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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林如是    


  「我才沒那麼差勁。」蘇小小說:「那沈廣之自己不曉得在發什麼神經,突然沒事就來煩我,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糾糾纏纏的,害我浪費好多賺錢的時間,還害我被曾莎白罵是狐狸精。」

  自從蘇小小賣了「吻」給沈廣之後,「麻煩」就那樣來了。沈廣之像幽靈一樣,陰魂不散,時刻糾纏在她身旁,根本是理所當然地將她納為私產,熱戀中的男女也沒那麼親密的如影隨形,沈廣之卻像影子一樣盯著她,更企圖疊貼上她的影子。

  可是沈廣之除了偶爾流露出貴族氣的憂鬱外,全身都是品味,都代表氣質天成的非凡神采,不會讓人有涎著臉、死纏不休的痞賴印象。反倒是蘇小小,飽受了不少異樣的眼光,大都不是善意的。

  她左思右想,首思不解沈廣之突然發神經的原因,最後她想到那杯「失戀的滋味」。

  她把沈廣之對她的「糾纏」,歸咎於那杯「失戀的滋味」,懷疑田優作的「道行」不夠,誤釋了它的「魔力」。

  「你不是說喝了『失戀的滋味』會為你癡狂?怎麼現在情形完全走樣?我棄你如敝屐,卻倒霉的招惹上沈廣之?」

  「請你講話不要帶剌。」田優作手插在胸前,姿勢就像一尊羊頭人身,有著兩隻大羊角的魔羯。「這一定是偉大的惡魔的力量!它解決了我的難題,因為我的忠誠。」

  「你不要說些之乎也者、虛字一大堆讓我聽不懂的瞎話!可不可以快配好什麼解藥,讓他不要這麼煩我,搞得我都不能賺錢!」

  本來曾莎白找田優作調配「失戀的滋味」想奪取沈廣之的心,田優作一百萬分的樂意幫忙,卻無奈配方早被蘇小小毀掉,現在沈廣之自己「糾纏」蘇小小,不管理由是什麼,他正求之不得,當然也不會肯幫蘇小小。

  他高興都來不及,曾莎白也好、蘇小小也好,只要有人能絆住沈廣之,他就多了幾分希望和機會能追求上司徒明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惡魔賜予他的希望,他怎能白白錯過,辜負惡魔的聖恩?

  「田優作,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蘇小小一臉衰相。「我們也算是『共患難』一場,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很對不起,你的死活不關我的事。」田優作面無表情地說。

  「田優作,你講這個算是人話嗎?」蘇小小說:「好歹我們也是『命運共同體』,你幫我就等於幫你自己,我看得起你,才要你調那鬼符酒的,你竟然說出這種不是人的話!」

  「不!如果我幫你,就等於拿磚頭砸自己的腳。我怎能辜負偉大的惡魔特別賜於我的聖恩?」

  「你——」蘇小小看羊頭人身、長兩隻大角的魔羯田優作,恍然大悟說:

  「我懂了。你這個卑鄙的傢伙!你以為沈廣之有事沒事煩我,你就有機可乘,司徒明麗會轉而投入你的懷抱?」

  她用詞鄙俗,田優作也不諱言點頭說:「沒錯。看來我的誠心感動偉大的惡魔,已經成功的解掉『失戀的滋味』的咒語。咒術既解,我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再見!明天開始我終於可以不用再見到你了!」

  這是什麼意思?蘇小小不相信的甩甩腦袋——天啊!這是什麼樣的世界?她居然在招惹上天大的麻煩後,衰到連賺錢的機會都丟掉!

  「田優作,你是說,不需要我再來喝這他媽的什麼鬼符酒了?」她仍懷希望的問。

  「沒錯。『惡魔十三味』的魔咒既解,我就不需要你這個廢物了!」田優作魔性回體,將蘇小小貶得一文不值。

  「好吧!」蘇小小收起討人嫌的垂涎謙卑相。

  她倒看得開,雖然死要錢,但工作再找就有,棘手的是沈廣之那個麻煩。

  田優作從懷裡摸出幾張仟元大鈔丟在吧檯上說:「你可以走了。」然後他開始收拾吧檯上的空酒杯,看起來很忙碌,把蘇小小完全當作隱形人般不存在似的。

  蘇小小將鈔票一張一張鋪平折好放入口袋;田優作對待她的這種臉色和態度她早已習慣,並不覺得自尊心有什麼受傷害,她只愛錢,只關心賺錢的事,從來不理會也不在乎別人對她有什麼觀感,至於評價什麼好或不好,更是沒她攢錢來得重要。

  但現在,有一件她不得不煩惱操心的事——那就是沈廣之莫名其妙發神經,像影子一樣跟著她,跟得她死死的,將她形同納入「私產」,害她不能專心賺錢的麻煩事。

  其實沈廣之並不是涎著臉死纏活賴,那種令人生厭的糾纏、沒品相,相反的,他有格調,不露痕跡地自然出現在她週遭。

  他理所當然地關心她,像熟稔的親密朋友般招呼她,和她天南地北的閒聊,極自然而沒痕跡的介入她的日常生活。

  最叫她驚心的是,他似乎是有意無意地在探查她內心深處的世界,常常在那不經意間觸及她的心海深處;好幾次她險些洩漏出夢海的秘密,事後驚心動魄的心跳不已,委實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差點在他面前招供出所有的夢想。

  就連她最讓人受不了、詬病的劣根性——死要錢,不要命、不要臉、只要錢的缺點——攤露在沈廣之面前,也都那樣被輕描淡寫地轉化成無足輕重的小瑕疵——

  不!連瑕疵都不是,沈廣之似乎看不到、意識不到她這個「盲點」,他只在意她這個人,企圖透視她真正的心思。

  真的!蘇小小的確那樣深刻感覺到,沈廣之是那樣不一樣,他和田優作非常不同。田優作從來不曾、也不想、更沒必要,會去想挖掘她的內心世界,但沈廣之卻那樣執著於她,耐人尋味地一點一滴挖掘她的種種。

  這就是她為什麼想躲開沈廣之的原因,她怕被他知道太多而在他面前「原形畢露」;她還不習慣有人對她太溫柔,她熟悉的一向是「無情的世界」,她也較習慣那種寥落孤單,多個人在身旁總讓她覺得好為難。而沈廣之顯然就是那個「多餘」的人,她害怕他「溫柔」的陷阱,更害怕他挖掘她內心世界點滴的「企圖」。

  「田優作,你非得幫我這個忙不可!」蘇小小跳下高腳椅,朝地下室走去。

  「等等!你想幹什麼?」田優作大驚,連忙跑出吧檯追下去。

  地下室比酒館更有陰森的味道,到處是惡魔駐足的痕跡,灰塵和蜘蛛絲遍佈、陰風慘慘,架上的書籍看來感覺都像是已發霉,空氣中充滿了強烈的腐屍的味道。

  「天啊!田優作,你到底殺了多少人埋在這裡?」蘇小小掩著鼻子,揮破一張蜘蛛網,地下室比她上回看的又多了幾分惡魔的味道。

  田優作追到蘇小小的身後,對她的批評以忿怒地瞪著她的後腦,恨不得伸起魔爪將她撕成碎片。

  地下室常年不見陽光,通風也不好,陰氣重,濕氣更重,不只牆壁長霉,連那些有惡魔附體的「秘岌」也全都遭殃,情況嚴重的,早被分屍噬骨,蘇小小捏起一本屍骨不全的線裝書說:「田優作,這樣不行的,你若不好好改善環境,照顧你這些寶貝,這些書遲早會絕種。」

  「你少管!」田優作搶下那本線裝書,塞回架上。「還不快走!當心我吸光你的血,讓你成一具乾屍。」

  蘇小小撒賴不肯走,田優作拎起她的後衣領,將她硬生生拖離地下室。

  「給我乖乖站在這裡,再撒賴當心我將你活埋。」他威脅蘇小小說。

  「你到底幫我不幫?」

  「你不是一向不相信惡魔的力量嗎?我幫你也是白忙,你不將靈魂獻給偉大的撒旦,我也無計可施。」田優作又手抱胸前,以魔羯的姿態出現。「你要搞清楚,不管是『失戀的滋味』或是其它『惡魔之味』,都只是普通的一杯酒,它的功效主要是來自惡魔的力量,惡魔的力量是絕對的,但你既然不相信它,也是沒用的。」

  「少說那些廢話,我只要你調出一杯解咒酒什麼的給我就行了,只要能讓沈廣之不再纏著我就可以。」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藉助惡魔的力量,卻不相信它。」田優作擺擺手,不再理蘇小小,住後頭浴室走去。「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和你窮耗,我得去沐浴淨身,準備今晚的奉獻儀式。」

  「奉獻儀式?」蘇小小跟上去。「你和惡魔訂定什麼協議是不是?田優作,不是我說你,你腦筋真的短路又不正常,神經有問——」

  田優作倏地回身,狠狠瞪著蘇小小,蘇小小不防他突然回身,整個人撞到他胸膛。

  「別以為你是女孩我就會對你手下留情,惹惱了我,我照樣對你不客氣!」田優作殭屍一樣死青臉。

  蘇小小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他的信仰,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簡直快抓狂了。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那麼容易對蘇小小動怒,雖說蘇小小老是冒犯他的忌諱,但也不會沒道理的否定他;不像司徒明麗,對他根本是徹底的輕蔑;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看到蘇小小就有氣,還有她死要錢的劣根性也讓他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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