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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林如是 李蝶飛未察覺,也顧不得他氣忿的微妙因素,轉向羅葉,問說:「羅──呃,你的意思是說,羅家打算收留我們?」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有些彆扭。但還是把心裡的疑問說出來。她希望能將事情弄清楚明白。 「老頭他們是這麼說的沒錯。」羅葉點頭,保留了一些話;他想不用說李蝶飛自然也該明白。他們要羅徹回家,順帶也得讓其它三個跟著一起到羅家;這一點,他剛剛已經對她點清楚了。 「你別傻了!阿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羅家的人是怎麼回事,難道以前的事你都忘了?」 那些過去有些遠了,卻又歷歷在眼前。她曾和老媽住進那個家,那時阿徹才五歲,她七歲。不知阿徹是否還有那個記憶──應該有,不然他不會那麼討厭羅家和羅家人;那真是個令人不愉快的記憶。 二少跟老媽結婚後,怕老媽委屈,一直帶著他們居住在外。但老媽覺得她耽誤了二少的大好人生,終於還是帶著她悄悄離開。沒多久,就聽說二少病了,連同阿徹被羅家的人帶回去。老媽心急如焚,硬著頭皮上羅家去。羅家上上下下都對他們冷冰冰的,雖然在二少的堅持下勉強留他們下來,卻拿他們當隱形人般視而已不見,連阿徹也被帶開。 老媽為了陪在二少身邊,忍著屈辱留在羅家,日日素白著一張臉,夜裡卻擁著棉被偷偷哭泣。她年紀小,看在眼裡,也感受到一種被排斥的冷清孤單。 啊!那真是一段不愉快的過去。她只記得那時在那幢大房子裡的每個人都用一種冷眼看著她們,只除了羅大爺和一個漂亮的男孩偶爾會跟她說說話,帶給她一些糖果點心,那個男孩就是羅家三少羅葉了。 「你千萬別聽他說的!」羅徹硬提醒她回憶那段不愉快,緊逼著又說:「別想得太天真,阿飛,羅家那些人都是一個模樣,冷酷又自私,不會真心想幫助我們。你忘了當時他們怎麼對我們的嗎?」 他卻忘了,他有一半是羅家的人。李蝶飛看看他,無言地搖了搖頭。她當然知道羅家的目的是老二羅徹,根本不會在乎他們這剩下的三個。雖然阿徹是老媽生的,但好歹也是二少唯一的種,羅家對他應該不至於太冷漠。她想他之所以會討厭羅家,多少和羅家對待她和老媽的方式與態度有關;畢竟,他也是老媽的孩子。 現在回想,那段記憶除了被輕視冷落,還是被輕視冷落。那是個有教養的家庭,不會對人惡言相向,但即使是才七歲的她,領受著那種彷彿被世界拋棄的孤單無依,也感覺比被人打罵要來得痛苦十分。 還好,那樣的日子也不太長。二少最後還是走了,她們也就被趕出來──這樣說不正確,是她們自己識趣的主動離開。羅家要留下阿徹,阿徹哭叫著就是不肯。誰能想像才五歲的小男孩,竟就那麼倔強、有自己的性格主見?或者,只是單純的依戀老媽?羅家冰冷的氣氛實在太教人水土不服。然而,比起已經四歲了,尚如此軟弱膽小的小昭,阿徹今日自成天地的氣勢,在小小的年紀便可預見。 「那些都過去了,別再提了。」她又輕輕搖了搖頭。「羅大爺他們畢竟是你的爺爺奶奶,自然會關心你的情形。」 讓羅徹回羅家去,對他來說,應該是比較好的,她不能太自私。 「我根本不需要他們的關心!我也不認識他們!」羅徹斷然否認,絕然到近乎無情。 「阿徹,你聽我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但那是兩回事。現在你──我們──」她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她的為難無奈。 「現在我們也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活得很好。」羅徹不肯聽她的。「我們一直是跟老媽這樣生活過來的不是嗎?我可以休學去工作,我們兩個一起,也可以將喬和小昭養大,也不需要別人虛情假意的施捨。」 「你不明白,阿徹──」她想讓阿徹回羅家,對他是比較好的。他們能夠給他一個優質成功的人生,站在人群之上。 「你別再說了!你只要告訴我,你到底肯不肯跟我一起?」羅徹很霸道,一臉盛氣。 「對不起,能不能讓我打個岔?」羅葉插進他們中間,不理會羅徹的忿然,說:「阿徹,如果你這麼固執,只會成為阿飛的負累,加重她的負擔。回羅家去,對你跟阿飛都比較好。我們都是一家人,如果你肯回來,大家一定也會好好照顧阿飛他們的──」 「誰跟你們是一家人!」羅徹毫不客氣地瞪著他。他才不相信羅家會好好對李蝶飛和喬他們。「你給我聽好,我跟你們羅家一點關係也沒有,你馬上給我出去!」 「阿徹,你冷靜一點!」李蝶飛使勁將他拉回來,阻止他太衝動,反覆來反覆去就只有這一句。 「你叫我怎麼冷靜?」羅徹狼狼瞪她一眼,揮手想甩開她。 她拽住他,硬拖住他。「有什麼話,好好的說。」 「有什麼好說的?」羅徹沉下臉,降低了聲調,瞳孔變的冰冷。「你就那麼想到羅家嗎?因為他們有錢──」 「阿徹!」他居然說出這種話!李蝶飛忍不住了,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湧上來。羅徹不明白現實的冷酷,天真的以為憑他們就可以解決一切,固執得說不通,還誤會她,她淚水幾乎都快湧出來。她咬咬唇,強忍住委屈,說:「你趕羅──先生走,只是意氣用事,解決不了問題的。」 「沒錯。」羅葉扯扯嘴角,火上添油的說:「像你這樣,只會意氣用事,根本還是個不成熟的毛小子。」 羅徹倏然轉身,怨目瞪著他。李蝶飛緊張的趕緊擋在他身前,一邊不禁地埋怨羅葉一眼;他似乎故意要激怒羅徹,唯恐天下不亂似的。 「我再說一次,你馬上給我出去,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羅徹握著拳,怒氣高漲。 「阿徹,羅先生是客人,也是你的叔叔,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李蝶飛輕聲斥責他,但眼神帶著央求。 「叔叔?」羅徹漆黑的眼珠冷凝起來。目光一掃,遇上她眼眸裡的請求,態度不禁軟化下來。 「對了,這個──差點給忘了。」羅葉從懷裡掏出一隻信封遞給李蝶飛。「老頭要我交給你的。」 「這是什麼?」李蝶飛狐疑著。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信封裡裝的是一疊嶄新的千元大鈔,大概有三萬塊左右。李蝶飛忙將信封塞回給羅葉,搖頭說:「我不能收。」 「怎麼不能?」羅葉重新把錢塞給她,友愛地對她笑。「這些錢你先收著,好好考慮我剛剛說的事──」 「誰稀罕你們的錢!」羅徹重重哼了一聲,大步跨過來,幾乎是用沖的,表情非常的難看,憤怒裡夾雜著妒意。他粗魯地搶過信封袋,丟向羅葉,咬牙說:「你馬上給我滾!」 「阿徹──」李蝶飛氣不過,用力拽開他。他就是要這樣子氣她,就不能好好地、平心靜氣的說話! 羅徹青著臉,狠狠又瞪她一眼,恨恨地甩開她的手,一言不發掉頭就走。 「等等!阿徹!」她連忙拉住他。 「放開我!你就跟他去好了!他不走!我走!」羅徹用力又甩開她的手,掉頭大步走出去,朝門外台出一道漩渦。 「阿徹──」李蝶飛反射地追了一步,急忙煞住,回頭匆匆交代說:「喬,你看著小昭,我馬上回來!」 她無暇顧及羅葉了,草草望他一眼,也來不及說什麼,匆匆追出去。時間已經晚了,但夜是無盡的,還不算太深;下弦月斜升在東邊的天空,時而有夜歸的人從夜空底下走過去,總是太匆忙,來不及仰望。 四下一片靜寂,白日的喧囂隨光熱消去,鞦韆裡的低低笑語亦隨風而去。夜來,剩的是長長的孤寂。李蝶飛靜靜站著,抬頭望了望,深深吸一口夜的涼氣,才慢慢走過去。 在這靜寂的長夜中,羅徹高大的背影垂映在月光下,顯得好一絲淒清。他坐在鞦韆上,長腿著地,輕輕地搖蕩,不遠處是石砌的溜滑梯,光滑的石梯,反射著月的冷白,白日裡被凝進的歡笑聲,依稀在空曠的夜色中迴盪。 「你沒事吧?」這處小公園是附近唯一看得到整片天空的地方,也是他們唯一可以奢侈揮霍的空間。她慢慢走到他身旁,頭一低,凌亂的發蓋去半邊的臉龐。 羅徹默不作聲,踢著地上的碎石子,好一會才答非所問:「你不會要我到羅家去吧,是不是?」他有些懊惱,他一向不是那麼衝動毛噪,今晚的一切卻如此反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