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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林如是    


  我安心點頭,相信了她的諾言。

  當空不知打那吹來團團的烏雲,綿延如山,遮去了銀亮的月光。大地陷入全然的黑暗,風蕭滿樓,隱然即將有一場風暴。

  第十二章

  嚴奇親率王師,大軍三十萬,由京城誓師北伐。由於上王御駕親征,自將大軍北討「丹紀」,隨行的兵士莫不士氣大振,鬥志高昂。

  更重要的是,宗將藩的出現,帶給兵士莫大的鼓舞與希望。雖無人敢明言,但暗地裡都認定是他,無不雀躍歡欣,拜服在他的領導下。

  太后對嚴奇不顧她的勸阻,親率大軍征敵蠻,深感憂慮;更加怨恨我「蠱惑今上」,煽動他御駕親征,其心可誅。

  送別王師後,她立即遣人到雲舞殿傳我至長生宮。

  「公主,您千萬不能去!太后遣人傳您至長生宮,只怕對公主不利!」

  小築著急萬分,擔心我此去遭遇什麼凶險。

  「小築姑娘說得沒錯。」老奶奶說:「公主,您最好別去!恕老婆子直言,上王出征,宮裡無人能護衛公主,萬一有什麼不測,那……」

  她含蓄地把話點住,默默瞧著我,意思再明白不過。

  徐少康倒沒說什麼,只是抱著胸看著,雙眉緊鎖。

  他也不贊成我冒險!

  我看看他們。沒有人有笑容,全是焦慮的表情。

  「我不去怎行?」我說:「就算要逃,在這王宮裡,四處是禁衛,能逃到何處去?別擔心那麼多,該來的還是會來!『既來之,則安之』,想太多也沒有用。」

  我走到前殿,隨來人赴長生宮。

  長生宮是新建的宮殿,為舊王府時期所沒有,主格局依照原靖伯府所建構,富麗的程度則較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宮女領我進正殿,太后端坐在正中央上方寶座,王后、嫣紅、嚴玉堂、春香及香兒則依序坐在兩旁下首。四旁侍立著許些宮女。

  好大的陣仗!我不由得想起在嚴府初見嚴太夫人時的情況。

  然而,今非昔比,而今,在我眼前的這名老太夫人,握有宰制我的生殺大權,只憑她一怒一笑,我的生命便可能就因此來回一遭不!我才是我自己生命全然的主人!我絕不讓任何人宰制我的人生!

  「放肆!見到太后還不快下跪行禮!」春香首先發難。

  我將眼光掃向她,冷眸泛著逼人的寒意。她臉色大變,指著我叫罵道:「銀舞,你未免太放肆!自恃上王寵你,便如此目中無人,連太后都不放在眼裡——」

  「夠了!」太后臉色鐵青,喝斷春香尖銳的聲音。她看著我,神色嚴厲說道:「銀舞,你可知罪?」

  我直視她,未置任何言詞。

  「你仗著一身妖冶的容貌,蠱惑今上,使他迷戀於你,不事朝政;而今又煽動他御駕親征,不顧太后勸阻,冒險犯難,你還不知錯!」嚴玉堂憤慨地搶言指責我。

  「玉堂!」太后怒喝一聲,表情更趨嚴峻。嚴玉堂和春香雖然句句挑中她的痛處,對我痛恨有如,但她不得不自重身份,喝止她們兩人宛如潑婦罵街的尖酸。

  由此看來,她老成守舊,恪守一切禮法傳統,講究地位身份等秩序原則,卻不失為明理之人。

  她的地位使得她必須自持身份,卻不濫權;當然,她的威儀也不容任何人挑釁。然而,我並不是今日才初識於她,她內心應該還記得當時「出賣我」的恥辱。

  「銀舞,」太后又說:「你媚惑上王,使他因迷戀於你,而冷落王后和貴妃,更且荒廢朝政,按照官規,本不可輕饒,但上王后有所悟,從旁所勸,近月來勤於政事,是以這件事,本宮可鐃恕你,不再追究。」

  「太后!」嚴玉堂和春香齊聲不滿,被太后所阻。

  「但是,你不該煽動上王,不顧危險,領兵出征!這件事,你做何解釋?」太后越說越嚴厲,神態也更嚴峻。

  「我並未煽動嚴奇,這件事是他自己決定的。」我昂首直立,並沒有被她的氣勢嚇倒。

  「你還敢狡辯!如果不是你這妖女出言蠱惑,上王何以會不聽太后勸阻,執意領兵親征!」春香又發難指責,轉向太后說:「太后,您千萬不可被這妖女所騙!

  上王一向事母至孝,對太母言聽計從,如果不是有人從旁煽動,如何會違抗太后的旨意!分明是受這妖女所感,為她所煽動!太后,您若不嚴懲這妖女,恐壞了宮裡的規矩,讓她更加目中無人!」

  春香張牙舞爪,又能言善道,一字一句,無不深深挑動太后的心思。嫣紅見狀,著急地為我辯護說:「太后,臣妾瞭解銀舞的為人,她絕不會蠱惑上王或出言煽動。更何況,上王英明有為,凡事自有主張也自有定見,不會輕易受人影響。」

  「娘娘,依您這麼說,上王不顧太后的勸阻,執意冒險親征,又不以國家為念,保重萬金之體,都是他自己的不是了?」春香冷冷逼問。

  嫣紅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麼說,上王如此一意孤行,確是有人從旁教唆煽動的了?」

  「不!不是……」嫣紅本就不善言詞,被春香逼得無詞以對。

  香兒一旁看不過去,回道:「麗春公主,您分明曉得娘娘的意思,何苦如此逼她!」

  「我那敢!本宮不過是就事論事!」春香狠狠瞪了香兒一眼,又對太后說:「太后,您千萬別忘了,銀舞伴妖星出現,帶來這一切的災厄。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有這些禍災發生!您沒聽方士所言,凶星若不滅,災厄便不除!妖女除,凶星即滅。現在京城裡四處傳說,『彗出於太歲,天將要亡我上清』,人心惶惶,擾攘不安。太后,您可要有主張!」

  太后臉色驟變,顯然極為相信春香所提的「方士之言」。

  宮廷迷信方士,自古即然。太后迷信方士所言,春香此舉,深深打動她對我的疑慮。

  春香暗自得意,嚴玉堂落阱下石,趁機又鼓動太后說:「母后,您千萬要三思!銀舞不僅煽惑上王,更且引災成害,若繼續留她下來,只怕會禍國殃民,引起更大的災禍。」

  「這……」太后看看我,沉吟不決。

  嫣紅和香兒焦急不堪,為我擔心不已,不斷對我投來憂慮的眼神。

  「太后!」王后這時突然開口,所有的目光不約而同朝向她。我也不禁好奇看著她,但見她氣質若幽蘭,口吐芬芳。

  「太后,」她說!「長公主與麗春公主所言自有其道理,但方士之言未可盡信。民心惶惶,應當想辦法加以安撫,而不當附會方士所言,冤及無辜。況且,上王天縱英明,向來明辨是非,行事有他一定的道理。爾今他既然不顧一切勸阻,堅持領兵出征,自必有他考量的因素,否則以上王的膽識與明智,不會做出如此貿然的決定!」

  「嗯……」太后聽了不斷點頭,深深贊同王后的見解。

  春香和玉堂怒在心田,卻不敢再多言,嫣紅和香兒則如同自己獲赦般,感激地看著王后。

  「銀舞,你可有什麼話要說?」太后問,嚴峻的神態緩和下來,語氣也不再那麼嚴厲。

  我略一沉吟,直視前方說:「太后,而今嚴奇身份尊貴,也許您認為他不該如此冒險,處身危境。但他既為一國之君,自當以天下百姓為念,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之而樂;如此,方不愧為四方俯首的明君。我相信,他也是這麼想的。」

  這話一出,太后驀然一怔,沉默了半晌。春香連忙又急道:「太后,您千萬別被她的話所惑!以天下為念,並不表示就得身處險境,方能憂天下之憂!上王便是如此受她蠱惑,才會不顧自身安危!太后,您別被她妖言所惑!」

  「是啊!母后,千萬不可容這妖女於世,否則她不知又會帶來什麼禍害!」嚴玉堂對我深惡痛絕!出語毫不留情。

  太后仍舊默然不語,好一會,她才揮揮手,語帶疲憊說道:「我想靜一靜,你們都下去吧!」

  我微微點頭示意,轉身出去,春香和嚴玉堂惡毒的眼神,如淬毒的箭朝我背心不斷射來。我聽得春香又對太后說:「太后,春香尚有一事相稟,非常重要,事關……」但那不關我的事了——不!一定是脫離不了有關我的是非,只是,我不想理它,也不在意!

  我加快腳步,不想再聽到春香那尖銳帶刺、興風作浪的聲囂。

  回到雲舞殿已是掌燈時分,小築和老奶奶們都在擔心我,在殿中不安地來回走動,不時探頭張望,見到我回來,才總算鬆了一大口氣。

  用過晚膳後,我支開小築,要老奶奶收拾好隨身事物到我房裡一趟。在等她收拾東西這段時間,徐少康先來到我房裡。

  「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

  他臉色凝重,陰暗灰沈。

  「燕窩的事我都聽小築說了!」他說:「那些女人想害死你,這件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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