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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凌淑芬 三個鐘頭後,當齊霖找上雜貨店,入眼的正是倚月蜷縮在毛毯裡睡得爛熟的景象。 當全世界人仰馬翻的搜尋萬惡的小妮子時,她卻自顧自地逗留於夢鄉裡編織美景!他又好氣又好笑,蹲在躺椅旁參觀倚月的睡相。她像個小孩子似的,睡覺還會流口水呢!相信任何人瞧見這張嬌癡無邪的蘋果臉,任憑天大的火氣也發作不出來。 「伊困好久了,我都不敢給伊吵。」老婆婆悄聲向他報告。 「打擾了,我這就帶她回去。」齊霖看她睡得香甜,實在不忍心吵醒她,可是毛毯總該還給人家。 「不要緊啦!你給伊這樣子抱回去,不要給伊吵啦!」老婆婆看穿他的猶豫。「反正一張毯子又值不了多少錢。」 這一路的討論,倚月姑娘全給睡過了。 意識朦朧中,她感覺自己的臉蛋接觸到冷空氣,皺了皺鼻子,輕輕哈啾一聲,下意識搜尋著溫暖的原源。她摩挲片刻,臉頰立刻尋到舒軟的毛線質料,底下泌出熟悉的氣味,彷彿特屬於齊霖的味道…… 「類人猿……」她在睡夢中咕噥。 「嗯。」遠方傳來低沉如魔咒的應聲,聽起來好笑中摻雜著氣惱。 鬼丫頭,連神智不清的時候都還記著他的綽號。 「齊霖……」她繼續夢囈。 「嗯?」 「麥香雞……著條……再加一杯大可……」居然點餐起來了。 她跌回昏睡的狀態,隱約感覺到身體陷入皮革似的支撐物,外在世界似乎隨著某種平穩的震動而改變。 好暖和,好安全,不想醒來…… 倚月,倚月……睡夢中,有個熟悉的男子聲音輕輕喚著她。 她忽然發覺自己的身體急劇縮小,片刻間變成一個小娃兒。 她抬頭搜尋著「他」高大的身影,驀地被人高高抱進懷裡。 大哥哥……她彷彿聽見自己稚嫩的撒嬌聲。 大哥哥抱抱…… 「倚月。」一個女性聲音在她耳旁驚味道地詫叫。 「噓,讓她繼續睡覺比較好不吵人。」好像是齊霖在輕聲制止母親。「已經兩點了,媽,你回房去睡吧!我送她上樓。」 腳步聲踩在樓梯上的迴響……旋即,她的背脊抵上棉軟的被褥,輻散著爽身粉香味。 她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更深切地窩進棉被裡,適才一直提供她熱能的物源卻似乎要離開了。 「齊霖……」她嬌軟地吟囈著,雙臂無意識地蜿蜒上他的頸項。 「快放開!」他的心口怦然一跳。 以前一直將蘇倚月視為半大不小的娃兒,直到那次在村莊裡的親吻,他才稍微正視她的「女性特質」,而此刻── 她完全不明瞭自己若睡似醒的嬌憨姿態有多麼誘人。扇弧形的眼瞼半掩著星眸,透出慵懶無力的昏傻,紅色菱唇淺勾著微笑,他從不曉得清新純潔與魅惑可以並存於同一具軀殼內。 「別走,陪人家睡……」她隨口撒嬌的一句話,卻幾乎引發他的心臟病。 「不行。」他的喉嘴宛如吞下沙子一般的乾燥。「乖乖的,你一個人睡就好。」 「不管,不放你走……」看得出來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在說話,神智早就睡迷糊了。 但她固執不放的手臂彷彿囚錮人心的枷鎖,緊緊扣住他的頸背。 彷彿也扣住了他心中的一根緊弦…… 「倚月……」他吁出幾不可聞的歎息。 原來本著牽制她的決心,千里迢迢奔到台北去找她麻煩,為什麼演變到最後,反而變成他被束縛了? 危險的小魔女…… 齊霖! 倚月必須掩住嘴唇才能阻止自己失聲叫出來。他怎麼會睡在她的房裡、她的床上?她又是如何回到家裡? 記憶區殘留的最後印象是,雜貨店老婆婆好心地請她進內堂休息,然後她就……就……不記得了。 突然覺得口渴,她自動醒來找水喝,沒想到身旁多了一個「床友」。 她望向牆壁掛鐘,時針方才跨進凌晨四點的門檻。 齊霖和她一起睡覺。這個句子實在曖昧透頂,場景也光明正大不到哪裡去。他們究竟「同床共枕」了多久? 很奇怪地經驗!她還沒機會和男人「睡過覺」,也沒太多機會見到男人睡覺,她總覺得男女望著另一半入夢是相當親密的。 齊霖的白襯衫解開了三顆扣子,露出其下精壯的胸肌,配上他碩大的體格更顯得雄壯。 倚月纖柔的手指輕撫過他的鼻樑,順著刀削般筆直的線條來到嘴唇。他的嘴唇並不豐滿,人家說唇薄的人自制力高、性格嚴謹,而且薄情。她贊同前兩項論斷,至於薄情嘛……不,她再也沒有遇見過比他更感情澎湃的人了,只是他的衝動全隱藏在嚴酷少言的面具下,讓人捉摸不著。 「齊霖。」她輕喃,低頭印上他的唇角,續上他們的第三個吻。 每一次都是由她主動,死人! 他究竟如何看待她呢?以他平常的言行來看,顯然自己在他眼中不過是個比小娃娃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像琪雅那樣成熟健美的形象才符合他心目中的女人典型吧! 倚月忽然覺得很不是滋味。 「我是個機會主義者,不是嗎?」她自言自語地提醒自己道。而機會主義者向赤把握所能找到的每個機會。 就是今晚!今晚她要向齊霖證明,她已經算得上成熟女人的標準! 突如其來的勇氣壯高她的膽量,兩片紅唇貼上他敞開的領口,輕咬著堅硬的肌肉── 齊霖被一陣麻癢溫熱的異感弄醒。 他好像在倚月的房中睡著了,而倚月…… 倚月! 他遲鈍地察覺出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副嬌軀。 「你在做什麼?」他試圖扳她離開自己的身體。 但她的位置比他更容易施力,輕鬆自如地撥開他的手臂,一抹誘惑的、溫柔的、完全不像「女孩子」的媚笑,漾上她的容顏。 「別動。」她趴回他身上,吐氣如蘭地拂向他嘴唇。「我是你的員工,對不對?」 「對。」他緊繃住呼吸,深怕一點點的生氣外漏都會……失控。 「你有替我申請勞保嗎?」 「沒有。」他的喉結上下移動了一次。 「你計劃發給我車馬費、膳食費或紅利獎金嗎?」 「沒有。」若非氣氛如此緊張,她的問題可能會讓他失笑出聲。 「換句話來說,一般公司職員應享的福利我都沒有,對不對?」 「……對。」天!她沒必要以這種要命的姿勢與他商討福利問題吧? 他敏銳地查察到兩人直接碰觸的部位,她僅著一件長睡衣,還是他拼著流鼻血的危險替她換的。而他自己呢?他從來不覺得西裝褲的布料太薄了,直到今夜── 或者,這妮子壓根把他當長輩看,忽略了他「男人」的身份? 「所以──」她繼續笑出那副完全不符合她年齡成熟度的狐媚唇形,「齊老闆,我認為自己有權利向你索討應得的員工福利。」 她的嬌軀每一寸、每一尺地黏上他的身體。 這是他當晚,在意識清楚的情況下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然後…… 然後就純屬於個人隱私的部分了。 第七章 隨著寒冬的遠離,山區再度進入奇妍競艷的開花季節,齊氏茶業的園區和加工廠也步入採摘嫩茶的忙碌,為一個月後的行銷網路製作上品等級的春茶。萬事起頭之際,齊霖理所當然把「忙」字擺中間,可是偏有人喜歡纏著他不放。 早餐時分,他努力閃躲她偷雞摸狗的攻擊。 「倚月,別胡鬧。」 「我哪有?」她提出無辜的答辯,繼續「巴」在他身上。 他們的「秘密私情」已經延續三個多月,然而因為齊霖一些奇奇怪怪又說不通的顧忌,他們決定暫時瞞住齊母事情的真相。保密的工作執行起來著實不容易,畢竟老人家和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夜裡要想瞞著她偷情可得具有高深的功力。 不吃窩邊嫩草的使命感讓齊霖下定決心和倚月保持「正直清白」的關係,然而他夜夜承受著她溜進房時裡突襲的誘惑,每一次總堅持不到兩分鐘就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讓她攻城掠地、鯨吞疆土,不亦快哉! 「一會兒媽澆完花就進廚房,你給我安分一點。」他用力端起剛健正直、意氣雄壯的聲威。 才說完,她不安分的嘴唇已經封住他的嗓音來源處。 「喂──」他搶在情慾一發不可收拾之前掙開她。 「早。」齊母出現的時機正好阻止他開罵,所有話一骨碌全吞回他肚子裡。「齊霖,怎麼大清早臉色就怪怪的?」 「沒……沒事。」他強笑著接過倚月替他盛好的清粥。 「坐呀!」她熱情地招呼大夥兒就定位,自個兒開開心心地霸佔他身畔的坐位。 桌巾底下,金蓮玉足開始作怪,隔著褲管搔弄他的小腿肚。 「倚月!」他輕喝。 「幹嘛?」她無辜地瞟著他。「沒事不要老凶巴巴地吼我名字,OK?人家好端端地吃稀飯,又礙著你什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