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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林如是 「知道啦!你別再一直嘮叨嚕嗦個不停!」 一路走進來時,不斷有高級大轎車從她們身旁揚長越過,車上毫無例外地都載了盛裝打扮的諸色名嬡淑女。而小游從進門就不斷嚕嗦她記住這、小心那,聽得她快煩死! 「雲方姐,這次情況不一樣……」小游又在嚕嗦了。「今晚的宴會很重要,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它關係爸爸,不!關係我們任家一家的前途!爸一再交代我要看好你,千萬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之外。」 「沒那麼嚴重吧?小游!」任雲方扁扁嘴,臉都刷綠了。「老爸如果對我這麼不放心,他幹嘛不乾脆自己來算了?」 「你還不懂嗎?爸如果能自己出馬,他就不必那麼擔心了。像你這麼不可靠,不到萬不得已,爸是絕不會讓你出來丟人現眼的。」 「小游!」小游輕蔑的語氣實在太看扁她了,任雲方心頭不由得咒滿一窩粗話。 小游不理會她的氣惱,老氣橫秋地盯著從高級轎車裡出來的盛裝名嬡淑女。看看那些膚白勝雪、唇紅若血的文弱淑嬡,個個端莊美麗,她回過頭挑剔地抬起下巴,斜著眼睨睨任雲方。 「幹嘛?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盯著我做什麼?怪裡怪氣的。」任雲方拍了小游的蘑菇頭一記,不曉她肚子裡又是哪條回蟲不對勁。 「你看人家,個個像白雪公主似的,你呢?看看你自己!皮膚這麼黑,叫你擦個粉什麼的也不肯。還有,爸千交代你穿的禮服你也沒穿,穿這像什麼嘛……」小游皺著眉,拉滷菜般地扯扯任雲方灰裡逞藍的褲裝。 「別亂扯!」任雲方拍開小游挑剔的手。「把我的衣服扯破了看你怎麼賠!你別看它只是襯衫長褲這麼簡單,告訴你,這可都是上好質料,貴得很,我存了好久的錢才買得這麼一套!」 「真的嗎?」很明顯的懷疑。小游一向是不怎麼相信她這個「浪人」般的姐姐的;從她嘴裡吐出來的話,她更是有必要習慣性地先打個折再去分析那些話的可信度。 「當然是——哈哈!」任雲方理直氣壯地回答,話到最後,摸混成一聲哈啦。 這小鬼精明得很,要騙她還真不容易。 「我就知道。」小游面無表情地說:「反正爸和我也不指望你被看上,因為那是不可能的!你只要安分地躲在角落,別惹什麼麻煩,乖乖地等宴會散了,爸的飯碗就保住了。」 這番話說得任雲方頻頻翻白眼,卻連一句也無法反駁。過去的經驗告訴她,跟小游抬槓只有自討苦吃的份;她那智商一百二的腦袋瓜可不是生得好看的!小老頭伶牙俐齒,跟她鬥嘴根本是自找死路。 她安分地跟著小游,看她亮出一張燙金的請柬遞給等在門口的人員。對方以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們,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放她們進去。但那猶豫很短暫,立即換上訓練有素的禮節,前傾三十五度角地歡迎她們光臨。 宴會廳相當大,挑高三層樓,正中央一盞華麗的大吊燈,映照得整個大廳非常金碧輝煌。內部是雙層建築,兩邊有鋪著紅地氈的樓梯可通行;壁上掛著名畫,其餘擺設和雕飾也顯示出不凡的闊綽和氣派。 廳裡已聚了數不清的淑嬡美女,衣香鬢影;接待的人員來往穿梭,感覺十分熱鬧。加上空氣中飄蕩著柔美的輕音樂,氣氛美妙極致,緩卻冷場,使得大廳一片寧馨,熱鬧而不嘈雜。 任雲方不禁仰頭看著那盞大吊燈,並且感到目眩。 不愧是豪門!這種氣勢和排場,沒有幾分錢還真是擺不出來。這不單是擺闊,同樣是用錢堆砌,不見得每個有錢人都堆得出這種氣勢來。 「呆瓜!你這樣一直仰頭對著燈光看,當然頭暈目眩!」小游「嗤」了一聲。她的任務是來監視她這個「浪人姐姐」的,以防她做出什麼丟人現眼的事出來,得看緊她才行。「快來啦!別站在那裡引人注目。你這身打扮這麼隨便,很刺眼的,萬一害爸的飯碗砸掉了,咱們一家就得喝西北風。還是安分地待在角落,等宴會散了,就算大功告成了。」 句句刺耳無情,任雲方雙眉皺成大叉叉。這實在不能怪小游杞人憂天,要怪就該怪這些莫名其妙的有錢人;搞什麼「百花會」,分明是折騰他們這些混飯吃的小老百姓。都這麼有錢了,要找老婆還不簡單嗎?連她這種小職員的女兒也要拉來擺上一道充場面,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對!就是莫名其妙! 她老頭是MAT財團旗下一間公司總務課的小職員,難聽的講,地位簡直渺小得微不足道。都五十出頭的人了,奮鬥近二十年,還只是一個指頭大的小職員,說實在的,著實很傷身為男人的自尊。好在她老頭生平一向無大志,只求將她們好好拉拔長大,賺的錢是夠養家餬口就心滿意足了。她從來沒聽她老頭發過什麼牢騷或抱怨,總是一張心滿意足、和氣的笑臉,和氣到簡直是懦弱窩囊! 她總認為,她老頭是沒什麼脾氣的人;他的和氣與庸碌,使得他顯得與世無爭;甚至平和到在她們面前都擺不出父親的威嚴。 兩星期前,集團總裁突然丟下一紙通令,宣告今晚的「百花宴」,集團旗下各公司凡官拜課長以上,家裡有待字閨中的「秀女」的,都收到一張燙金的請柬。表面上是邀宴聯歡,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大老闆為二世子「選妃」,特地集結「王國」下的絕色佳麗於一堂,任憑嬌貴寶貝的唯一皇貴子挑肥撿瘦,說穿了,就是「選秀大會」。 為此,接到燙金請柬的人,無不一臉雀躍,喜笑滿面。倘若運氣好,生的女兒被二世子看上,從此光采生門戶,攀進豪門,直上青雲。 後來不知哪個諂臣為了媚主,獻了個烏龍提議;總之——大老闆重新大詔,凡「王國」轄境內家有年滿十八到二十二歲的未婚秀女和同條件的女職員,不管情不情願,一律都得參加「百花會」,不得有違。 不知這個詔令是哪些達官顯貴根據什麼占卜、命想抑或八字天書研議出來的;總之,任家那張燙金請柬就是那麼投炸下來的,炸翻了任家半邊的屋頂。 初接到那張燙金請柬,任守祥一反旁人眉開眼笑的模樣,憂愁得眉毛都打結。這對別人來說,是喜是福和致富達貴的機會,對他而言,卻不折不扣是個大麻煩。 他倒不是擔心女兒萬一被挑上了,侯門一人深似海;任家祖上並沒積什麼德,這種好料的事輪不到他們身上。他擔心的是,不讓女兒赴宴就有得麻煩,讓女兒赴宴,任性慣了的她,答不答應是一回事,她本身就是個大麻煩。 他那個寶貝女兒,站起來比他高半個頭;把喱士裙和迷你裙當抹布,成天裹著一條破牛仔褲四處晃蕩,十足是個「大浪人」。尤其糟的是,自從去年夏天她去一趟日本回來,竟然迷上什麼賽車那等玩命的玩藝兒,把那些個暴走族當偶像瘋了去。 他根本說不動她,擺出父親的威嚴也沒用,她照舊沉迷她的!好好的一個十八九歲豆蔻的少女,搞得男不男女不女,像個野少年。 他從報上知道現在流行什麼「後現代主義」,提倡「中性文化」,男女都裝扮得不男不女的模樣,美稱是「新時代超越屬性的人類」!他不懂現代的青少年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他只知道,他這個快變成「暴走族」的女兒讓他想了就頭疼。 當然,老頭對她的這些喟歎,任雲方不是不知道。但這也怪不得她,誰叫他將她生成這副模樣!她長得高,生得俊美,流露「混合性」的味道風采,都不是她所能主宰的;被人認說是「小弟弟」已經很窩囊了,她可不願再聽她老爸說教。 本來,這種讓人品頭論足像挑揀柿子一樣的什麼無聊的夜宴,捶死她她也不會浪費時間來自找無趣。但老頭千拜託萬拜託,急得臉上的汗水冒得像熱鍋裡亂竄的螞蟻;小游又在一旁危言聳聽,什麼不從王命,老頭的飯碗就保不住,一家就得喝西北風!她只好犧牲小我了。反正她想她也不可能被看上,忍著點在角落裡安靜地待上一晚,又有吃又有喝的,算算也挺划得來。哪知老頭不放心,怕她惹出什麼麻煩,派了個討厭的小老頭跟監,一路上光是聽她嚕嗦就快被吵死了! 「雲方姐,」任小游四處看看說:「這房子好大,又很豪華,爸公司這個大老闆,好像很有錢的樣子。」 「廢話!企業集團的總裁,又是大財團呢,當然有錢!」任雲方瞄小游一眼,自斟了杯雞尾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