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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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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轉醒,秋眸緩緩睜開,天際已是大白。

  風寒未癒的腦子雖然經過一夜的休息,仍然還是  昏沉暈眩。

  她強撐起疲累的身子,覆身的錦被順時滑  落,同時也瞧見自己不整的衣裳,而肩膊隱隱傳來的  痛楚也教她憶起昨夜所遭遇的一切。被他緊鎖過的肩  膀,五指紅痕仍是清晰未退,被他撕破的衣裳,依然  可憐殘敗地躺在床鋪角落處。  苦苦一笑。  百味雜陳地撫著他所"賜予"的印記,歎了一口  氣。

  知道的,事情並不會因此而終止,同樣的情節極  可能會再發生,畢竟現在的展斜陽是以戲弄她為樂。  誰教她是--仇人之女。  算了,思多無益,只會讓自己掉進無助的漩渦中,  見招拆招才是她該做的。

  抓起躺在角落的衣裳一瞧,居然敗破得無法再穿上身,怎麼辦?她要如何出門見人?  才想著,眼角餘光竟然譬望到,在鏡台上,不知  何時已放了件質料厚韌的上衣與裙裝,而四角桌上,  也有三盤佳餚布放其上。這些該是他的心意吧,原來,  在他看似鐵石心腸的酷冷下,也蘊藏著幾許柔情……  也或許,他對她已有絲好感……

  穿上了衣,為餓了好幾頓的小腹填進食物,轉眼  間,桌上的佳餚被她橫掃一空,殘渣不剩。沒辦法,  她實在餓慘了。等飯足之後,才猛然驚覺,昨夜狂笑  離去的陰沉男子,無時無刻總監視住她一舉一動的展  斜陽怎未出現?奇怪,都日正當中了,這未免悖離了  常態。  撐著仍不適的身軀,腳步虛浮地來到隔壁廂房。  沒有聲音,剛才她曾喚來清月閣的掌櫃一問,他就肯  定告知她,展斜陽可是一步都不曾離開過客棧。  卻又沒有聲響,這不太對勁。  推開未鎖上的門扇,她踏進這間佈置奢華的上等  廂房裡,廳上,四盤該用的午膳分毫未取,難道他離  開這裡了?  不可能呀,沒道理。就在她思索之際,一聲極輕、  極短暫、若不是她的專注,差點就錯過的低吟聲隱速  傳出。  聲音來自內室。  任薰衣旋即不顧一切地闖人,定眼一瞧,但見床  榻上盤坐一人,赫然就是展斜陽。  他雙腿曲盤端坐在床褥上,星眸未張,狀似練功  打坐,但--怪異地,那張俊逸的臉孔卻不斷地滴落  冷汗,連深鎖的劍眉都微微抖顫,彷彿在忍受著某種  痛楚。

  "展哥哥……"她走近探問,他的樣子好古怪。  "你怎麼啦?"  他沒答腔,卻見盤坐的身軀也開始發著顫。  任薰衣一驚。"展……"

  "出去。"緊閉的星眼煞然大睜,一句陰狠的命令  從他的齒縫中進出。  "可是你的臉色不太妥當。"仔細端瞧,他的面孔  上正籠罩著一股淡淡的灰青色澤,儼然是中毒的跡象。  "你中毒了?"

  "快滾!"她怎麼還不離開,這蝕骨的劇痛正在他  的筋脈裡肆虐,張狂地叫他快忍受不住。這每半年發  作一次的病症這回竟然提前發生,而最該死的,還選在這種時刻,讓這魔女瞧見了他的狼狽。"再不走,休怪我無情。"  寡情毒辣的低喝一出,她果真退走出去。

  但不一  會兒,卻見任薰衣蹙回,且顧不得自身病體掬來一盆溫熱的清水,急急擰乾棉巾,往床榻邁去,想替他拭去額際上不斷不斷涔涔滴落下的汗珠。

  "做什麼?"她的皓腕不客氣地被他捉住。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替你拭汗。"這究竟是怎  麼一回事?武藝超群的他不該無故著了旁人的道。

  "給我出去!"他聲顫著、氣急而喘。這丫頭,存心看他笑話是不?

  "展哥哥,你到底中了什麼毒性,我去請大夫來替  你診斷,或者……或者你有解毒藥方,快告訴我,我這就去藥鋪店替你抓藥。"她情急地直問。

  "大夫……"咬白的下唇已滲出血絲,錐心的痛苦  愈漸狂烈,他抑忍著。

  "展哥哥……"她上前,想扶住即將墜倒的身軀。

  "不要碰我。"他推開她。

  "展哥哥?"

  "任薰衣,你知不知道我這身的毒是從何而來?"  他痛恨地看著她。  "這全是拜你爹親所賜。"

  當年,任九天與大金皇帝共謀,誣陷展破將軍通敵叛國,背叛大宋,一封莫須有的偽造罪證,宋君竟就為此而斬殺  展家一百八十九條人命。那場驚天動地的滅族行動,  百姓至今仍記憶猶在,更為其冤屈而歎歎不休。  那年,展斜陽年方十五,幸由其叔以身相護,而  爹親至友更以親生孩兒代他受斬,就想為展家保留下  一滴血脈。而後,在亡命天涯的路程中,護衛他的勇  士們,或因傷、或因病,一一亡故,最後獨剩他-人。  千里逃緝、孤苦無依,但流浪天涯的折難並未打倒他,  再大的風霜也減不了他決心復仇的怒火。因緣際會,  讓他遇上冰焰門主燕徒,自此,他的人生顛覆了,為練就一身高強武藝、為想盡快復仇,他甚至不惜走上  旁門之法,服下可急增內力的"夕丹毒",而"無心"  之名,終在江湖上大噪。  此刻他身上的痛苦,正是緣自夕丹毒素。這出自  苗疆的聖果,雖可讓練武之人的內力較正常循序的武  者增快數倍,但經催化後的毒素卻會蝕穿筋脈,發作  時,宛若萬蟻鑽心般的教人痛不欲生。以往,這毒半年會發作一次,但這回,卻相隔不到半年,這是否意  味著蝕骨之痛將會縮短時日侵擾著他,直到身死方休?

  "我爹是對不住你,但現在談這些並沒用,重要的是我要如何幫你,才可以紓減你的苦?"任薰衣雖然不  知他的毒傷因何而來,卻明白地知曉,她的血親曾經  做了多少天理難容的錯事。

  "你想幫我?"這可有趣,他揚起一抹教人發寒的  淺笑。  "我會盡一切努力。"對了,還有她的義兄皇甫少君,這人精通岐黃之術,也許有解毒之法。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目前得先壓制住發作的毒性才成。

  "你身  上有沒有可以暫時抑製毒性的藥丸?"她又問。  "藥石罔效,除非用血來祭。"  用血?  "只要能卸除你的苦與痛,我願獻血。"她毫不遲疑地道。  紅光乍現,劍尖直指她的咽喉,陰森的笑容匯聚  成詭異的妖圈。  "好,我就拿你來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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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悸跳不已,眼皮直顫不休,彷彿在預告些什麼。

  在通往大金國度必經的一處小鎮上,來了一行約  略二十人的隊伍,個個商人打扮,然而所攜帶的布疋、  金銀、絲絹的數量卻是不多,感覺甚為寒酸。  也許呀,是局世混亂,宵小大盜為數甚多,這群  人決定避免招搖的好。

  選了一間茶樓,列為休憩之所;這群商旅分為五  桌坐定後,一個面貌甚衰,卻擁有一對不搭稱利眸的老者老往南方眺望,甚至還憂心忡忡地開了口。  "不知薰兒現在情況怎樣了?"

  這老者正是任九天,  舉家遷逃時,為防止無心的千里追蹤,每個人都聽從  任薰衣的安排全數易了容,成功地避開探於們的迫緝,  所以至今仍然安在,未洩行蹤。

  "老爺,您就別擔心了。"任家的管事強顏安慰道。

  "她是我的女兒呀,我豈能不擔心。對了!任叢,  我不是要你打探薰兒的情況嗎?有沒有消息回報了?"  此刻的任九天,早失了當年的飛揚跋扈,現所僅存的,只剩對生命的愛惜,和不知骨肉生死的茫然。

  "這……"任叢顯得吞吞吐吐。  "說啊!"  思索半晌後,總算為難地回道:"小姐現在正被無  心挾持住,那個殺手放出風聲,要老爺在這個月十五  前去清月閣,否則就要……要…."

  "要殺了薰兒是不?"他激動地站起來。"整裝,我們立即趕往清月閣。"

  "老爺,萬萬不可、不可呀,您這一去,不等於去  送死?"管事拚命阻攔。

  "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薰兒代我受死。"

  "老爺,您不能衝動,要相信小姐,她一定有辦法  挽回頹勢的。"

  "薰兒……"老淚涕零,後悔莫及呀!若知如此,  絕不敢有當初,他的窮兇惡極不僅導來斷嗣絕孫的下場,僅存的女兒,現在又正為他當年的作為付出代價。

  任叢趕緊再勸。"小姐的聰明才智,老爺應該要相信,否則在薰夢苑時,任氏一族就該全數葬送火窟,  哪來機會逃出呢?您若是莽撞露面,非但救不了小姐,  反而壞了她的計劃,這才真正會置小姐於死地。"  他哀歎一聲,無力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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