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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林如是    


  〔有什麼事讓著她一點,好好照顧她。〕

  〔你放心,爸,我會有分寸。〕

  〔那就好。我可能還會待上一陣子,家裡和公司一切都要偏勞你。〕

  〔沒問題,媽和關玲都好吧?〕

  〔嗯。我打算再陪她們住一陣子,所以春夏就交給你了。〕

  〔我知道了。〕鄭關昭不禁望向春夏。春夏大口塞著壽司,很不領情地回瞪他

  一眼。

  就這樣,彼此相安了一個禮拜。

  春夏每天乖乖準時出門,按時回家,所以鄭關昭氣也消了,臉色不再難看,小

  心照應春夏的三餐。但他到底是男人,鍋鍋鏟鏟的,實在挺麻煩,乾脆帶春夏到外

  頭吃飯了事。

  春夏挺高興,攙著鄭關昭的手臂,不時還會哼著歌,像小孩一樣撒嬌。

  鄭關昭笑望著她,伸手揉她的頭髮,惹她瞪眼。

  〔你要我說幾次?別隨便碰我的頭髮!〕

  〔是是,小姐。〕鄭關昭笑嘻嘻,〔好了,別嘟嘴,想吃什麼?〕

  〔吃川菜好了。〕

  〔很辣哦,你不怕?〕

  〔好吃就好。〕管它的。

  鄭關昭當然依她。進了餐館,才坐定,便有兩女孩趨過去叫鄭關昭。

  〔鄭先生,好巧!你也來這裡。〕兩個差不多高矮、妝扮明艷,一望而知是職

  場那種自信能幹的新女性。

  〔馮小姐、袁小姐。〕鄭關昭微笑打個招呼。社交場合見過幾次,沒想到這麼

  巧會遇上。

  〔這是春夏。〕他簡單介紹了春夏,禮貌邀請說:〔不嫌棄的話,一起坐,我

  請兩位晚飯。〕

  〔那就不客氣了。〕兩名女郎大方地坐下來。

  春夏可不一局興了。一頓飯吃得她非常的蹩,一肚子的辣味。

  兩個時代女郎相當健談,她看著她們和鄭關昭一來一往的,談得非常起勁,索

  性不說話。一來插不上嘴,二來沒興趣。

  鄭關昭偶爾瞥她一眼,問她一句兩句,她便回一句兩句,絕對不多出半句。

  〔又怎麼了?〕吃完飯,出了餐廳,鄭關昭終於開口問。

  〔我不爽啊,你看不出來嗎?〕春夏回一句粗話。

  〔剛巧遇到認識的朋友,請她們一起吃飯,這樣你也不高興?〕

  〔我當然不高興,你幹麼請她們吃飯?你又沒欠她們。〕

  〔春夏,你別鬧脾氣好不好?〕鄭關昭簡直無可奈何,〔你也不是小孩了,別

  那麼小家子氣,心胸那麼狹小!〕

  〔咦?〕這時候就說她不是小孩了,還罵她心胸狹小!春夏抬起頭,一臉詫

  色,好像他這話有什麼可笑。〔我胸圍這麼小,心胸狹小是應當的。〕

  著實叫鄭關昭氣結!粗聲說:〔你就不能老實安分乖巧一次?一定要這樣跟我

  作對?〕

  〔你就不能老實安分守己一次?一定非得這樣連吃頓飯也惹些花花草草?〕春

  夏反詰。

  〔跟你說了,對方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有需要那麼慇勤?你就從來沒有對我那麼諂媚過。〕

  〔我哪有!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春夏簡直不可理喻。鄭關昭好說歹說說

  到嘴巴都快干了,她還在那邊挑骨頭。他對她都這麼小心翼翼了--他心頭一驚,

  突然才出息識自覺到,他和春夏這已經〔越出界〕的關係。

  春夏不滿的瞅他一眼,走過去,揪住他襯衫,手指點點他胸膛,仰頭直視他,

  說:

  〔外頭的枝枝草草一大叢,型男一大堆等著我挑,我可是選了你哦,鄭關昭。

  你不要太花心,不然我就休了你,把你給甩了。〕

  一路吵鬧過來,偶爾有些曖昧的暗潮,但兩人之間從來沒有像這般公開明白的

  宣言,春夏這話,不啻是一顆小核彈,震得空氣轟隆。

  但這麼直接明白,鄭關昭一下子不能面對,說:

  〔小孩子別胡說八道!〕

  〔現在又說我小了!  剛剛不才說我不是小孩了?我這麼好這麼完美,哪點讓你

  看不上?你說!〕

  鄭關昭哪能說啊?!  就算他心中有過什麼曖昧模糊的念頭,他也從來沒有好好想

  過,仔細去面對、分析過。他一直告訴自己春夏還是個小鬼頭,就算小鬼頭變成大鬼頭也還是個鬼頭,要他明白直接地承認他心中那隱隱、潛伏得不清不楚的游離狀

  的東西,有點,呃,為難。

  〔不要再鬧了!〕他甩開春夏的手。

  〔幹麼?〕春夏偏拽住他。〔我又沒得麻瘋。這麼大一個人,還怕我把你吃

  了?〕

  〔春夏,〕鄭關昭轉向她,表情嚴肅,〔我是很正經的,不是在跟你說著玩。

  不、要、再、鬧、了。聽清楚了沒有?〕一邊強硬拿開春夏攀住他的手。

  〔我可不是在跟你鬧著玩,我也是很正經的〕春夏沒有退縮,退縮了就不是

  連春夏了。〔本來我是想兔子不吃窩邊草,怕把窩吃塌了。可是那根臭草偏偏不識

  相邀請別人去吃它,我乾脆自己把它給吃了。〕

  〔我不想聽你在這裡胡說八道!〕鄭關昭猛地掉頭走開。

  〔鄭關昭!〕春夏追上他,〔你幹麼逃開?有點出息好不好!〕

  〔你〕鄭關昭猛然停步腳步,狠狠瞪她。

  〔我都說我挑上你了,所以你也可以喜歡我。你在怕什麼?〕春夏挑釁地,斜

  斜臉龐,仰了起來。

  這個連春夏!

  鄭關昭悶哼一聲,推開礙路的她,大步走開。

  鄭關昭從來沒對人解釋過他和春夏的關係。一來沒必要,二來太麻煩,三來沒意願。他們的關係太複雜,不是三兩句可以簡單說明。像那天,遇見那兩名女郎,他只是介紹了春夏的名字,糾糾葛葛的關係根本說不清,他也實在懶得對別人澄清。

  這是他的想法。但對別人而言,比如阮雪菁,春夏和鄭家,與鄭關昭的關係再簡單清楚不過。春夏不過是鄭旭陽死去好友的女兒,被鄭家收養,而成為鄭家一份子的小妹妹罷了。

  鄭關昭不知道,他心裡頭這下意識將他與春夏關係的〔複雜化〕,其實暗藏一種潛伏的出息念。這個意念,將他與春夏再簡單不過的關係弄得不清不楚,暗地裡蓄積曖昧的伏流。

  但現在,一切都被戳開了。

  鄭關昭優秀的腦袋卻無法有效的思考,腦袋瓜裡深處的反應器似乎總有著什麼

  障礙。

  就這樣,他們同在一個屋簷下,同屋不同夢。兩個人互不說話,冷戰了一個禮

  拜。

  說冷戰也不確切。春夏時而會有一種挑釁的眼光打量他,心裡不知在打什麼鬼

  主意。雖然互不說話,但他們各自會對牆壁、對空氣說話,再由牆壁彈回來,所以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對牆壁說了些什麼。

  〔欸,牆壁,你今天表情有點臭。還有,領帶打歪了。〕第八夭,早餐桌上,

  春夏就這麼邊喝牛奶,歪著脖子對牆壁說話,正眼不瞧坐在他對面的鄭關昭。

  〔你今天很囉嗦,桌子。沒你的事少管。〕鄭關昭也不搭理春夏,對著桌子一

  臉沒好氣。

  春夏回過頭來,瞪他一眼。

  鄭關昭回她一眼,不痛不癢,若無其事。

  總算止目正眼瞧她了。春夏勾勾嘴角。

  〔牆壁,〕她又喝口牛奶,〔我天天在外頭吃飯都吃膩了,今天晚上我想吃咖

  哩飯,你要煮給我吃。〕拿眼角去覷鄭關昭。

  鄭關昭悶悶吃著烤土司,沒有對桌子說話。

  春夏不死心,又說:〔牆壁,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我要吃咖哩飯哦。〕

  鄭關昭起身站起來,收拾好東西,拿起公文包,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什麼嘛!〕春夏生氣的把盤裡的土司丟向牆。〔臭老頭!對我說一句話會死

  啊!〕

  鄭關昭當然聽不到這抱怨。他坐在車裡,雙手操控著方向盤,像在掐住誰的脖

  子一樣,音響開到最大,根本在干擾思考。

  他根本不需要思考了。這幾天他的腦袋一直不靈光,一向條理分明的思路完全

  打結。他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順其自然不會自自然然,船到橋頭也不會自然

  直。

  〔該死!乾脆一頭撞沉算了!〕他詛咒一聲。

  既然都戳開了,他不正視也不行了。但他還需要一點時間想一想。大膽包天的

  春夏年紀小小就不怕丟臉的四處追男生,現在居然追到他身上他不禁勾起嘴角泛起笑。

  意識到自己這個不自覺的笑容,鄭關昭忍不住搖頭,換成苦笑。心裡的反應這

  樣的誠實。唉!

  小鬼頭說晚上要吃咖哩飯。沒辦法了。今天晚上他就下廚煮咖哩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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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變成這樣?

  鄭關昭瞪著穿著圍裙,在廚火前忙碌煮咖哩飯的阮雪菁,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

  成這樣!

  算一算,他有好一陣子沒跟阮雪菁見面了。從關春夏禁閉之前他就沒再打電話

  給阮雪菁。他知道他必須做出某種決斷,這當口自然更不會去找阮雪菁。

  但他下班時,阮雪菁卻找上來。

  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儘管他婉言拒絕,阮雪菁還是相當慇勤。他想想,也不必拒她太過於千里之

  外,就不堅持了。

  不過,現在,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他似乎是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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