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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林如是    


  「張?你姓張?那叫什麼名字?」他笑咪咪的,又抓到一個題材發揮。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恨恨地說。 

  鍾立文臉色一整,看著張笑艷,看著看著又笑出來。 

  「你笑什麼!」她真的生氣了。 

  但他還是不停地笑,還誇張地抱著肚子,好不容易才止住。 

  「喂!聽著!」他說:「記恨你的敵人之前,首先要先認識你的敵人。這是『孫子兵法』第一百零一計,知道嗎?我叫鍾立文,剛從國外回來,現在在一家學術機構從事生化研究工作,正值二十六歲大好青春!」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這傢伙還真有意思!所以也就老老實實地對他坦白了。 

  「張笑艷?哈!哈!哈!張笑艷?」他聽了她的名字,竟然是這樣的反應。 

  「喂!你什麼意思?真的那麼好笑嗎?」她在一旁生氣得皺眉鼓腮。 

  「哈!對不起!你的確是美慧文艷麗!」他又哈哈大笑起來。 

  男孩子一聽到她的名字,總是這樣的反應。其實她雖然比不上秦可咪嬌艷動人,玲瓏楚憐,身材也干扁如豆,可是她知道,她絕對是無以倫比的美人。 

  她氣質好,大家都這麼說,雖然個性不好。可是,為什麼男孩子對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因為他們要掩飾內心的不安。」她母親大人這麼說。 

  「你有一股令人不安的氣質。在你面前,很容易就覺得自己比不上你,而自慚形穢--我真的好羨慕你!」阿咪這麼說。 

  全是一些安慰人的屁話!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也不會捱到二十二歲了,還交不到一個男朋友--就連鍾立文,最後還是娶了可人的阿咪。 

  她對鍾立文究竟是什麼心情,她也說不上來。每次見面,他們總是吵吵鬧鬧的。她罵他粗魯、不懂得體貼;他就回敬她魯莽,一點也不溫柔。 

  可是他對秦可咪完全不是這樣的態度。他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話稍微講大聲一點,就會驚嚇了她。三人一起出遊,他也總是先照顧阿咪,才來招呼她。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和阿咪見面時,就對她說:

  「那個女孩像個搪瓷一樣,不小心呵護的話,很容易就破碎了。」

  是的!他的觀察很正確!秦可咪生來就是要人保護的!她看來是那樣弱不禁風,風一吹就倒,那樣地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想去憐愛。 

  原先是三人玩在一起的。追求秦可咪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他們全都沒放在心上,每回三人總是玩得開開心心。後來,就在她們剛進大學不久,有一晚她和鍾立文大吵了一架,她負氣離開。阿咪前去安慰,情況就完全變了。 

  那一天--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晚她失眠了--那天天濛濛亮時,阿咪才回來。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她問她出了什麼事,她也不回答。後來鍾立文趕來了,一整天一直陪著秦可咪,始終沒有理睬在一旁的她。 

  從那以後,鍾立文每天來看秦可咪,阿咪卻都避而不見;他不得已,只好轉而求張笑艷,卻不敢看她,頭垂得好低。他求她幫忙他追求阿咪的那一剎那,她的心微微地痛楚,無奈而苦澀。 

  總是這樣,她告訴自己,男孩子見到阿咪後,總會不捨,總會選擇她的。 

  她對空氣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說:

  「好吧!再不答應的話,就要被你煩死了!不過,先說好。三客牛排!錢帶好!不准再叫我付帳。」

  鍾立文笑笑的說好,神情有些微的落寞無奈,而不是戀愛中男人喜上眉梢的清朗。 

  就這樣,秦可咪和鍾立文開始交往,男女朋友之間的交往。從此。她退出三人行的世界。三個月後,她們高中畢業半年,大學才念了三個月。他們就宴客結婚,同時傳出秦可咪懷孕的消息。

   

  那一晚,張笑艷生平第一次喝醉;第一次知道酒入愁腸原來是那麼苦澀。可是那一晚,秦可咪笑得好幸福,全世界的光芒都籠罩在她身上。 

  她捱到席罷,悄悄地躲入洗手間,擦掉第一滴情傷的淚。

  第二章

  「……電話是三七五六四三三……嗶……張艷,我是大銘,明天晚上要綵排,六點,在禮堂,別忘了!拜!…….嗶……艷艷,我是阿咪,你怎麼老是不在家?該不會是躲我吧?真是的!只是吃一頓飯而已,別那麼敏感。這個星期六晚上六點半,在『紅磨坊』,一定要來哦,等你………嗶--」

  張笑艷用力按掉電話答錄機,心浮氣躁的。這些天被秦可咪這些催促相親的電話惹得煩躁不堪。秦可咪這麼熱心,反倒教她為難。一定是她親愛的雙親大人授意秦可咪這麼做的,還有相親的事--老天!天下怎麼會有這種父母,一心要趕女兒出門?

  自從三年前,秦可咪生了個白胖的小子後,張家二老一天到晚就在她身旁  嘀咕,恨不得地也立刻剖腹生一個;又不時在她身邊嘮叨,什麼時候帶男朋友  回去讓他們看看;甚至拜託鍾立文幫她留意他的同事對像--就算她是什麼行情低落的滯銷品,也不是這樣的拍賣法吧?

  更有甚者,二老多事,看她遲遲不帶擁有「亞當的蘋果」特徵的人回去,三個月前,竟將她掃地出門,硬是要她搬到外面獨立生活,盡快找個人嫁了。後來又興沖沖地拿了些照片叫她挑,她不依,上個月更切斷了她的生活費,害她四處打工奔波。

  天下就有這種寶貝父母,張笑艷邊想邊搖頭,電話鈴響了起來。

  一定不是什麼好事,不接--張笑艷心想。

  「艷艷,我是阿咪,我知道你在家。拜託你接電話吧!立文不在,我……」

  「阿咪!」她抓起聽筒,線路已經斷了。她急忙抓起外套,衝出門,火速趕到鍾立文家。

  「阿咪!」張笑艷邊叫邊按門鈴,邊敲拍著鐵門。

  門打開了,秦可咪笑咪咪的,一點事也沒有。

  「你來了!」秦可咪說:「你一直躲著我,不接我的電話,也不回電話,我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了。」說著。將張笑艷拉進屋裡。

  「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我擔心死了!」張笑艷埋怨道。

  「知道了!」秦可咪吐吐舌頭。「可是不這樣,你根本不會來。」

  秦可咪愛嬌帶俏,有股楚憐的氣質,令人不忍心對她發脾氣。張笑艷歎了一口氣說:

  「好了!我來了!你的目的達到了。」

  「別這樣,艷艷。」秦可咪將她挽坐到沙發上。「立文今天會晚一點回來,你就算是陪陪我吧!」

  「陪你可以,先說好,不准提那檔子事。」

  「艷艷!」

  「做不到?好!那我走了!」她做勢起身,又被秦可咪拉了回去。

  「好!好!不提就不提!」秦可咪說。

  秦可咪是個幸福的女人,這點,從她眉目間散發出的喜悅光采就可窺探而知。三年了,張笑艷心想,三年幸福的日子的確足夠將一個原本即已光彩動人的搪瓷,雕琢得更加完美光艷。

  而三年了,她的心也慢慢淡了。什麼大悲大痛、大喜大樂的事經歷多了,心情的落差起伏也不會太大了。看他們這麼恩愛,她想,她當初的決定是沒有錯的--何況三年了,足夠讓她沉澱許多的往事。

  「艷艷!」

  「啊--?什麼事?」她太投入於自己的心緒中,差點忘了身在秦可咪的家中。

  「艷艷,你就答應我吧!就算只是一次也好。拜託你啦!否則我心裡會很不安……」

  「怎麼又提這件事!」張笑艷皺了皺眉頭。「是不是我爸媽死纏活賴著要你……」

  秦可咪輕輕笑出來,打斷她的話:「那倒沒有!不過他們知道你山窮水盡時會找上我--曾要我藉機要脅你。老人家真是有先見之明!」

  上個月被斷糧以後,她付不出房租,只好找秦可咪幫忙,秦可咪把她丟給鍾立文,鍾立文倒慷慨,一口氣借了她三個月的生活費。她看了秦可咪一眼說:「所以,你現在『挾恩自重』。要以此逼我就範了?」

  秦可咪又輕輕笑出來,微仰著頭,嬌憐可愛。

  「看情形……」她說:「如果你再如此冥頑不靈,我就只好使出這招殺手簡。」

  「秦可咪!」張笑艷忍不住叫起來:「你太卑鄙了!」

  秦可咪看著她,一臉童稚的純真。她甩甩頭髮,微傾著頭,眨著洋娃娃般的大眼睛說:

  「艷艷,別這麼倔強,有個伴不是很好嗎?男歡女愛本來就是世間再自然不過的定律。更何況,我媽說的沒錯,女人的身價是一天比一天低,眼光卻是一天比一天高,行情跟眼光成了反比,結果總是錯失良緣。你啊!都快三十了,再這樣下去。不但沒行情沒身價,幾年後我兒子都交女朋友了,你這個阿姨還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就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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