必答的下屬。

  「你──你和他相過親﹖」他的眼珠子險些掉出來。

  「房東小姐和他相親。」她進一步解釋。

  原來如此。王鑫稍微平靜一些。

  「那麼他剛剛提起你憎恨他的事﹐又該從何說起﹖」

  「他喜歡偷摸別人。」

  「高鷹人偷摸吳小姐不關你的事。」依他來看﹐應該交給小沈尋情敵晦氣才是。

  「那個人是我。」

  「那才好笑﹐你沒事幹嘛亂摸吳小……」王鑫驀地住嘴。「他偷摸──你﹖」

  「嗯。」繁紅清亮的美眸笑瞇成新月形。

  「他偷摸你﹗」他體內緊繃的神經頓時迸裂成千萬個碎片。那個他媽的、該死的高鷹人居然敢輕薄繁紅﹗

  他的腦中立時浮現繁紅受到挑逗的景象──她曼妙的曲線蜷成誘人犯罪的憨態﹐銷魂蕩心的低吟交織成動人的樂章。她的冶艷﹐她的媚俏﹐竟然讓除了他以外的第二個男人觀賞過。

  天呀﹗地呀﹗人呀﹗高鷹人竟搶先他一步。他非把姓高的色狼的年薪降到兩萬元不可﹐他要懲罰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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