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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林如是    


  「你何必惱羞成怒,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杜小夜嘟囔著小聲抗議,但顯得氣壯理直。

  織田操那麼蠻橫霸道,也唯有這點「事實」才能稍微壓抑下他的氣焰——雖然這實在是很無聊又沒什麼意義的舉動,而且不見得能產生什麼作用,然而,聊勝於無,免得她總是被他「欺負」。

  「事實就是事實。」她猶不知死活地撩撥這個禁忌的話題,繼續說:「我就說嘛,你的個性那麼差,脾氣也不好,絲毫看不見成熟男人應有的風度,原來是年紀還小的緣——」

  「你這混蛋——」織田操的臉色愈變愈難看,狠狠堵住杜小夜喋喋不休的嘴。

  他的「威脅」,並不只是裝腔作勢、說說而已。他說得出做得出,從來不打折扣,連給對方有緩衝或後悔的機會也不留。他的作風是絕對的,而且蠻橫;當然,規矩和道理,是他自己訂的。

  偏偏卻遇上一個不知好歹的杜小夜。不管存心或無心,有意或故意,她總是惹得他火冒三丈,怒髮衝冠。多半時候,她好像很可憐,總是被他欺負;但天曉得,他被她氣得只差沒吐血。

  杜小夜的嘴被他狠狠堵住,錯愕地睜大眼睛瞪著他。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這麼做——唉,不!她早該料到會有這種後果——不對!不對!不應該會這樣,不應該發生這種事……

  唉!她的腦子完全混沌了,思緒變得亂七八糟——

  「你怎麼可以隨便亂來!」織田操的嘴唇一離開她的嘴,她立刻惱恨說:「你連我是誰都不清楚,憑著自己高興,就隨便侵犯別人,不僅野蠻.又不道德!」

  她真的生氣,氣他也氣自己。她氣他隨意「侵犯」她;

  氣自己下意識裡把它當作「理所當然」的事、她更氣——明明他比她小,但他對她的態度卻像個主宰,立場顛倒。在他面前,她成了一個「小人」,只要惹他不高興,就沒完沒了。

  「你是我的女人,我親你怎麼能說是『隨便』?」織田操面無愧色,不把杜小夜的氣惱當回事,漫不在乎地回答她的話說:「你叫杜小夜,身高一六八公分半,體重四十八公斤七,三圍33、23、34,今年二十一歲。家居南部鄉下,父母務農,你排行老大,下頭有一個讀中三的妹妹。高中畢業後,你北上賃居,連續四年落第,無顏見江東父老,不敢回鄉,經由馮妙儀介紹,在『卡布奇』擔任助理的工作。生活習慣枯燥,不抽煙。不喝酒、不喝咖啡、不過夜生活——當然,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說到這裡,他歪嘴笑了一下,貼著她的臉,眼睛對著她的眼睛,說:「怎麼樣,你的『底細』,我清楚得很。我怎麼可能連我的女人是誰都搞不清楚,就隨便摟隨便抱?我說過,我的吻很寶貴的!」

  「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杜小夜吶吶的。她的底細,他的確是知道得夠多了。

  「自然有人會告訴我。你應該也聽過許多我的事才對吧?」

  「大概知道一些。」

  「那就扯平了。」織田操挑了挑眉。既不問她知道一些什麼,也不提他自己的事。與她兩眼對著,看了一會,微微偏過臉龐,再一次吻住她的唇。

  又來了!他總是這樣,只憑自己高興就隨意侵犯她。

  但——她慢慢伸出手,摟住他的頭頸……

  「不行!」她突然又睜大眼睛,抗拒說:「我們這樣子……這麼曖昧……如果讓別人撞見,我就完蛋.別想嫁人了!你快走開,別再跟我糾纏不清!」

  「不要!我覺得這樣很舒服。」織田操毫不考慮就拒絕,又一次將唇貼上她的唇。

  這一切實在太莫名其妙了,但又發生得那麼理所當然——她心跳著遲疑又矛盾,想排斥卻又出於本能地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

  他的吻像海浪,一波又一波,時而激烈時而柔緩,帶著鹼澀的味道。她覺得有些羞慚,沒想到自己居然那麼「淫蕩」,在半夜裡露天赤地之下,毫無遮攔地和一個認識不深的男人親熱地親吻擁抱,而且還恣意地享受、陶醉在他的吻帶來的那醉人的滋味和充滿誘惑的感覺裡頭。

  她只覺得她的思緒比先前更混沌了……

  四下遂歸諸靜寂,只有海潮不斷湧起一陣一陣的騷蕩,企圖掀覆一場潮浪,回到最初的洪荒。

  第五章

  結束海邊的工作後,日於又擺盪回尋常的軌道;儘管空間和場景掉換,「忙碌」依然是杜小夜生活的寫照。

  忙、忙、忙,成了她生活唯一的方向。

  「杜小夜?跑到哪裡去了?這份樣品急著送到「風采』雜誌社——」戴著眼鏡的設計師,左顧右盼找不到人,急得哇哇大叫。

  「杜小夜?我叫她送成品給客戶,大概快回來了。」另一邊埋頭苦思的設計師聽到叫嚷,抬頭招呼了一聲。

  設計室一片混亂。設計師各據一方山頭苦幹窮忙,整個景象亂成一片,雜亂之間偏偏又各不相干,各自自成一格。

  這些年輕的設計師是「卡布奇」不可或缺的命脈,他們個個才華洋溢,潛力十足,對流行有獨到的見解與詮釋,加上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每每能創造出獨特的設計,引領風騷,進而開創出所謂的「卡布奇傳奇」。

  早先馮妙儀也是其中之一,滿懷熱血和夢想,期待有朝一日能擠入世界設計舞台之林,成立自己的品牌。後來她中途「變節」,改走造型設計,一開始為「卡布奇」的散戶做整體造型設計,慢慢地才熬出一點小名堂。原先,她是希望能為電影或電視連續劇做人物的服裝造型設計,也比較容易出名,但這機會根本不可得,她乾脆放棄設計服裝而專做造型設計,總算有了一絲小小的名氣。

  說起來,這是杜小夜帶給她的「啟示」。和杜小夜鄰居多年,她看她連年落第而猶不知覺悟,美夢頓時驚醒,狠下心放棄成為世界設計名師的夢想,才總算熬出另一片天,有了今天這等小小的局面和成就。

  不過,她要的不只是這樣。在這個圈子,她這點「名氣」根本還算是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不足以沾沾自喜。

  天外有天,她要爬上最上頭的那一層——

  「小夜?」她匆匆地進門,看不到杜小夜,詢問一旁的設計師說:「成玲,你有看到小夜嗎?」

  「不知道。」對方忙得沒時間抬頭。

  「杜小夜呢?回來了沒有?我要她幫我拿的布料樣品取回來了沒有?」門口刮進另一道混亂的氣流。

  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找杜小夜,搞得雞飛狗跳。

  「怎麼搞的?都去了那麼久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我跟她交代過了,那很急的,我急著要用,偏偏耽擱到現在還不回來!」連串的急躁,抱怨不滿。

  既然是急著要用,為啥不自己跑一趟,而要假手他人?

  馮妙儀不以為然地看了抱怨的設計師一眼,嘴裡卻沒有說什麼,默不作聲,沉默地聽著那些對杜小夜不滿的埋怨。

  沒多久,杜小夜一身汗淋淋地衝進來,眉眼、髮梢、臉龐——幾乎全身的毛細孔都散發出窒人的熱氣。時近正午,外頭火傘高漲,熱浪襲人,接近攝氏三十八度的高溫,將整個大地燒成酷熱的地獄。

  「怎麼現在才回來?我等得都快急死了!」先前抱怨個不停的設計師,一看見杜小夜回來,立刻衝上前去,一邊抱怨,一邊檢視要杜小夜取回來的布料樣品,連給她喘息的時間都不留。

  「杜小夜,你回來得正好!」那戴眼鏡的設計師很快地搶到前頭。說:「麻煩你再跑一趟,這份樣品急著送到『風采』雜誌社,他們催了好幾次了,你現在趕快送去。」

  「啊!可是……」杜小夜張口結舌,來不及反應。

  從進門到現在,她連喘口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只聽得這些女人一聲聲不停地叫著趕趕趕,就又被人催著往外推趕。她從早上忙到現在,在外頭跑了一上午,絲毫沒有歇腿的空檔,累得半死,天氣又那麼熱,直想好好躺一會,但這些設計師卻催命似的,連連地吆喝差使叫喚。

  她們所謂的「急件」、「很趕」,其實都還沒有「緊急」到需要那樣對她催命的地步,但每個人的神情、語氣都那麼誇張,故意為難似的,讓她一趟一趟地疲於奔命。

  她不由得轉頭望了馮妙儀一眼。都已經正午了,她希望能好好休息一會。馮妙儀回視她一眼,開口說:

  「都已經中午了,現在叫小夜把樣品送過去,對方正值午休時間,不好找到人。再說,小夜在外頭跑了一上午,又已經中午,該讓她好好休息一會……」馮妙儀語氣頓了一會,尋思該怎麼說才不會得罪人。「這樣吧!反正我中午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負責幫你把樣品送到雜誌社好了。我保證!絕不會耽誤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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