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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林如是    


  老天!

  「那麼,宗──王爺是不是進去過──」我覺得身體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那般,搖晃無力。

  香兒低下了頭,拚命哽咽抽泣。

  「說話呀!回答我,王爺是不是進去了?」我的聲音更無力了。

  「哇!」香兒大聲哭了起來,眼淚和鼻涕和得小臉蛋一塌糊塗。

  「公主!您要原諒香兒,香兒不敢不聽王爺的話──」

  夠了!夠了!

  「起來吧!」我拍拍她的頭。

  「公主,您不怪香兒了?」她抬頭看我,一臉擔心害怕的表情。

  怪你又有什麼用?我心裡想。

  我搖搖頭,扶她起來。畢竟才是十三歲的孩子──唉!

  香兒一路扶持我回到內殿。穿這東西真不方便,礙手礙腳的,老是絆到裙角,險險跌倒。走不到二步路,便累死人了,更甭說是用跑的!一路上都有些不認識的官女曲膝向我問好。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人?我攔住她們問,才知道全是宗將藩派來的。

  「好了!香兒,你去休息吧!有事我會叫你。記住!趕緊把我的衣服拿回來,明白了嗎?」到了寢殿房門口,我吩咐香兒說。我實在是受不了這身衣服,麻煩得簡直逼我發瘋。

  我關上門,才一個轉身,屋頂就回轉旋舞起來,狼狽地撲倒在地上。

  「什麼嘛!這身該死的衣服!」我一邊起身,一邊詛咒。看起來漂漂亮亮的,誰會知道,穿起來竟這麼多麻煩!

  我開步再走,又是一個踉蹌。該死的裙擺,老是跟我作對!還有那美麗的水袖,也總是讓我看不見自己的雙手!我一氣之下,拉高了衣袖,再彎下身撩起及地的裙擺。然後我僵起頭,對自己笑了笑,才發現房中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在──宗將藩一腳跨地,一腳弓起坐在床沿,手臂擱在腳膝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你──」我一驚,鬆了手。裙擺打了一個浪起的波度,匍匐在地上。

  我瞪著他;他走下床,向我走來,用力扳起我的臉。

  「不准用這種眼光看我!記住!你是我的,不管你是如何討厭我,我是要定你了!」他放開我。「看來,你對這身衣服很不滿意。既然它這麼妨礙你,來──」他手一伸,又將我抓過去,該死的裙擺,險些害我跌入他懷裡。「我幫你寬衣──」

  「不要!你走開!」我連連後退,又踩到裙擺,跌了四腳朝天。

  他冷冷朝我望了一會,沒說什麼,就開門出去。

  混帳!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這樣蠻橫霸道的說話!不過一個自大驕妄的狂夫,關起門來稱王稱帝的瘋子罷了!

  可是,一股顫慄還是麻寒了我全身,我真的越來越怕越不安──我知道他說得到做得到,他想奪佔我,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他不這麼做,是想維持王者高高在上的尊嚴,要我主動匍匐在他面前求憐!從他冰冷的眼中,我看不出一點端倪,可是我知道,他一定在算計什麼惡毒的主意,逼我跪伏在他身前──我真的怕!彷彿一道無形的網向我罩來,漸漸收緊……

  這個人,除了爹爹娘娘以外,唯一見過我赤身裸體的這個男子──我真的害怕面對。

  怎麼了?我的心情,怎麼突來這錐心的恐懼感?我一向的冷靜與理智呢?不能慌!總是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只是,如今我被看的死死的,府殿戒備這麼森嚴,我有什麼辦法可想……

  「天啊!」

  我用力一仰,身體呈大字型,倒躺在床上。怎麼會有這種離奇的事發生?時光逆流……我能夠無事的回到科學昌明的那時代嗎?而我既然身處在「這個世界」,那麼,二十世紀末的那個「我」,那個「楊舞」,是否該是不存在了?如果真的不存在了,那麼,這「空白」的時間會持續多久?一直持續到「消失的我」回到那個時空嗎?而假若我真的回去了,我又會回到「未來」的那個點──陷入時光逆流時的那剎那?還是消失許多時日後的新世界?

  我翻個身──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就老死在這個古代好了……殿頂星辰突然黯了下來,我伏在床上,感覺有道和煦的眼神在凝視。我抬起頭,昏暗中,那身影看起來迷迷濛濛。

  「嚴奇?」

  隨著這一聲驚呼,我已投入人影的懷裡,連日來的警戒、猜防,在這剎時,完全崩潰瓦解。我伏靠在他的胸膛,唏嗦地啜泣起來。嚴奇挺直著背脊,像嚴石一樣,靜默不言語,被動地任由我伏在他胸瞠蠕動哭泣。暗室裡除了我的哭泣聲,連空氣的流動都彷彿凝結了。我覺得訕訕的,嚴奇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對不起!」我離開他的胸膛,低垂著臉,用手臂抹掉淚。

  我是怎麼了?爹爹娘娘死時,我都沒注意軟弱過,為什麼面對嚴奇時,會變得這麼弱不禁風?我到底是那裡不對勁了?對這一切感到茫然的緣故?對這未知世界感到恐慌的緣故?還是因為前途未卜的不安?

  這樣想,哽咽還是不停。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大了,足以睥睨這世界,所有生活的這一切;可是這時候,我才深深的發覺,我的心原來脆弱無依、荒涼得怕人。我才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大孩子啊!我需要多一點的溫情,多一點的溫暖……

  我一邊抽搐,一邊又覺得股股的哀慟從內心深處氾濫而出。爹爹娘娘死後,多日以來,我極力壓制抑住的悲傷,此時傾巢而出,排山倒海地向我淹沒而來。我禁受不住,終於又伏倒在床上,大聲哭泣出來。

  嚴奇挺立在一旁,始終不發一語,這時他輕輕攬住我,柔情地將我擁入懷裡。我像是溺水的殘弱,發現可歸靠的海岸,緊緊地攀附著,纏綣偎膩,投注全部的信任,口中且不停呢喃著:「哦!嚴奇!嚴奇!」

  我感覺他的身子,一剎時又僵硬如岩石,我想抬頭看他,暗色遮蔽了我的雙眼,是以,我只是更加攬緊了他,更貼近他的胸膛。他像受到了震動,回應一般,緊緊將我抱在懷裡。

  後來到底怎麼了,我感覺模糊一片,我只記得,我一直纏綣在他懷裡,哭叫著「我想回去」,他抱著我,和衣擁我入睡……

  第八章

  「公主,宗奇大人求見。」

  我坐在假山上,底下是一池清淺,間有幾尾斑斕的小魚悠遊其中。「雲舞殿」庭園遼闊,花木扶疏,勝景賽人間天堂,我一處也無心賞玩,只愛爬高,待在假山上,看底處清流裡的彩魚悠遊。

  「公主!」香兒又催促了一聲。

  「請他過來吧!」我沒有回頭。

  那夜之後,十多日了,一直沒有再見到嚴奇,連宗將藩也憑空失了蹤。一、兩個宮女說話不小心,我才知道,那隔日,嚴奇就被授印調派到北防駐守,戒防上王的兵馬南犯襲擊。事實上,以上王的實力,雖有賀將藩撫護,較之宗將藩陣容雄壯的千萬兵馬,實力仍相差懸殊;原北防將領,又老練沙場,戰功彪柄,上王兵馬,莫敢南犯。調派嚴奇赴北,根本多此一舉。宗將藩此學令人百思不解。

  那一夜的溫柔,猶留印在我心田,我一直期待著和他再相會面,伊人卻遠征沙場,我在這時代最溫暖的倚靠,也就此遠離……

  「公主!」

  香兒的叫喚聲將我驚醒,我跳下假山,墜落在宗奇機器人般的身段之前。

  「公主。」宗奇微傾著身子:「怡甸園百花齊艷,盛景難得,王爺特命宗奇接公主前往觀賞。」

  「賞花?怡甸園?」我面無表情。「請大人代我向王爺致謝。只可惜,近日受了些風寒,怕要辜負王爺一番美意了。」

  「公主!」香兒叫了一聲,我舉手擋住她的話。宗將藩找我一定沒什麼好事!這十多日一直不見他的蹤影,我就知道他一定又在構陷什麼陰謀。賞花?哼!鬼才相信!

  宗奇蠟像一樣的臉,不透露任何感情的訊息。他用最平板的聲調說:「請公主恕屬下疏忽。王爺不知公主身體有恙,待屬下回報,請王爺前來探視公主,並接迎公主前往怡甸園賞花。」

  好厲害的宗奇!我瞪著他,他垂著眼,蠟像一般的臉,仍固執的不肯透露任何內心的訊息……以退為進──是嗎?他知道我討厭見到宗將藩;請托出宗將藩上「雲舞殿」更惹我生厭,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得已,我只好委屈在麻煩較少的一方──不是嗎?好聰明、好厲害的宗奇!就這麼一席話,一句勸說請托的詞句也沒有,就讓我乖乖地、自願地同他上怡甸園──賞花!

  這個人不可等閒視之──又待如何?!

  走近怡甸園,好一幅「清平調」麗圖就映現在眼前──苑裡一片花海,涼風徐徐,宗將藩笑擁著蕭淑妃,斜倚欄枰。當真是「名花傾國兩相歡,沉香亭北倚欄杆」的慵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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