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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連清 白天的霧氣、裊繞的煙香、喃喃的誦經聲,交織成一片鬧中有靜,靜中有鬧的景象。而矗立在山林環繞處的善緣寺,正是俗世凡人過逝後的最終住所。 夏嚴寒的眼睛被墨鏡完全遮掩住,看不出他內心的波動,他緊緊抿著唇,靜靜地站在三座靈位前。 羅仲天、羅田憶雲、羅凱玲,三束素雅的白菊代表他極度悼念的心意。 「爸、媽、姊姊,子均來看你們了,原諒我隔了這麼多年才來,我有我的苦衷,你們應該能諒解,不!不是應該,而是你們一定會諒解。」 靈前的相片似乎朝著他微笑,在告訴著他,他們很開心能夠見到他。 「爸、媽、姊姊,這次回來,我不會再離開了,我決定留在台灣永遠陪伴你們,不只這樣,再過一段時日,我會帶來一份天大的喜訊告慰你們在天之靈。」他輕輕拿起掛在胸口上的墜子,打開盒蓋,裡頭是一張泛黃的小照片,那是羅氏一家四口全家福的相片,也是他這一生中最珍貴的東西,他動也不動的凝視那張照片好久好久…… 一股涼涼的冷風吹醒陷於沉思中的他,夏嚴寒合起蓋子,輕輕地搓揉著,他低聲呢喃道:「爸、媽、姊姊,一起跟我來,我會讓你們親眼瞧瞧藍耀焜是怎麼被我打敗,怎麼受盡折磨死去的。」他望著靈位說:「我們走吧!」 儘管相隔遙遠距離,藍苡情依然能正確無誤的判斷出那個人是夏嚴寒,她只是不懂,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渾身上下還散發著一股強烈的哀傷,難道他有親友葬於此地?怎麼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儀式開始了,我們進去吧!」 一身莊嚴肅穆黑衣打扮的藍苡情對著大學時期的好友周玉如點點頭,一起進入靈堂,今天是她們教授出殯的日子,卻湊巧地讓她看見夏嚴寒。 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嗎?她不知道。 但正因為這一眼,便使她的人生掀起難以想像的驚濤駭浪。 本站文學作品為私人收藏性質,所有作品的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她雙腿曲膝抱在胸前,靜靜坐在木製地板上,清澄分明的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一圈接一圈的白色煙霧飄飄地自她手指上慢慢升起;她的神情是那麼專注,專注到任憑桌上的咖啡由熱騰騰變成冷冰冰,苦澀的難以入口。 「你足足抽了二個鐘頭的菸了,還是沒能把事情弄清楚,做下決定嗎?」藍祖兒沉靜地審視表面平靜無波的藍苡情,事實上,她明白她的內心正做著激烈的掙扎;這是她的習慣,一遇上難以抉擇的問題,她總藉由抽菸來思考。 可是,她已經很久很久不再碰菸了,最後一次是在什麼時候呢?印象裡是在她考上大學選填志願的那一天吧!她在繼承家業及自己興趣裡猶豫著,結果,在抽完半個鐘頭的菸後,她填下了她的答案,但這次——她為的是什麼? 「祖兒,你覺不覺得我很笨?」藍苡情無端端地冒出這句話來,神態正經嚴肅地詢問她妹妹的意見。 藍祖兒微微偏著頭,努力思考一會兒,才緩緩地道:「多數時候,你很聰明,但偶爾又會流露出糊塗與固執的本質來,可也稱不上是笨。」她握住她姊姊的手,說:「有事在困擾你?很嚴重是不是?你的樣子不大對勁。」 她漾出一抹溫柔笑意,反拍著她妹妹的手安慰道:「祖兒,你不是才說我是個聰明人,那聰明人怎會有想不通的事呢?」藍苡情決定瞞住實情,她知道她要是把事情說出來,以祖兒的個性,她一定會強烈的保護家人,那結果只會更加難以收拾了。 藍祖兒陪她乾笑,道:「你心裡有事,而且不輕。」她篤定下了斷語,說:「姊妹連心,這是你常對我說的一句話。」 藍苡情一時語塞,投降笑道:「好啦!我認輸了,誰叫我有個心思縝密的好妹妹。」她收起笑臉,慎重說道:「我想把雜誌社的工作辭掉。」 「為什麼?你在星訊不是做得很開心,而且那也是你最大的興趣,無緣無故怎麼會突然想放棄?」 「我想去嘗試不同的人生滋味。」 「姊,你該不會是想回藍天企業做個女強人吧?」 「不是的!」她幽幽開口問道:「祖兒,我問你,姊姊所決定的事情,你會不會支持?」 「當然支持。」 「真的?」 「真的!」藍祖兒用力直點頭,說:「不管你做任何決定,我百分之百支持你。」 「謝謝!」她撲向前去擁住她,喃喃低語道:「有你支持,我就安心多了;天知道,我多害怕一個人孤軍奮鬥,我害怕人家笑我傻,我更害怕自己沒有勇氣撐下去。」 「姊,你到底在說什麼?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呢!」她輕輕推開她,笑了起來,說:「你今天不只是奇怪,簡直完完全全不像是那位冷靜自持的藍苡情,你有什麼大計畫要執行,居然要膽小如鼠的妹妹支持你,你才敢付諸行動,你告訴我,你究竟要做什麼?」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她甩甩頭,甩掉那份膽怯,拍拍自己富有彈性的臉頰,又恢愎到神清氣爽的模樣,說:「祖兒,我決定結婚。」 結婚?藍祖兒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夏嚴寒的手指輕拂她的臉蛋,也拂去她那隨風散亂而飄逸亂舞的烏黑髮絲,他的動作輕柔地像微風般,體貼溫柔。 他輕拍她的粉頰,微微皺起眉,低聲問道:「你的模樣看起來好沮喪,有心事?」 「沒有。」她搖頭。 「你說謊!其實你是不願意告訴我對不對?很奇怪,認識你這段日子以來,倒是沒見你把心事藏在心裡過,你今天的樣子很反常。」 耳邊浪濤低嗚,聚起又散落;她牽強的朝他一笑,輕輕側首望向大海,今天的她需藉由壯闊無際的海洋來洗滌她煩躁的思緒,以獲取心靈上的平靜。 「那你自己呢?你會不會把心事藏在心裡不願說出來?你敢放下表面的偽裝,表露心底深處的你嗎?」針對夏嚴寒的問題,她不答反問。 他笑笑,深邃的眸子起了戒心,道:「你似乎又開始發揮你身為記者多疑的本性。」夏嚴寒不想繼續談論下去。 「你不願意回答?」 「你要我回答什麼?」 藍苡情歎口氣,帶點淡淡的悲哀。 她的輕歎聲重重敲擊他的心房,她的不悅似乎也感染了他,影響著他的情緒;彼此認識愈深,她竟愈能牽制住他的每個感覺,為此,他更心煩意亂。儘管如此,他絕不能淪陷在她的魅力之下,他只是在作戲——他又迅速地武裝自己,理智再次戰勝情感。現在他有必要弄清楚藍苡情今天的反常所為何事?她的聰穎靈敏不容他輕忽小覷。 他扳過她的肩,讓她正視自己,道:「別愁眉苦臉的,這種可憐的表情不適合你,你想知道我那方面的事,你儘管問,我無條件回答你,這樣總行吧!」 他既然已經妥協,她就沒有旁敲側擊的必要。藍苡情深吸口氣,決定單刀直入的問,只要她能確定她要的答案,她就不必害怕了。「我想問你,在你心目中,我是你的什麼人?」 「女朋友。」他不加思索地道,頓了一會兒,他又道:「你今天的反常彆扭只為這個問題?」他笑了起來,說:「我做了什麼事?或是你聽到什麼流言?居然能煽動你,讓你對我失去信心。」 「你弄反了,我並不是對你沒信心,而是我對我自己沒把握。」 他愛憐的說:「別小看你自己,在我心中,你是獨一無二的,沒人可以取代的愛人。」他似乎感應到她破釜沉舟的決心,也無法控制自己對她的依戀,他再次——褪下偽裝面具。 真實裡的他何嘗不是對她有情有愛,縱然他身處矛盾掙扎中,不願承認、不敢承認、不能承認,然而面對她的疑問,他的黑眸自然閃動著情愫,在眼波流轉下與她纏繞不休。 只因這一眼,她確定自己的感情依歸,緩緩地,她輕言道:「我們結婚好嗎?」 如悶雷一響,他的腦子被震得一片空白,驚碎他與她之間的眼光糾纏。 「結婚?」他神情恍惚喃喃念道。 「是的,我們結婚,你不願意?」她看著他怔忡的臉,故意激他似地道:「或者你心中另有所屬,如果是這樣,我不勉強。」 即使有反客為主之嫌,但這結果正是他追求她的最終目的,如今目的已然達成,為何他要遲疑不決呢?他告訴自己:夏嚴寒呀夏嚴寒,別把自己陷入情義兩難的矛盾漩渦中,真理只有一個,也只要記住這件事實——藍苡情只是一項報復工具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